第23章 章
第 23 章
“嘀——”
奇怪的電流音在我的腦子裏乍響,我吓得睜開眼來,冷汗順着我的脊背往下淌,衣服黏膩在身上,泛起微微的涼意。
頭很痛,像是被人重擊過似的,太陽穴一突一突,牽扯着我脆弱的神經。我伸手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但于事無補。
我睜開眼環顧四周,陌生的空氣讓我打了個冷戰。
“這裏……是哪?”
我有些驚慌失措,剎那間,各種陰謀論在我的腦子裏糊成一團,讓我本就難受的腦神經雪上加霜。
“歡迎來到提瓦特,旅行者。”機械AI一般的聲音響起,我又是一驚。
提瓦特?這是什麽?
等等!
我突然想起,昨天在公司上班的時候與前輩聊天的內容。
“中午的雞肉真的很好吃!”
“是嗎?但是我覺得提瓦特的甜甜花釀雞更好吃,啊,我的夥伴派蒙也很喜歡!”前輩一臉回味無窮的表情。
“提瓦特?”我有些嘴饞,“是哪家飯店的名字嗎?”
“啊……”前輩突然想起來了什麽,有些不自然道,“是一個地名啦,哈哈!改天有時間我會帶你去的,但願……”最後兩個字的聲音很小。
作為一個頂級大吃貨的我顯然還是被誘惑到了,下班回了家我就在網上查詢了“提瓦特”這個地名,詭異的是,全網都找不到這個地方。
真是奇怪。
我思來想去,感覺前輩也不是一個會用這種低級謊言來騙我的人啊!而且,中午前輩提到這件事的時候她的表情可不像是在撒謊。
明天我要再去問問!
我這麽想着,然後沉入夢鄉。
醒來,就發現自己頭痛欲裂,只身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裏是提瓦特!是全網都查不到的那個神秘地方!
可是這并不是一件值得讓人高興的事情。
我怎麽來到這裏的?這裏到底是個什麽地方,為什麽網上查詢不到?還有這個詭異的腦內AI到底是啥玩意?這些我都不知道,以防萬一,還是得打起精神來。
我試圖與剛剛的AI對話:“喂?那啥,你、你在嗎?”
“我在的,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太好了,還可以問到話,不至于天胡開局!
“咳咳,我想問一下,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呢?”
“您作為尊貴的旅行者,是被系統選派來到這裏的。”
“系統?這是什麽?”
“這有關機密,請原諒我無可奉告。”
“呃……那,系統把我召喚來是要幹啥?”
閱片無數的我已經看清了此刻我的處境——就是被某個神秘系統綁架了穿越到了一個異次元大陸呗!
“您的上一位旅行者在離開提瓦特的時候留下了一些……通俗點講,爛攤子,這些爛攤子有些棘手,提瓦特內部很難自我淨化,所以只能從外界召喚一位新的旅行者處理這個爛攤子。”
聽完這段話,一股不太好的預感在我心中油然而生。
“什麽爛攤子?”我問。
“清理遺留的禁忌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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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認,我很貪吃,也很想嘗嘗甜甜花釀雞的味道。AI說,如果我能完成任務,系統将會給我提供全提瓦特美食任我開懷大吃。
我承認,我心動了。
但是我也低估了這個任務的難度。
AI告訴我,禁忌知識就是來自提瓦特之外的東西,它是如何來到提瓦特的、在提瓦特産生了多大的影響我都不太清楚,這些似乎對我清理掉它們沒有太大的幫助。
我只需知道,禁忌知識在提瓦特的幾個寂靜角落裏以“花”的形式存在着。
“簡單!找到這些花,摧毀掉就好啦!”我鬥志昂揚。
但是當我第一次走進璃月的層岩巨淵,看到滿牆壁的血紅色字符時,我吐了。
我有密集恐懼症。
并且我暈血。
我受不了那密密麻麻還會蠕動的詭異“字符”,與受不了狹小空間內撲面而來的沉重濃郁的鐵鏽味。
“我不要繼續這個狗屁任務了!你放我回去!”我扶着牆,捂着還在抽搐的胃,朝看不見的AI大吼。
“這樣是不行的,旅行者。”我從見過那AI的語氣像這般冷漠,“您必須完成任務。”
“我就不完成任務!”從小被父母寵大的我有些受不了,我滿腦子都在想媽媽溫暖而柔軟的懷抱。我幾乎是崩潰地跑出了層岩巨淵,途中還被這裏的看守者夜蘭小姐當作是破壞分子抓了起來。
在她确定我不是可疑分子後,我就慌忙地離那鬼地方更遠了些。
“我勸您好好完成任務。”AI的冷漠聲音再次響起。
“我不!”我固執地一邊抹着鼻涕眼淚,一邊朝璃月港走去。
我聽見AI嘆息了一聲,随即兩邊的山開始顫抖,巨石滾落,我眼睜睜看着那巨大堅硬的石頭把我砸得四分五裂。
我尖叫着從地上爬了起來。
頭痛欲裂。
陌生又熟悉的空氣讓我打了個冷戰。
我又回到了我最初來到提瓦特的地方。
我有些崩潰地抱住頭,怒罵着狗系統沒爹沒媽。
“系統确實沒有爹媽。”AI冷漠地說道,“旅行者,我建議您好好完成您的任務,任務沒有完成,您也無法回到自己的世界。”
我氣急敗壞地向空氣揮拳,但是AI告訴我這根本打不到它。
等我鬧騰累了,躺在草地上喘着粗氣,眼淚和汗水交融着從我的臉頰上低落在身下的泥土裏。
我就這樣一聲不吭,任由眼淚淌個不停。在我像一具死屍一樣躺在地上一個多小時後,我認清了現實。此刻的我已經沒有一開始來到這裏想要急切完成任務吃到甜甜花釀雞的那種興奮和緊張了,我近乎麻木地決定完成任務,然後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我再次來到璃月的層岩巨淵,強忍着惡心拿起武器砸向那朵詭異的花。
沒有用。
我繼續砸,一下,兩下,三下……我崩潰地一邊砸一邊大聲嚎哭怒罵,巨大的聲響引來了層岩巨淵的看守者夜蘭,她阻止了我的暴行。她把我帶回地面,質問我為什麽要那麽做。
在談話中,我發現她不認識我了,明明上一次在層岩,她還審問過我。
想起我被巨石砸中又重返起點,閱文無數的我意識到我被困在了這個循環裏,一旦我死亡,時間将會重置到我來的第一天。除了我,沒人會記得在上一個循環裏發生了什麽。
看着夜蘭小姐利落幹練的樣子,我想,也許我需要幫手。于是我企圖将任務內容告訴她,但是我發現我無法發出聲音,但是說其他話時又會恢複正常。
該死的系統。
我內心裏咒罵着。
我只能通過模糊的描述讓夜蘭小姐前去禁忌之花所在的地方探查,她相信了我。可是我們誰都無法摧毀那朵花。第一次任務失敗,我們觸發了什麽奇怪的機關,血紅的字符将我倆吞噬,一切又回到了起點。
這一次我冷靜了下來,向AI詢問了更多有價值的信息。
AI告訴我,提瓦特有四朵禁忌之花,分別在蒙德、璃月、須彌和稻妻。
我用了38次輪回最終确定了四朵花的位置。
在這38次輪回中,我發現我的精神狀态越來越不穩定了。在剛開始,我還會焦躁、還會哭,但是現在,我已經變成了一個麻木的任務執行者。
我的思維越來越缜密,行動越來越謹慎,我已經不再是那個大大咧咧的媽寶女了。但即便我用盡一切精力去完成任務,最終都以失敗告一段落。
我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輪回。
一直到第118次輪回,我意識到只有同時攻擊這些花朵才可以徹底清除禁忌知識。而不巧的是,第118次任務也失敗了,我開啓了第119次輪回。
事情比想象中要糟糕很多。AI告訴我,天理發現了我的存在。
“天理是維系提瓦特正常運轉的存在,雖然系統可以多次将您送回起點,但是作為提瓦特的維系者,天理還是察覺到了異樣。”
“所以,這會對我産生什麽影響嗎?”
“很抱歉,旅行者。”AI冷漠開口,“您無法再明目張膽地暴露您的行蹤和意圖了。”
“你的意思是,我連告知他人禁忌知識的情況,以及與他人聯手清理禁忌知識都不可以了嗎?”
“很抱歉。”AI重複道。
“我們只有這一次機會了。”
我有些脫力,有些無奈。
一開始我認為禁忌知識對提瓦特有什麽影響都與我無關,我只是個外來人罷了,我只需要完成任務就行。但是在這一百多次的任務執行中,我看到了太多的苦難,看到了太多的無奈。我知道愚人衆幹的壞事,當然也看到了無數人痛苦的掙紮。
我雖然逐漸麻木,但是內心備受煎熬。我渴望早些完成這個狗屁任務,這樣就能把受難的大多數解救出來。
我每一次輪回,都會看到在死亡邊緣徘徊的他們。
每一次,都是如此。
而有更多的人,是我看不到的,他們也在煎熬。
可是,現在卻告訴我,一切又走向了死胡同,我不能明面征求他人的幫助了。
不過經過這麽多次的磨練,我的心智成熟了許多,我沒有過多地慌亂。我喬裝易容,盡量讓天理認不出我來。然後我開始通過各種暗示,指引提瓦特原住民們前往禁忌之花的所在地。
我在前一百次的輪回中,發現有幾個人異常的敏銳——艾爾海森和卡維。艾爾海森是理性之嚴謹,卡維則是感知上的靈敏。我設了計,把他們引了過來,計劃如我所想的那樣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而我,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以上的一切,我只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天理,但是我忘記避開了博士。這個家夥,徹底的瘋子,他近乎魚死網破地毀掉了我們差點就能到手的勝利。
任務失敗。
我的力氣似乎一下子被抽走了,我癱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明明還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我救不了他們。
無數個在地獄裏煎熬的他們,我都救不了。
我一個都救不了!我就是個廢物!
我無助地痛哭着。
這比我以往的每一次哭都要更加撕心裂肺,我在為我的愚蠢而悲鳴。
而就在我的哭聲漸弱、已經認命地等待着天理的懲罰時,那個AI又說話了。
“旅行者,不必哭泣。”它一向冷漠平淡的語氣似乎多了一些情緒,“您不必為他們的死而自責,您已經做得很好了。在您之前,系統也召喚了幾個旅行者,他們都在第三十次輪回的時候放棄了。他們放棄了回去的機會,也放棄了提瓦特,他們甘願被天理放逐到虛空,也不想再堅持任務。您與他們相比,已經非常堅強了。”
“堅強又有什麽用呢?我還是無法拯救他們。”我自暴自棄道。
“旅行者,提瓦特的人民會感謝您為他們所做的一切。”AI的聲音虛無缥缈起來。
那時候的我還沒有發現異常,我自嘲地笑了笑:“每一次輪回他們都會忘記我……他們不會記得的。”
“他們會記得一切的。”AI堅決道。
奇怪,我居然從它沒有起伏的語氣中聽到了強烈的情緒。
決絕?贊美?寬慰?感激?
我讀不懂。但是在我繼續說話時,我再也聽不見AI的聲音了。
它仿佛原地消失了一般。
緊接着,白光乍起,我再一次,回到了初始的地方。
“欸?”我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摸了摸熟悉的土地。
“你在嗎?這是怎麽回事?”我沖着空氣大喊。
無人回答。
我才後知後覺,原來AI是用自己,換回了我再一次輪回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