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0章

艾爾海森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灰色狹窄的小房間內。

他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最近正值學校期末考試,高強度的出卷、監考、改卷、錄分數讓他有些疲憊。

其實最麻煩的還是絞盡腦汁如何撈學生的成績。畢竟如果有學生不及格就要補考,補考可是要他再出一份試卷、再改幾張卷子、再錄一次分數的!

艾爾海森可不想讓自己的時間浪費在這些事上。

所幸他的學生們早早聽說了他的威名,基本上都乖乖聽講、完成平時作業,雖然考試成績不咋地,但是靠平時分都能拉到及格線以上。

由于卡維今年九月就要開始讀研了,公司打算趁這段時間多讓他接幾個活,于是近一個月卡維都忙到飛起,基本上是三過家門而不入的一個狀态。

這使得原本吵吵鬧鬧的家突然冷清了下來。

剛開始艾爾海森還有些不适應,他常常會忘記卡維不在家這件事,早上出門時會留一個做好的三明治在桌上。但是等到他晚上回來,三明治裏面的肉都發出酸味時,他才想起來卡維不在家這件事。

好在卡維流量在線,艾爾海森一打開手機就能看到有關卡維的花邊新聞。

從微博熱搜的圖片上,艾爾海森能看出最近卡維也有些疲憊了,盡管有粉絲精修圖p掉了他的黑眼圈,但是從神态也能看出卡維這兩天有多累。

艾爾海森想想就心煩。

卡維是個不懂拒絕的人。

艾爾海森對此十分清楚。

就比如之前那個充滿嘲笑意味的同學聚會,正常人都能看得出來那群人不懷好意,但是卡維還是去了。

艾爾海森有時很不爽卡維這一點,因為這種老好人性格,卡維總是吃虧。

但是艾爾海森又很清楚自己無權幹涉卡維的選擇。作為學弟的他不能幹涉,作為舍友的他不能幹涉,即便是現在他們是法律意義上的伴侶了,他也依舊不能幹涉。

尊重卡維的選擇,是愛他的第一步。

而要方方面面尊重卡維,艾爾海森自己又要吃悶氣。

于是乎他這兩天睡得都不太好。

前幾天的新聞裏說卡維的保姆車出了點小車禍,雖然人沒有受傷,但是确實讓艾爾海森擔驚受怕了好久。

沒想到自己有天居然也會像個老媽子一樣。

艾爾海森輾轉難眠。

好不容易伴随着清晨的鳥啼睡了過去,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在這個陌生的空間裏。

狹小的空間裏靜谧、逼仄,艾爾海森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呆,然後站起身環顧四周。這裏的布置很單調,家具基本上都是千篇一律的黑白灰。房間內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還有一個小書架,其他就什麽都沒有了。

這間房沒有窗戶,因此光線很暗,唯一的光源是門縫中洩出的一絲光。

艾爾海森循着那微薄的光線,輕輕拉開了房門。

撲面而來的灰塵在空氣中亂舞,門外的燦爛千陽争先恐後地湧了進來,金色的光像海水一樣淹沒了艾爾海森,艾爾海森被刺眼的光芒晃了眼,緊緊閉上了眼睛。

他聽見嘩啦啦的聲音,于是他微微睜開眼來,看見光碎成無數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那嘩啦啦的聲音便是蝴蝶拍打翅膀的聲音。

蝴蝶海将他包裹,他看見亮晶晶的鱗粉在陽光下折射出五光十色。

遠處傳來歡騰的樂聲,鋼琴樂噼裏啪啦地洩出,小提琴音在其上跳躍。

蝴蝶搭成的小船載着艾爾海森前往音樂的發源處。

藍色,粉色,紫色,黃色,橘色交織在一起,音樂撞擊在哪出,哪裏就蕩起波紋。七彩的小鳥在天空中叽叽喳喳,蝴蝶化作碎片,艾爾海森失重墜下。

他掉落進軟軟的雲朵裏,雲朵裏有暖暖的陽光的味道。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暖洋洋的。

雲飄地很快,但迎面的風卻很溫柔。

艾爾海森攀附着雲朵的邊緣朝下看,七彩的鳥兒像糖果一樣溶化,滴落進粉藍色地面的水窪裏,又化作七彩的雨紛紛落下,雨水濺到哪裏,哪裏就染上了與其相同的顏色。

于是剎那間,這夢幻的空間裏缤紛多彩,到處閃耀着奇幻瑰麗的光。

艾爾海森被那奇景吸引着,不自覺地又探出一些身去。這時雲朵突然像棉花糖遇了水一樣化開,艾爾海森再次失去重心,從空中跌落。

五彩的雨水由綿柔的液态交織成彩色的綢子,它們糾纏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花團,艾爾海森正巧落在那花團的中央。

音樂聲越來越激昂,炫技般的鋼琴聲像激流一樣洩出,幾個重音敲下,艾爾海森被花團彈至高空。

花團突然爆開,無數蝴蝶從中奔湧而出。在它們即将觸碰到艾爾海森時,那些蝴蝶又變成了絲絲雨線,它們争先恐後地粘附在艾爾海森身上,又變化成柔韌的綢子,像秋千繩一樣把艾爾海森甩了出去。

艾爾海森感覺自己暈乎乎的,他從未有過這樣新奇的體驗。

他閉上眼睛,感受華麗的樂曲聲離自己越來越近。

就在距離地面只有不到兩米時,一陣風過,他輕柔柔地漂浮起來,然後緩緩落在了地上。

他慢慢睜開眼,看見一個漂亮的人兒站在他的面前。

眼前人穿着華麗的服飾,酒紅色的襯衣外是白色的馬甲,馬甲上有淡淡的織金,他領口的寶石蝴蝶結誇張而華麗,荷葉邊的領子将他毫不掩飾的銳利鋒芒修飾得更加柔和。

他紅寶石般的漂亮眸子閃射出動人心魄的光彩。

“卡維?”艾爾海森愣住了,為什麽會在這個奇異的空間裏看到卡維。

卡維沒有答應他,而是直視着艾爾海森的眼睛,說出一串奇怪的話語:“陽光拍打蝴蝶的翅膀,擊碎的鱗片掉進紫藍色的咀嚼。七彩的鳥兒啄食幻夢的音符,綢緞在大火的連綿裏化為雨水。遠方的旅人從棉花雲裏墜落,躲開蝴蝶的撕咬,簇擁進風的瓶。”

“你在說什麽?”艾爾海森有些不明所以。

“噓,你看。”卡維緊握的雙手松開,無數螢火蟲從他的掌心湧了出來。

激昂歡鬧的樂曲聲停止,陽光像舞臺劇的燈一樣“咔”地一聲熄滅,淡淡的黃綠色光像漂浮的蒲公英種子簇擁在兩人身邊。

藍色熒光的水母像水一樣凝聚成實體,從地面游進空中,它們輕盈而笨重,燦爛又淡漠。

艾爾海森感到自己的身體漂浮起來,他低着頭看了眼自己離了地面的雙腳,又看向卡維。

此刻卡維突然換了一身裝備,他的長腿變成了長長的、閃着光彩的魚鳍,珍珠與貝殼裝飾在他的頭發上,撞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拉着艾爾海森,跟随水母游向遠方。

艾爾海森看見有長角的白色小鹿踏着水母的頭而上,那些水母被踏過後就像一顆泡泡一樣碎成細屑,最後又和千千萬萬的泡沫一起化成一條巨大的魚。

卡維抓住那巨大的魚的背鳍,艾爾海森抓住卡維的手。艾爾海森看見星星墜落進海裏,橘黃色、粉紫色、天藍色的行星像棒棒糖一樣剔透晶瑩。螢火蟲和水母簇擁着它們,把它們像水球一樣頂來頂去。

卡維借力而起,抓住鹿的角。白色的鹿一躍而起,騰出水面。空中的大鳥用爪子勾住卡維的手,将他甩向叢林。

艾爾海森再次向卡維看去,只見卡維穿着用樹葉制作的衣服,帶着自己在藤蔓間蕩。

他們閱向高空,刺眼的眼光讓艾爾海森閉上了眼。

他再次睜眼時,發現自己正坐在一輛敞篷車裏。駕駛座上的卡維穿着時髦的夾克衫,戴着一副墨鏡,朝他吹了一聲口哨。

車子行駛在一望無盡的道路上。目光所及的盡頭是橘紅色的落日。

艾爾海森仰着頭,天色是鑽石藍和紫羅蘭的交映,金桔色的細線像血管一樣在那絢麗的天空中若隐若現。

透明的游魚伴随着他們往路的盡頭游走。

“這裏是哪裏?”艾爾海森問。

“在群鳥栖息的山頭,是氧化了的太陽。飛蛾撲向海底,在翠綠的旋渦裏燃燒其藍紫色的火焰。汽車漂浮在落日的靜脈裏,墜落進山谷的裂隙。”

又是聽不懂的怪話。

艾爾海森腹诽。

而就在下一秒,極速的失重讓他屏住呼吸,黑暗瞬間吞噬一切。

他再睜眼時,發現自己回到了一開始的小屋子裏。

“你這裏好無趣,一點顏色都沒有。”眼前的卡維穿上了日常裝,正蹲在地上仰頭看向自己。

“這究竟——”

還沒等艾爾海森說完,卡維就豎起食指置于嘴邊:“噓,你看。”

螢火蟲再次從他的掌心裏飛湧出來,它們變成蝴蝶,變成飛鳥,變成水母,它們融化進牆壁,融化進地板,它們融化進哪裏,哪裏就染上鮮豔的色彩。

“旅人墜落進山谷的回響,金色的花奏響歡騰的舞曲。音符打翻生命的顏料盤,牆壁開始了第一次的呼吸。我把愛塞進螢火蟲的腹裏,裝點寂寞者的夢。”

聽着他輕輕的呢喃,艾爾海森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重,他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輕,自己的身體在不斷上升,他似乎觸碰到了太陽,然後他的眼前只剩一片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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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維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接着微弱的燈光看了眼手中的溫度計。

“三十七度二……呼,燒總算是降下來了。”他扭頭看了眼終于睡踏實的艾爾海森,長長嘆了口氣。

“真是不讓人省心。”

卡維今天終于提前忙完手頭的工作,連晚飯都沒吃就坐上了回家的高鐵。

前幾天自己出了場小車禍,由于手機沒電了沒有及時接電話。手機再度開機時,上面顯示艾爾海森撥打了49通電話。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艾爾海森非常擔心他。

雖然通話時艾爾海森的語氣依舊平靜,他只是問了卡維有沒有受傷,最近過得怎樣,并沒有多說別的東西,但是卡維隐約感覺艾爾海森想他了。

于是他今天拼了老命地推進工作進度,終于争取到了回家的機會。

可是他滿心歡喜地打開家門,就看見艾爾海森睡在外面的沙發上,喊了幾聲都沒有醒。

卡維覺得奇怪,上前捏了捏艾爾海森的臉,就發現他的皮膚燙得吓人。

舟車疲憊的卡維沒時間顧及自己勞累的身體,他費勁把艾爾海森拖進自己的卧室,給他塞了點退燒藥,又給他敷上了冷毛巾。

發燒的艾爾海森睡得很不安穩,一直皺着眉頭,手腳動個不停。無奈,卡維只能緊緊抓住他的手,模仿小時候媽媽對自己的那樣,另一只手輕輕拍打艾爾海森的肩。

這招果真奏效,沒過一會艾爾海森的呼吸就平緩了起來。

卡維有些累了,但他實在放心不下眼前的這位病號,于是他踢掉了鞋子,換上了睡衣,擠在艾爾海森身側。

“卡維……”睡着的艾爾海森無意識地呢喃了一聲。

卡維抓住他的手,繼續輕輕拍他的肩背,輕聲哼着小時候媽媽唱給自己聽的童謠。

“睡吧睡吧,有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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