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澤荻原

水澤荻原

璃月多勝景，位居北地核心的荻花洲更是一絕。

還記得在主線任務中，鐘離先生曾帶她來到此地采集琉璃百合，為她徐徐講述過這裏的歷史。

“魔神戰争前，這裏還是片陸地，是戰争引來山崩，才讓這裏被大水淹沒，變成濕地。”

短短的一句話，道盡了荻花洲千年來的風霜。

可滄海桑田對現在的她來說，實在是太過遙遠了。她很難從先生這句嚴肅板蕩的話中，尋覓出那時慘烈殘酷的戰争。

站在神像底下，試着感受從蒙德吹來的清風，又猛吸一口帝君的龍奶，只覺得靈臺清明，渾身通泰。

她也不急着去屠殺海亂鬼了，操縱着角色惬意閑游在花洲深處，聽着四圍水音搖蕩，荻草沙沙作響。

可嘆，天公不作美。方才塵世閑游了幾步，風和日麗的好景象便一斂而淨，取而代之的是驟然陰沉的天空。

成堆的鉛雲堆積鋪排在一處，顯得格外厚重，又似是維系不住那般，那成群黑雲向下墜了墜，一時間，墨色湧動，亂雨垂落。

雨勢下的很大，傾天覆地的攏住暮天四合，有霧霭自花洲深處緩緩升騰而起，接着空茫的水汽便浮蕩在北地上空。

此時，風聲更加猛烈了。

屏幕外，陸景璃帶着角色轉了一圈，只見着荻花洲的水澤外圍，成片的荻草被壓的東倒西歪，深紫色的馬尾草像是一支風的指向标，在渾天不盡的大雨中，艱難的引動方向。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1)陸景璃的腦海裏頗合時宜的出現這樣一句話。

仿佛眼前的蕩草枯搖，驟雨猝臨，完美的重現了她在游戲中收錄的、獨屬于荻花洲的觀景點。

“此間是沙沙作響的荻草與蛙聲和鳴之地，也是古代無數俠客最後的安息之所。（2）”

——璃月地理志·水澤荻原。

一直以來，她都深深為這句話深深觸動着。望着屏幕中水霧蒙蒙的荻花洲盛景，聽着雨聲纏綿、雷鳴陣陣。

陸景璃只覺得，那搖曳的風、密匝的雨、草間的蛙鳴，和屋上閃爍不明的燈火，都在低低絮語。

在說些什麽呢？是在為她講述璃月幾千年來有神之地的曾經，還是在無聲的喟嘆贊美着人治的時代？

她聽不清楚，只是不由自主的挪動着角色，往帝君神像前湊去。

四面，雨落風斜。

伫立在花洲之中的岩神像，也應景兒的披上一層濕漉漉的霧氣。自然的協律在石像上沙沙作響，神明摩拉克斯端其上，正垂首把玩着手中的岩塊。

在朦胧晦暗的雨霧中，他頭顱微垂，面容模糊不清，仿佛即将要被璃月的山川草木刻意塗抹了去。

是的，它們在刻意模糊。

兜帽檐上纏綿不休的雨水、神明座下擁簇着的蔥茏草木、崇山峻水，渌華石林，都在用最自然的方式，試圖遮擋住它們的神明。

它們，也想把這塊璞石暗自珍藏藏起來嗎？亦或是，想要保護他，不再被歲月磨損？

陸景璃被自己這段莫名其妙的聯想逗笑了，她及時止住自己又雙叒渾飛天外的思緒，目光落回到石像上。

咳咳，帝君的勁腰，斯哈斯哈。帝君的腹肌，斯哈斯哈，帝君的……

不行，不行，快打住！要流鼻血啦!

夏天嘛，就是容易燥熱上火。

她呼呼吐出一口熱氣，把目光從手機上移開，算了，還是先看會兒柯南靜一靜。

可是，屏幕裏的柯南并不比現在的她好上幾分。

他心愛的小蘭姐姐，正輕輕把他摟在懷中，溫柔的為他搓背。

伴随着“泡澡真的好舒服哦，你說是不是呀？柯南。”的笑問聲，陸景璃眼睜睜的瞅着，死神小學生他繃不住啦！

兩管鼻血毫不客氣的、直溜溜的淌了下來。

……好家夥，這是屬于柯南的人生巅峰，也算是她腦海裏的情景再現了。

輕咳了聲，再次端起自己的手機，打算先傳回璃月港。

不料，一道金色的微茫飛速而逝，極為迅捷的速度讓陸景璃幾度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很快，她又福靈心至般，将清澈的目光鎖定至神明手掌上。

準确來說，是掌間托着的那塊岩石。

那石塊拙樸的很，灰撲撲的一顆，很不起眼。若不是被岩之神珍重的托着，便如同千萬千萬顆黯淡無光的石子一般，平凡而又渺小。

冥冥之中，也可以說是游戲人的直覺吧？陸景璃覺得适才那道燦金色的光，是從這方小小的石頭裏散出來的。

她定定的瞧着，而後，墨黑的瞳仁中引入一點璨然生姿的暖色。

果然，有些許薄光，自那顆灰色的石頭內部，緩緩浸透出來。

光影延展出溫潤的石珀色，千奇百景飛速在陸景璃眼前掠過，最後定格在【百貨錯出，千船繼至，萬商雲來】的璃月港上空。

這座天下奇珍荟萃之地，竟被那顆樸拙的石頭裏的光暈，無聲籠罩着。

那是岩王帝君親手布下的岩印，在靜默的守護，猶如重嶂不移的磐岩。

……

手機裏傳來接天的風雨之聲，布幕中柯南正甜蜜又羞澀的喚着“小蘭姐姐。”

荻花洲簌簌作響的草葉擾人，帶的陸景璃也漸漸恍惚起來。

她似乎在自己圓圓的杏眼裏藏了大片金色的荻花，與帝君手中的那顆暖黃色的小石頭一同，照徹暗沉無邊無際的雨霧。

好像，自己忽然也有點分不清屏幕內外呢。

陸景璃清淺一笑，素白的手指勾了勾手機邊緣，又在屏幕裏點動幾番。

倏而，一大片黑暗她手上蔓延而起，手機裏，神像中，竟詭異的浮現出一道冰涼的霧氣。

那霧氣似乎帶有極強的腐蝕性，慢慢吞噬着虛與實的邊界，次元與次元間的壁壘，也正在慢慢瓦解。

柯南裏，藏身于暗處的小黑仍然桀桀狂笑着，垂着一雙暗沉又濃稠的眼，呲開雪白尖利的牙，好似一只噬人的饕餮巨獸。

此時，霧氣伺機而動，吞沒了帝君神像上的那抹微光。

也同時淹沒掉，陸景璃眼中小小的、脆弱的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