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鬥轉星移，日出日落，包括都市的喧嚣熱鬧都不會因為哪個人不在了就改變些什麽。辛琪的葬禮如期結束了，辛爸辛媽将周啓揚的事情報了案，警方正在調查，付雨也将自己搜羅到的證據發送到了警方的公開郵箱，當然，是匿名，死者已矣，她也不想再給活着的自己惹太多麻煩。

因為這個世界上，誰活的也不簡單容易。

先是在宿舍樓的公共衛生間裏上廁所的時候，她聽到有兩個女孩一邊在外間的水房洗手一邊并不小聲地竊竊私語。

“葉夢茹真的搭上天悅高層了？”

“八九不離十，她一直假清高，說是科班出身走實力路線，結果混到快三十連個女二都沒混上過，這次直接大IP雙女主之一，沒點貓膩誰信啊？”

“她不是有穩定男友嗎？據說還是個高富帥。”

“是不是真的高富帥誰知道，現在一年掙個幾十上百萬就能叫高富帥了，可在咱們這個圈子，這點錢算什麽？葉夢茹可不是想嫁人生孩子，她是想紅，天悅蘇總就算一分錢不給她，也比那個肯養她的高富帥男友強。”

“那是，蘇總不錯啊，長得帥，人也年輕，不知道有沒有四十歲，據說還是單身呢？”

“單身不單身的有什麽關系，蘇浚在天悅集團主管娛樂公司，睡過的女演員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後來紅的也不是沒有，誰上位成功了？”

“是啊，據說蘇浚和那個倪倩倩……”

聲音遠去，兩個女孩洗完手出了水房，付雨皺着眉頭打開了廁所隔間的門。

葉夢茹是席嘉木高中學妹，兩人還是青梅竹馬的世交，雖然在這間宿舍住久了，管中窺豹也大概知道了些娛樂圈的浮華混亂，付雨仍不相信葉夢茹會做這樣的事。

和他們兩口子相交多年，雖然先認識的是席嘉木，可葉夢茹大方又熱情，和付雨之間的情分卻并不全是因為席嘉木，兩個女生的關系反而更親密一些。

付雨只把這場談話當成是兩個不入流的小演員出于嫉妒在背後對葉夢茹的中傷和诽謗，決定下次再碰到類似的事要警告她們一番。甚至在武麗麗欲言又止提起葉夢茹時，付雨也吹胡子瞪眼讓她別跟着瞎起哄，否則別怪她翻臉！

武麗麗莫名有些害怕付雨，反正她和葉夢茹無仇無怨，便也不再多說什麽，從付雨桌子上的袋子裏摸出一條牛肉幹，一邊嚼一邊感慨：“唉，真是同人不同命啊，要是現在有個長得帥又有錢的男人願意娶我養我，我才不想再演什麽戲，別說雙女主，大女主我也可以放棄。”

付雨收起剩下的牛肉幹，往外轟她：“那你還不趕緊出去找，在我這裏耗什麽，我可不會娶你養你。”轟出去之後“啪”的一聲關上門——心情亂了，就更懶得應付無關緊要的人。

付雨還是不信，直到某個周五晚上，席嘉木既不加班，也不回家陪女朋友，而是拉着她去喝酒，一直喝到吐。付雨阻止不了，他也什麽都不肯說，只是喝悶酒，喝了吐，吐了喝，八點開始喝，十點鐘不到就醉的人事不知。

席嘉木身高一米八多，體重近幾年漸漲，付雨就算力氣大也扛不動他，抱着一線希望，也是慣常的做法，付雨打電話給葉夢茹。

打了好久才接通，葉夢茹大概在參加什麽活動，背景音很嘈雜。

“夢茹姐，我和師兄在公司對面的XX飯店喝酒，他喝多了走不動，怎麽辦呀？”付雨盡量若無其事，要是以前，葉夢茹肯定會一邊抱怨，一邊收拾東西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無論她當時在忙些什麽。

可電話對面是令人不安的沉默，就在付雨懷疑是否還有人在聽的時候，葉夢茹開口了：“小雨，對不起，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和你師兄…我們已經分手了，你讓他別再打給我。”說完不等付雨說話便挂斷了電話。

靠了一聲，付雨額頭青筋直跳，她認識的葉夢茹從來都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難道當演員出名就那麽重要？在葉夢茹和席嘉木之間她盡量做到不帶任何偏見地對待，而她向來對女性也更寬容，可現實擺在眼前，席嘉木在小飯館喝二鍋頭喝到醉的像死豬也沒說葉夢茹一句不是，甚至都沒說兩人分手，可剛剛葉夢茹那邊的背景音有男有女有嬉笑聲還有音樂，分手說的斬釘截鐵。

誰過得好，誰更在乎，一目了然。

強子和大宇大概還在公司蹭網打游戲，付雨猶豫要不要打電話給他們求助，主要是席嘉木作為公司實際上的最高領導人，付雨并不想讓底下的人看到他這麽狼狽凄慘的一面。

而且她雖然有駕照卻沒開車上過路，強子和大宇連駕照都沒有，怎麽把席嘉木連人帶車弄回家也是個問題，可能還需要找個代駕。

正猶豫琢磨的時候，手機有來電，是孟辰光。

自從上次醫院出來看了場電影之後（其實是電影院睡了一覺），兩人的關系便進入了一種玄妙的狀态，都有空的時候他們會一起運動或吃飯，沒空也不勉強，但是每晚差不多十點鐘孟辰光都會給她打電話，随便聊幾句，有時候是聊聊當天都做了什麽，有時候聊最近看的書或者電影，還會聊對時事熱點的看法。

畢竟是一起“睡”過的人，付雨的別扭感少了很多，兩人相處像是朋友，卻又比朋友多了一絲不清不楚的暧昧，付雨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卻縱容自己享受這樣的模糊不明，她有時候會莫名自責，可大部分時間都無法抗拒孟辰光的邀約和來電，她感到自己身體裏乃至內心深處有什麽在蠢蠢蘇醒，她對此有些恐慌有些畏懼，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自己比原來要快樂一些，快樂，對于付雨來說是比金錢和時間更難得的奢侈品。

電話一接通孟辰光就知道她既不在家裏也不在公司，因為小飯館迎來了周圍科技公司碼農們的“宵夜”潮，觥籌交錯頗為熱鬧，還有認識付雨和席嘉木的人，看到席嘉木的狀态示意可以幫忙，都被付雨擺擺手謝絕。

付雨說了自己這邊的情況，孟辰光讓她在原地等着，他半小時後到。

孟辰光竟然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個司機，付雨嘆服他的周到，居然連代駕都找好了。司機和孟辰光一起把席嘉木弄上他自己的車，孟辰光負責開車，席嘉木橫卧後座，付雨坐副駕駛，司機則開着孟辰光的空車跟在後面。

聽到付雨報出席嘉木的住址後孟辰光明顯一愣，付雨忙問怎麽了，孟辰光倒沒瞞她：“我回國後大部分時間也住這個小區。”和席嘉木隔了兩棟樓而已。

付雨沒想到這麽巧，不過有孟辰光這個業主在倒是很方便，小區24小時執勤的保安禮貌放行，認出席嘉木也是業主後還主動幫助司機将他扶下車，一直送到家門口。

付雨從席嘉木的包裏翻門卡，門一開，三人就被熏了個趔趄。

付雨快手打開門邊的開關，這才發現屋裏簡直可以用一片狼藉來形容，客廳裏到處都堆滿了空酒瓶、髒衣服，還有吃剩下的外賣盒泡面盒随便散放着，地板上污漬斑斑，幸虧已經是初冬，否則大家懷疑還要加上蒼蠅飛舞。

付雨并不是第一次來他們家，華都是新近幾年建成的高檔小區，席嘉木這套是個130多平米的大兩居室，裝修好二人住進來還不到兩年，二手房價每平米高達六位數，是席嘉木家裏出了首付買給他和葉夢茹的婚房。

上次付雨來的時候葉夢茹還在這房子裏做飯給她吃，新房裝修豪華卻不俗氣，屋裏幹淨整潔又不乏溫馨，處處透着主人的良好生活品質和品味，沒想到現在變成了個不折不扣的垃圾場。

垃圾場裏已經找不到女主人生活過的痕跡，男主人如今醉躺在沙發上人事不知。

付雨實在忍受不了這裏面的髒亂，快手快腳把垃圾收攏了，保安小哥和司機大哥則幫她一起把垃圾運送出去。

孟辰光的任務更重，他将席嘉木放平，正在翻看眼睑并查看他的呼吸心跳。等付雨等人扔了垃圾回來，孟辰光已經檢查完畢，示意付雨放心：“就是普通的醉酒，睡一覺就好了。”

于是保安和司機二人又合力将席嘉木擡到卧室床上，卧室倒還算幹淨，司機大哥幫席嘉木脫了鞋蓋上被子，付雨對他十分感激，心想孟辰光一定是花了大價錢才請到素質這麽高的代駕，連着保安小哥一起付雨都不停地道謝，心想這每平米六位數的房價和兩位數的物業費也是有所回票，果然就沒有花錢的不是，做人還是要努力掙錢啊！

安置完畢幾人又回到客廳，保安告辭離去，司機還在待命。孟辰光問付雨：“要送你回去嗎？”

付雨很是糾結，她發現自己最近糾結的頻率有些高，席嘉木如果和葉夢茹還在一起，她留宿沒問題，現在孤男寡女就有些不妥了，可就這麽把師兄扔下不管她又有些不放心。

席嘉木這房子是兩居室，可卧室只有一個，另一間是書房，客廳的沙發是付雨剛剛才收拾出來的，上面粘了許多不明固□□體，付雨絕對不想睡，即使留宿她都不知道該住哪裏。

“我那邊寬敞些，要不今晚去我那住吧，隔了兩棟樓，有什麽事情過來很方便。”孟辰光緩緩開口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