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期而遇
不期而遇
第一天到崗就接了這麽多的工作,有些還沒有接觸過。最早的任務明天下午要交付,最遲的下周一要。
小凡心裏沒底,晚上下班就沒敢走,匆忙下樓吃了碗面,馬上又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一同加班的兩個同事過來看了看,安撫小凡幾句也都陸續離開了。
小凡堅持翻閱完手頭所有的資料,預估出每項工作大概的工作量,整理出任務清單,排好計劃,确定心中有數了才離開。
總部這邊的工作氛圍确實不同,快十點了,好多辦公室的燈都還亮着。小凡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以後白天一定得抓緊,不能像今天下午這樣總溜號,把工作拖到這麽晚。
打車回公寓倒是很快,這麽晚了,公寓下面仍有來來往往的人在散步。挺好,以後就算加班晚了,回來時也是安全的。
公寓的大堂裏,對面有個人也在等電梯,一身西裝,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正在講電話,聊的是案子。
小凡抱着雙臂,看着電梯的數字一點一點往下降。
可能是第一天在這種寫字樓裏上班,環境陌生,周遭的節奏也比D市快,小凡竟莫名地有些緊張。
電梯到時,後面又進來一個人。小凡餘光一掃,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又是程君澤!
他的手裏托着個籃球,上身只穿了件背心,腰間系着一件運動服,頭發濕得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天涯何處不相逢?
難道他也住在這兒?
也在這個樓裏?
進入電梯,澤澤倒沒有小凡這麽驚訝。他擡手抹了抹眼睛周圍的汗,一邊按樓層按鈕一邊冷冷地問:
“怎麽第一天來就加班到這麽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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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來,接手的工作有點多,心裏沒底。”
“……其實,你根本不用緊張……慢慢幹,別着急。”
“嗯。”
六層到了,小凡邊應邊出了電梯。在電梯門緩緩關上的瞬間,小凡不小心扭回頭,觸到了澤澤的目光。
……
自此,小凡每天早晨推遲半小時出行,中午提前半小時吃飯,成功錯過各種相遇。
遇見那個程君澤心虛。其實那次相親自己也沒有什麽過錯,他不也是應付差事嗎?可不知為何,每次跟這個人見面都覺得別扭。被認定為騙子的可能性不大,但品行可能有待商榷,畢竟人家的老母親一腔熱血、不遠百裏地攜子前來,又請吃飯,又送回家……
遇見學姐則心塞。大家公認的金童玉女,相戀了這麽多年,怎麽說分就分了?還不為別的,竟只為了個澳洲!
學長,武漢你跟了,這裏你也跟了,為什麽澳洲就不跟了呢?語言障礙?你口語大賽不是拿過獎嗎?故土難離?只是多了兩道海關而已嘛……
還有林主任,他還真是援兵不用白不用,每天都給小凡布置新的工作,任務清單不斷拉長。這麽多事,就算全神貫注也經常要弄到加班,更不能分心了。
不!要!分!心!
……
每到周末,濱河路上的小廣場都會變成一個個小舞臺,廣場舞自不必說,交誼舞、街舞、輪滑、花繩,樣樣精彩。
澤澤常被一個舞團吸引,路過時總會瞥上幾眼,給大腦中律動的節拍配上幾幀即時的畫面。
今天下午那個舞團也在。
陪客戶加了大半天的班,嚷嚷得頭大。澤澤沿着河邊往回走,遠遠地便聽見那熟悉的節奏,澤澤的步伐自然而然地踏在了節拍上。
那是一個三男兩女的組合,只不過那兩個女生沒有半點女生的樣子。澤澤踏着音樂的節拍走過,腦海中又留下幾幀即時的畫面。
可走着走着,澤澤放慢了腳步,遲疑了一下,轉身往回踱。
确實,舞團的畫面中比平時多了個躍動的馬尾辮!那五個人都穿着寬松肥大的帽衫仔褲,她卻是高領衫配格子裙,無論是形象還是動作都與舞團極不協調。她在舞團後面居中的位置,不怎麽走位,動作也不太到位,但不管前面五個人如何穿插,隊型還能大致保持對稱。
這小丫頭挺能消遣自己,這才來幾天呀?竟跟舞團混上了。盡管動作還很生疏,節奏也總是慢那麽一點兒,但是看得出,還是有些功底和韻味。
這怎麽還順撇了?順得大模大樣,旁若無人。
澤澤躲在人群後面,抱着肩圍觀,旁人一起哄笑時,他的嘴角也略略勾起。
兩支舞曲結束,小凡跟大家打過招呼,拾起地上的雙肩包離開,起身時瞥見了轉身離去的澤澤。
小凡遲疑了一下,邊背包邊緊跑幾步追了上去。
“程君澤!”
“嗯?”澤澤停下腳步,轉過身瞄了小凡一眼。
“……呃……”事出突然,小凡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怎麽打開話題,氣兒也還有點喘,“我……我想跟你談談。”
“跟我?談什麽?澤澤調正了站姿,抿了抿唇。
“談……”小凡雙手揪着背包帶,微揚着頭,目光斜掃了小半圈,試圖找出更為合适的表述方式。
“我們的關系,是嗎?”澤澤淡淡地說,睫毛微閃,目光掃視着小凡。
“對!”一下子就被猜中了心事,小凡興奮地踮了一下腳,“……差不多吧!”
“那麽你想說……”澤澤眼眉微揚,靜等小凡作答。
“我想說的就是……那次相親……我們其實都是去交差的,對吧?”
“嗯。”
“所以……我們誰都算不上欺騙……或者算也扯平了,對吧?”
“嗯。”
“因為相親是假的,你不想娶,我沒想嫁,所以我們也就談不上拒絕或者接受,對吧?”
“嗯。”
“所以,現在,我們就只是相識的兩個人而已,與相親無關!”小凡抑揚頓挫地發表了推導結論。
“怎麽會無關?我們是因相親而相識的兩個人!”澤澤認真地看着小凡。
多麽愉快的共識!
正所謂,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不對,好像不太對,這句用這兒不太合适!
但有共識是對的!
小凡樂得咯咯地,澤澤也釋懷地笑了。
一起往回走的路上,小凡甩開雙臂大步流星地走,心裏像開了扇窗!
想起澤澤剛才“嗯”個不停的樣子,心裏便覺得好笑……他最後看自己那一眼,好像是相識以來唯一的一個正眼吧……夕陽映襯下,他的眸光竟如此清澈!
想到這裏,小凡不禁偷瞄了澤澤幾眼,恰巧被澤澤瞥見。
“你一直傻笑什麽?”
“去掉了一大塊兒心病,開心呗!”
澤澤似手也被她的開心感染,嘴角漾起微笑,但眼角眉梢卻掠過一縷憂思。
“其實,如果沒有旭陽哥哥,我們也不用費心來理這團亂麻。只是現在我是他的員工,你是他的朋友,不把這些亂事兒說開了,每次見面都很別扭!”
“你見到我會覺得別扭?”
“是我們先前的這個關系讓我覺得別扭!”小凡認真地糾正了澤澤的表述。
“……說到關系,我跟林旭陽只差三歲,你叫他‘旭陽哥哥’,對我就直呼其名,你覺得合适嗎?”澤澤的聲音又冷又不忿。
“‘旭陽哥哥’是跟着秦主任叫的,讀大學的時候就這麽叫。現在畢業了,她還總當我是小孩兒。其實,我們都是成年人……要不……我也叫你澤澤吧?好像大家都是這麽叫的。”小凡歪過頭征詢澤澤的意見。
“不行!你比我小了五歲,澤澤是你叫的嗎?”澤澤連眼皮都沒擡。
“……”
談判陷入僵局,只能各走各路,各自沉默……
“鴨子!快看!”小凡突然站定了腳步。
順着小凡手指的方向,澤澤瞥了一眼河面。只見三只白鴨等間距排列,垂直岸邊,呈人字形快速地向河中心游去。
“它們好像在比賽,中間那只遙遙領先!”小凡看着澤澤興奮地解說。
澤澤瞥了小凡一眼,無語。
“咦?右邊那只呢?”小凡扭回頭,河面上只剩下兩只鴨子仍在奮力前游,右側隐約可見一個漩渦。
“紮到水裏去了。”澤澤淡淡地回應。
“哦?抓魚去了?棄賽了還……哇哦!在前面!在前面!”小凡興奮地蹦了起來,“它用潛泳趕超出第一名那麽多!”
澤澤微眯着雙眼,暗自嘬着牙床,斜眼看看激動觀賽的小凡,又将目光投向那快速移動的一行白鴨,三鴨成行——愈發無語了——不過這次是對鴨子。
解說完白鴨賽事,小凡興沖沖地跟在澤澤身側,卻仍不時回頭看看水面。
“小心腳下,這段路有坑……對了,你是怎麽混進那個舞團的?”澤澤這思緒怎麽切換到舞團了?
“不用混呀,我想學他們那些舞蹈,就跟團長說了一下,他們就讓我跟在後面一起跳了。平時下班晚,偶爾能跟跳一兩支,就今天跳得比較盡興。”
“小時候我也學過這些東西,上初中後,就沒再學了。你學了好多年吧?”
“一直在學吧,斷斷續續地,小時候都是跟着視頻學,大學時學校裏有舞蹈社,也有舞團……呵呵,反正我也沒什麽目标,就是喜歡。”
就是喜歡——多麽豪橫的理由!
……
“對了,我現在稱旭陽哥哥為林主任,所以我可以叫你程律師……不,程律!”
要出電梯了,小凡忽然靈光一閃,解決了澤澤的稱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