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七月十二號，華京市京郊影視城一角，綜藝《演員》第一次直播開始，節目組秉持着人狠話不多的原則，直接從六十位嘉賓按照事先抽好的順序入場開始直播。
跟着廣播的播報，從大門走過一條十餘米、記載了華國影視史的長廊，然後在大廳門前簽到，正式進入大廳，自我介紹。
“第四十三位嘉賓，宋辭，代表作《一個人的贖罪》、《華燈行》。”
廣播這句介紹，讓因為無聊沉寂了許久的彈幕驟然沸騰。
【花瓶真的來了？不怕直播翻車？】
【嘿嘿，來直播看我老婆美貌了！】
【打卡打卡，來看我兒啦！】
【雖然現在不怎麽讨厭他了，但他的演技來《演員》真的有點……】
不僅彈幕，錄制大廳內已經到了的嘉賓也很複雜。
就算昨天有爆料者帶了一波節奏，在場的也幾乎沒人真的覺得宋辭會來一個直播類的演技競技節目，畢竟沒有剪輯的幫助，演技的缺點只會暴露無遺……而當大屏幕上出現他的身形後，衆人的眼神由複雜變成了驚豔。
畫面裏的宋辭正彎着腰，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簽到。
纖細的大長腿微微彎曲着，腰身線條流暢，沒有任何美顏濾鏡的直播鏡頭下，皮膚白皙如玉，沒有絲毫瑕疵，側臉輪廓分明，密而翹的睫毛時不時撲閃一下，黑色的發絲散落在眼角，隐約露出眼底的兩點星光。
宋辭很快簽好了名字，笑着朝工作人員點了下頭，直起身子，下一秒，鏡頭直接怼在他臉上。
【卧槽，花瓶這是沒化妝吧？本人十幾年化妝經驗，完全看不出任何化學物質的痕跡！】
【只能說臉好任性，這麽照妖鏡的鏡頭下臉都這麽能打，管什麽演技，我直接入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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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我老婆來了的？這明明是我兒子啊！】
【別管待會兒他表現怎麽樣，這張臉至少在我這無敵了。】
【好漂亮好漂亮，老婆真的好漂亮一男高中生！】
【這腰、這腿，穆雲修你好大的福氣！】
宋辭本來年紀就不大，臉又長得嫩，眼神清澈透亮，這次不僅沒有化妝，還幹脆連發型都沒做，只是梳的整整齊齊，搭配着一身藍白相間的校服，整個人散發着青春陽光的少年氣。
聞聲趕來直播間的宋辭粉絲直接讓【兒子好乖】四個字占據了整個彈幕。
“大家好，我是宋辭。”
宋辭站在衆人面前，彎了彎腰，臉上揚起乖巧從容的微笑：“請大家多多指教。”
陳東陽已經來了，見到他興奮地揮了揮手：“小辭，來這裏。”
宋辭頂着在場幾十名同行的注視走了過去，跟陳東陽打了聲招呼。
“你終于來了，”陳東陽像是見到親人一樣抱住了宋辭：“我終于不是一個人了！”
【哈哈哈哈陳東陽好像是第一個入場的。】
【笑死，他真的好慘，別人組都已經聚齊開始排練了，他一個人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好氣哦，我也想抱我老婆！】
陳東陽之前見了他可沒這麽熱情，宋辭心裏無奈地嘆了口氣，面上卻還帶着笑，一問一答地跟他說着話。
嘉賓一個個入場，陳東陽一邊跟着衆人或歡呼或驚嘆，一邊跟宋辭科普着來人的身份。
雖然廣播上早就說過了，宋辭抿了抿唇，一邊回應一邊默默回想着劇本情節。
“緊張？”
陳東陽看着宋辭的表情，笑着道：“其實我也很緊張，聽說今天來的幾個評委都是出了名的嚴厲，我就怕到時候被批的狗血淋頭。”
宋辭：“陽哥你演技挺好的，肯定沒問題。”
【笑死，怎麽會有人在花瓶面前說自己演技不好？】
【雖然但是陳東陽平時看也挺帥的，怎麽和宋辭站在一起就……】
【那可是花瓶啊，誰能跟他比？】
【我已經一動不動在這裏看了他十分鐘了誰懂，怎麽會每個表情都那麽好看啊！】
彈幕上話題成功跑偏，直播間裏，陳東陽還在說話。
“其實是因為我爸媽今天也來了，所以總有種家長真的來給我開家長會的感覺，”陳東陽說着朝鏡頭買了個萌：“爸媽，我表現不好你們可別失望啊！”
陳東陽一向走的是成熟穩重型，現在突然賣萌，粉絲一邊嗷嗷叫着反差萌，一邊把#陳東陽父母來演員現場#刷上了熱搜。
陳東陽耍完寶，對着宋辭擠了擠眼：“你呢？穆影帝應該也來了吧？”
【怎麽可能？】
【我也覺得穆影帝不會來，不然節目組早就宣傳開了吧？】
【看來雖然昨天影帝那麽大陣仗護夫，但大家好像還是不怎麽相信這兩人的感情？】
【那種情況下站宋辭和有沒有感情也沒什麽關系吧？】
【而且穆雲修這幾天行程好像蠻緊的，最重要的是他之前說過不喜歡去人多嘈雜的地方，今天現場觀衆沒有一千也有五百吧？】
“來了。”
宋辭抿了抿唇，忽然想起昨天的那個擁抱。
以及穆雲修調侃的語氣：“不準備推開我嗎？”
宋辭那個時候還沉浸在穆雲修竟然會主動抱自己的震驚中，聞言面紅耳赤就要推開他，被穆雲修先一步攥在手心，一雙手動彈不得 。
偏偏穆雲修一臉淡定：“雖然我不想要那句謝謝，但謝禮應該還可以提的吧？”
然後沒等他反應，又淡淡開口：“聽說《演員》節目組給了每個嘉賓兩張親友票，謝楊應該拿走了一張，那另一張給我？”
于是被他放在口袋裏整整三天，卻不知道怎麽開口送出去的那張票就到了穆雲修手中。
本來還不緊張的，可想着現在穆雲修可能就在某個機位的直播間外看着自己，手心突然有點潮濕。
又莫名覺得心安。
他忽然間擡眸，對上了自己面前的攝像頭。
【艹，這小鹿般的眼神，丘比特朝我射出致命一箭】
【顏值暴擊，我要淪陷了啦！】
【？？？穆雲修真的來了？】
陳東陽也很驚訝，不過他還是笑着：“那看來我們兩個今天的處境都很切題了？”
家長會……宋辭忽然想到，穆雲修其實真的給自己開過家長會的。
他初三上半學期，期末考前他沉迷于打游戲無法自拔，導致成績一落千丈，直接滑倒了班級二十名。
怕被他媽念叨，于是決定謊報成績，只說分數不說排名，誰知道學校為了鼓勵大家假期好好學習、讓家長配合監督，冷不丁說要開家長會。
這怎麽能行！他還想好好過個年呢！
于是他就聽了同學的意見準備去租個家長，誰知道還沒行動，就被從劇組回來的穆雲修按在了襁褓中。
十九歲的穆雲修已經擁有了冷臉無敵技能，宋辭在他嚴肅的語氣下只能采用眼淚攻勢。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委屈，眼淚說來就來，把穆雲修打了個手足無措。
“行了，別哭了，”穆雲修一邊拿手帕給他擦眼淚，一邊道歉：“算我不對，我不該兇你，別哭了。”
“什麽叫算你不對？本來就是你的錯！”宋辭甩鍋甩得理直氣壯，兇巴巴地拍開紙巾，非要拿穆雲修近六位數的西裝擦眼淚：“我就是一次考試沒發揮好而已，又不是考不上高中了，你幹嘛搞得像是我沒學上的樣子？”
穆雲修：“我沒有這個意思，但是你之前跟我保證過打游戲不會耽誤學習的是不是？”
“可是我忍不住嘛，”宋辭委屈：“而且誰讓你不陪我玩的？你不陪我我就贏不了，我贏不了就不甘心，就只能一直打一直打了！”
穆雲修：“所以說你考不好還怪我咯？”
“當然怪你！就怪你！”宋辭耍賴：“所以你要對自己犯下的錯負責！”
“行行行，”穆雲修無奈：“你說吧，我要怎麽負責？”
“你去給我開家長會！”
宋辭靈光一閃，覺得自己想出了絕妙的辦法：“反正你本來就是我哥哥，也不算撒謊。”
“本來就是你哥哥？”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穆雲修的聲音好像有點不對勁，可他還是同意了。
于是十九歲、已經算是小流量的穆雲修，就帶着墨鏡帶着帽子去給他開了一次家長會，也幸好同學們都提前出去了，沒有引起什麽大的動靜。
只是從小優等生到大的穆雲修，那天被他班主任叫去辦公室，做了近一個小時的思想工作，回到家的時候臉色都是黑的。
宋辭自知理虧，忙前忙後端茶倒水，捶腿捏肩，有求必應，穆雲修才算是滿意，緩和了神色，卻是一開口就跟他提要求：“以後我不在，你不許打游戲了。”
宋辭有些不甘心：“可是……”
“你看看你現在的成績，不是說好了要去我的高中我的大學？”穆雲修捏了捏他的鼻子：“宋少爺不會要說話不算話了吧？”
“你才長鼻子呢！”宋辭不滿地揮開了他的手：“本少爺說到做到！你等着吧，我肯定會去華京找你的！”
穆雲修就笑了：“好，我等着你。”
宋辭大話放了出去，又有點心虛：“那萬一我考不上大學怎麽辦啊？”
“還有三年半呢，三年半好長啊，萬一我突然腦子壞了呢？萬一我就是學不會呢？萬一……”
穆雲修往他嘴裏塞了塊蘋果：“哪來那麽多萬一，你給我好好學習。”
“好嘛好嘛，”宋辭撅了撅嘴：“我努力，我努力好了吧？”
然後又纏着穆雲修：“那我如果真的考不上大學找不到工作，你會養我嗎？”
“不會，你可以去天橋彈鋼琴賣藝。”
“啊，那夏天會熱死，冬天會凍死吧？我才不要呢，而且鋼琴怎麽能用來賣藝呢？這是對藝術的亵渎！”
“不管了，反正你要養我，你一定要養我！”
宋辭好像沒想過為什麽自己下意識忽略了自己的父母，就是要纏着穆雲修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
那天穆宅一整天都沒有消停，不管穆雲修去哪裏，都會跟着一只叫宋辭的嗡嗡作響的小蒼蠅：
“穆雲修，雲修哥哥~雲修哥哥最好了！”
“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哦！”
“我錄音了，你不許反悔！”
……
“小辭，小辭？”
宋辭恍惚着從記憶中抽身，有些遲鈍地回應陳東陽：“怎麽了？”
“王老師和溫老師都來了，”陳東陽有些無奈：“我叫了你好多聲，還以為你走火入魔了呢。”
宋辭歉然地笑了笑：“抱歉，王老師，溫老師，我跑神了。”
王豔溫和一笑：“第一次直播演戲，緊張了？”
陳東陽促狹地看着宋辭：“大概是因為穆影帝在臺下看着，所以才緊張吧。”
【嗚嗚嗚陳東陽我的嘴替，目送婚禮你要坐主桌！】
【直播都能跑神？無語。】
【直播怎麽不能跑神了，你上課說不定還睡覺呢，我就喜歡看小迷糊怎麽了？這張臉睡一整集我也看的下去！】
【就是，不喜歡看換直播間呗，罵他有什麽用？】
“哦？”王豔有點驚訝：“小穆也來了？”
宋辭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節目組不知道。”
那就是私底下來的了，王豔善意一笑：“那待會兒安心演戲，反正你天生自帶一票。”
會嗎？穆雲修會投票給他嗎？
宋辭這麽問自己，但其實他明白的，穆雲修那一票，只會投給他，沒有原因，如果非要一個，那就——因為他是宋辭。
溫铮不輕不重地哼了聲，打破了現場溫馨的氛圍。
【笑死，還得看老毒舌溫铮，這是看不過去了吧？】
【那當然了，溫铮可是業內出了名的嚴厲認真，最讨厭一些劇組混子！】
【笑死，坐等花瓶被罵！】
宋辭回頭和溫铮對視：“溫老師。”
溫铮點了點頭：“待會兒好好表現，別掉鏈子。”
【開始了開始了開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溫老好直接，我好愛！】
宋辭面色嚴肅了兩分，鄭重點頭：“您放心，我肯定不會拖大家後腿的。”
“誰說這個了？”溫铮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那些鍵盤俠罵你你不嫌煩啊？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宋辭愣了：“？”
王豔哈哈笑開：“你不會安慰人就別說話，板着個臉吓唬誰呢？”
宋辭這才反應過來溫铮實在鼓勵自己，心裏一暖，笑着點頭：“我會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最愛的環節之打臉黑子。】
【原來溫老也知道鍵盤俠啊？莫名可愛！】
【我家寶寶也太誘人了吧，怎麽人見人愛啊我們小辭！】
觀衆席上，陸離給這條彈幕點了個贊。
“可以啊，宋小辭這是把溫老都給收服了？”陸離啧啧稱奇：“宋少爺人格魅力不減當年啊。”
“怎麽樣，看着這滿屏老婆，心裏有沒有一點觸動？”
穆雲修隔着墨鏡飄了他一眼：“陸總這麽閑，我給你找幾個項目談談？”
陸離沒再說話，但心裏為自己找節目組要票的行為點了個贊：近距離圍觀穆影帝吃醋什麽的，簡直不要太爽啦！
“喲，來了來了，是不是要到宋辭那組了？”
直播間裏，主持人說了句什麽，陸離立刻打起精神來：“你別說，我他媽的竟然還有點緊張。”
“嗤，”穆雲修嘲諷地看了陸離一眼：“你有什麽好緊張的？”
“你不緊張？”
陸離探究地看了穆雲修一眼：“這可是關乎宋辭今後職業生涯的一戰，如果演不好……”
“演不好怎麽了？他又不是沒有試錯的機會，大不了我親自給他拍就是了，”穆雲修眉目間帶着篤定：“而且，誰說他會演不好？”
接近三萬字的人物小傳，這麽多天的排練，和沒日沒夜的練習，陸初回這個人物早就融在了宋辭的血液裏，他只要站在那個環境裏，就能自然而然地，成為陸初回。
直播間裏，宋辭已經坐在了教師靠窗的角落裏，燈光暗下。
強烈的心跳聲音效過去後，“片場”熱鬧了起來。
“好緊張啊，我這次數學有一道大題都沒來的及做，成績肯定會下滑的，回家免不了要挨打了。”
“而且這次的理綜真的太難了，啊，還要當着家長的面公布成績，完全不亞于公開處刑啊！”
高三七班教室裏，家長被安排在前四排，而學生們各自搬了凳子，擠在後排，看着走進來的班主任，低聲交談着。
最先說話的男生嘆了口氣，帶着羨慕的眼神望向角落裏低頭畫畫的人：“每當這個時候就無比羨慕陸神，反正是穩穩的第一，就看這次比年紀第二告多少分了。”
陸初回聞言，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這次的數學和理綜确實有點難。”
“真的嗎？”男生一掃喪氣：“陸神說難那肯定就是難！我突然覺得還有希望。”
陸初回輕笑，眉眼間是溫潤的從容：“我剛剛去辦公室找老師的時候，看到了她桌子上的成績單，你好像進步了兩名。”
“謝天謝地！”男生長舒了口氣，雙手合十，感激地看着陸初回：“感謝陸神！”
另外兩個人連忙湊了過來：“陸神……”
陸初回皺了皺眉，回憶着在辦公室看到的那張成績單，有些抱歉：“我沒看到具體的分數和名次，但都在前半部分。”
“那就行那就行。”
兩個人都狠狠松了口氣，整個人都輕松起來，甚至有心情開起了玩笑。
“還是陸神好，每次都能先我們一步知道成績。”
“那是，你也不看看他的成績，我是老班我也喜歡他！”
“不是老師也喜歡他啊，我朋友在隔壁，說他們班第一名每天叼的什麽一樣，哪像我們陸神，這麽好說話。”
“确實，我每次問他題目他都很耐心解答，态度真的絕好。”
“而且每次考前都會給我們劃重點，壓題都會提前在班群裏說。”
“我何德何能，這輩子和陸神一個班！”
陸初回低着頭畫畫，聽着耳邊叽叽喳喳的交流，嘴角微微勾起。
下一秒，教室裏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家長們都好奇地往後張望，陸初回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伸了伸校服衣擺，微微仰着頭走上了講臺。
語氣淡定從容，表情帶着謙遜，可眼神裏的笑意騙不了人。
驕傲自信的少年，微微仰着頭，享受着現場或羨慕或欣賞的目光。
劇情慢慢發展，老人蹒跚着走進教室，衆人嘩然。
而已經回到角落裏的陸初回，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豔羨，又很快消失，換上了麻木淡漠的表情。
……一場争執過去，趙遠的身世被揭曉，在場的人無不投去憐憫的目光，也理解了趙遠的難處，對他自立自強的性格表示贊賞，道歉的道歉，安慰的安慰，還有些人自告奮勇說要幫趙遠補習功課。
陸初回就這麽淡淡地看着，臉上不複溫潤，倒有些陰沉。
直到有人喊了他的名字：“我們班肯定還是陸神最厲害了，你的筆記能不能借給趙遠啊？”
對上幾雙期盼的眼神，陸初回朗然一笑：“當然可以。”
在大家的稱贊聲中，陸初回和趙遠對視，彼此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敵意。
然後就是小胡同裏激烈的沖突，陸初回到底不敵趙遠經歷豐富，很快處于下風，嘴角帶上了淤青和血絲，直到耳邊傳來一聲驚呼，兩人同時停了下來。
胡同盡頭的女人飛快跑了過來，攔在陸初回身前怒視着趙遠：“你想做什麽？你再傷害我兒子我就報警了！”
“你兒子？”趙遠譏諷地看向女人身後表情麻木的陸初回：“那個女人知道你找了這麽個人冒充她嗎？我的好弟弟。”
說完不顧女人的臉色轉身離開：“別再讓我知道你去找爺爺，下次我就不會留情了。”
女人驚愕地轉過身：“他是你哥哥？怎麽可能！”
這兩個人差距也太大了吧！
陸初回右手骨節在嘴角劃過，像是沒聽見似的，從錢包裏拿出幾張紙幣遞給她：“謝謝。”
“太多了，我們說好了的，一次三百，我……”
“沒事，你應得的，”陸初回仿佛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笑得溫暖：“這三年來，謝謝你了。”
女人臉上劃過一絲憐惜：“我帶你去醫院吧？”
“不用了，謝謝您，”陸初回笑了笑：“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可以嗎？”
女人嘆了口氣，可還是離開了。
畢竟他們只是雇傭關系，她也不是很想給自己惹麻煩。
小胡同安靜下來，陸初回在原地站了很久，一點一點地幫自己擦幹淨嘴角的血絲，貼上創可貼，然後戴上帽子，将校服整理平整。
仰着頭走了出去。
可在離開胡同的時候，他突然看向不遠處的公交站臺，對着那邊一老一少相互攙扶的背影，落下一滴眼淚。
現場安靜了很久，直到導演的聲音傳來：“卡！”
【我去，花瓶是被人奪舍了嗎？我竟然看哭了！】
【溫铮和助演班主任的那場沖突也很好看，王豔的感情變化很細膩，陳東陽真的很會演，但是最後一幕的時候，我也跟着哭了。】
【老婆好棒啊！我心碎又驕傲！】
【神仙落淚，破碎感絕了！】
【為了這個表演，我覺得宋辭在我這裏不算花瓶了。】
宋辭從車裏走出來，吐了口濁氣，在現場的掌聲和歡呼聲中，跟同組的夥伴和助演嘉賓一同走向現場的舞臺。
踏上臺階時，下意識看向觀衆席。
和中間一身黑色運動服，帶着黑帽子的人四目相對。
然後眼角微挑，露出一個驕矜的笑。
“穆雲修，我是不是很厲害！”
“你怎麽都不誇我啊，我剛才表現得簡直不能更棒了好吧！”
“哼，你別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偷偷驕傲。”
隔着四年的光陰，穆雲修好像又聽到了宋少爺好不矜持的語調，于是他揚起一抹笑，無聲開口：“是呢，很驕傲。”
于是宋辭眼中的光亮就像冬日初升的暖陽般炸開。
一直走到後臺，陸離都還在為剛剛見到的那個對視牙酸：“觀衆都在為了宋辭最後那滴淚心碎心疼，結果你倆當着那麽多攝影機、背着在場一千名觀衆眉目傳情？”
殺狗也不是這麽殺的吧？陸離憤怒：“你倆是人嗎？”
“你才不是人呢！”
宋辭剛走到休息室門口，就聽到陸離的抱怨，還沒來的及跟穆雲修打招呼，先沖陸離舉起拳頭：“你想打架？”
陸離看向穆雲修，意思明顯：“你不管管？”
穆雲修聳了聳肩，轉身和宋辭一起對着他。
陸離：……行！
“我走！”
說完瞪了穆雲修一眼，轉身離開。
算了算了，他就不當電燈泡了，把地方留給小情侶吧。
想到這裏，陸離微微松了口氣，這麽看來，他那個傻表弟也不是沒有機會嘛。
“嘶——”
正想着穆雲修和宋辭的事，陸離突然被人撞到了鼻子，痛苦地吸了口氣，捂着鼻子連退三步，眼含熱淚地看着對面撞了他的人。
卻只看到了一顆圓溜溜的腦袋。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沒……”
是個小孩兒？陸離看着對面頭快垂到地上人，揉了揉鼻子開口：“沒事，你別緊張，我……”
“是你？”
“是你！”
四目相對的瞬間，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問號是謝楊，感嘆號是陸離。
謝楊滿心的歉意卻在擡頭看到來人的臉時瞬間消失，甚至帶了幾分厭惡：“你來、這裏做什麽？”
陸離皺了皺眉：“我們之前認識？”
這種小美人他過目不忘的，沒可能不記得自己的罪過對方啊，陸離疑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沒誤會。”謝楊面無表情，擡腳就要繞開他。
陸離一頭霧水，伸手攔住了他：“不是，你說清楚，我怎麽得罪你了？”
誰知動作太快，直接拉住了謝楊的衣領，滑出大片白皙的肌膚。
輕浮！謝楊憤怒地滿臉通紅，“Pia”地一聲打開了陸離的手：“讓開。”
宋辭正和穆雲修說待會兒去看爺爺的事，聽到聲音連忙跑了出去。
“謝楊，怎麽了？”
謝楊看到宋辭，才松了口氣似地連忙走到了他身邊：“沒事、我來找你。”
陸離轉過身來，看着宋辭疑惑道：“你們認識？”
謝楊火氣“蹭”地一聲冒起，攔在宋辭身前對陸離怒目而視：“你想、幹什麽？”
謝楊有點擔憂，這人竟然認識宋辭，不會是發現了宋辭是揭穿他出軌真相的人，來報複的吧！
這件事是因他而起，絕對不能讓小辭受委屈！
宋辭看着小刺猬一樣的謝楊，瞪了眼陸離：“你怎麽他了？”
陸離表示很無辜：“我真的什麽都沒做，就是你這位朋友不知道為什麽對我很有敵意的樣子。”
陸離雖然沒分寸，但也不是亂來的人，宋辭看向謝楊：“你認識他？”
謝楊扭過頭，語氣憤怒：“他是陸總！”
陸離更糊塗了，他是陸總怎麽了？姓陸有錯，還是當總裁有錯？
宋辭卻瞬間懂了，一時之間哭笑不得：“你以為他是那個什麽洛洛的金主？”
謝楊：“他不是嗎？”
“當然不是了！”雖然不知道洛洛是誰，但這事關系到自己的名節，陸離覺得他有必要為自己澄清：“我可從來沒潛規則過！”
他那都是自由戀愛好嗎，他可是非常有原則的：送房送車送票子，絕對不會送資源！
宋辭輕笑着給謝楊解釋了一番，然後看着陸離輕嘲道：“說的自己像是個什麽好人一樣。”
“楊楊，記住這個人的樣子，以後不管在哪裏看到這張臉，轉身就跑，千萬別跟他扯上關系，”宋辭囑咐謝楊：“你這麽單純，容易上當受騙。”
陸離怒了：“宋小辭，你就是這麽說自己表哥的？”
“穆雲修，你也不管管！”
宋辭淡淡地看了眼穆雲修。
穆雲修同情地看了眼陸離，聳肩：“我覺得他說的挺對的。”
陸離：……他就不該多這個嘴！
只有謝楊，因為自己鬧得這個烏龍歉疚地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跟陸離道歉。
陸離被萌出一臉血，難得有些無措：“沒事，沒事，反正都是誤會。”
穆雲修看了眼時間，提醒宋辭：“時間不早了，你朋友住哪？我們先去送他？”
“不用、我開車來的，”謝楊連忙拒絕：“你們有事、就先走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宋辭看了眼外面的天，也有點不放心：“我們也不急，就是要去趟爺爺那裏，不過這會兒他應該已經睡了，先送你回去也不耽誤什麽。”
“行了行了，你們該回去回去吧，”陸離擺了擺手，拉着謝楊到自己身邊：“我去送這位小朋友。”
宋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
“我沒有其他意思，”陸離無奈：“我保證。”
宋辭鼓了鼓腮幫子，拿拳頭威脅他：“你最好是，不然你給我小心點！”
說完又拉着謝楊到一邊，低聲交代了句什麽，才放心的跟穆雲修離開了。
直播結束已經接近十一點，他們又在休息室呆了那麽久，這會兒現場已經只剩下在清掃的工作人員，見到兩人快速打了招呼，又投入工作中。
宋辭又對着穆雲修道了聲謝：“如果不是你，我這次肯定又要被罵了。”
“都說了不用謝，”穆雲修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敲了敲他的腦門：“這次記住了嗎？”
宋辭撇嘴哦了聲，嘴角上揚：“知道了知道了，對你客氣點你還不樂意了。”
“對了，”穆雲修點頭：“就是不想你跟我客氣。”
又是這種奇怪的語氣，縱容、寵溺，仿佛他的一切行為都可以被允許。
宋辭忍着想要跳起來的腳步，盡量端莊的走到停車場，上了車。
走到一半才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的那票，投給誰了？”
穆雲修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你覺得呢？”
“我覺得？”
宋辭別過臉，看着窗外認真分析：“前面兩組演的都很好，第三組我沒有看到，但有柳年老師在肯定差不了，我們組的話，溫老師和王老師不用多說了，不管是情緒還是細節處理都很到位，陳東陽雖然差了點，但比我還是好很多的。”
宋辭很有自知之明，雖然現場他的呼聲要高于陳東陽，但其實是因為他占了人設的優勢：“驕傲的人突然脆弱，肯定是更引人心疼的，但是如果論整場的表現，肯定還是他好一點。”
宋辭透過玻璃注視着穆雲修的表情，試探道：“所以我猜，你投的應該是……”
穆雲修突然開口打斷了他：“宋辭。”
宋辭扭過頭，不解地看着他。
“我說我投的宋辭，”穆雲修平視前方，語氣淡淡道：“所以你大概猜錯了。”
宋辭眼睫微顫，輕輕低下頭看着坐墊上晃晃悠悠的麥穗，良久才不服氣般開口：“誰說我猜錯了。”
穆雲修輕笑：“好吧，那是我錯了。”
“本來就是你錯了。”
宋辭像是說給自己聽：“我知道的，你不會選別人，我知道。”
穆雲修還沒說話，就又聽到他問：“可是為什麽呢？我明明沒有他們演的好，你為什麽還要選我？”
“又不是我一個人選了你，”穆雲修道：“我身邊好多人都為你那滴眼淚心碎了，他們也都選了你。”
“誰要管別人選了誰啊，”宋辭低着頭，語氣卻不依不饒：“我只想問你，你為什麽選我？”
“什麽時候都會選我嗎？”
“不管是我和誰相比，你都會選我嗎？”
穆雲修敏感地察覺到宋辭情緒好像又變得低落起來，和昨天晚上問他為什麽要和節目組撕破臉時一樣。
他微微皺了皺眉，卻還是堅定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是。”
宋辭靜靜地靠在玻璃窗上，沒有再回應，過了會兒，他咻然閉上眼。
不是因為困，而是，再睜着眼，他就要忍不住哭出來啦。
後半程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穆雲修時不時看一眼宋辭，直到将車駛入老宅。
趙姨連忙迎了上來：“回來了？先……”
雀躍的語氣在看到副駕上睡熟的宋辭時瞬間消失，壓低的聲音充滿憐惜：“小辭累壞了吧？怎麽在車上就睡着了？”
穆雲修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宋辭，嗤笑一聲，假裝沒看到他被燈光刺激，顫抖的睫毛。
就當他睡着了吧。
趙姨有點遲疑：“要叫醒他嗎？”
穆雲修搖了搖頭，然後下了車繞到副駕，輕輕打開車門，将人橫抱在了懷裏，穩穩地邁開步伐。
趙姨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連忙跟上前去，低聲解釋着：“老先生看完了整個直播，本來非要堅持等你們，但是實在太困就先去睡了，你說小辭估計也累了，你們回來先不用去找他了，直接休息就行。”
“你的房間早就收拾好了，都是小辭用慣的被褥品牌，放心睡沒關系。”
穆雲修點了點頭，抱着宋辭進了自己房間，将人放到床上又蓋好被子，才轉身出了門跟趙姨說着明天的事：“他好幾天沒睡好覺了，早飯就先不用叫我們了，我醒了先去陪爺爺說話，中午做兩道他愛吃的菜，然後再炖個湯補補，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趙姨連忙擺手：“你也快去休息吧，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快去快去，好好休息啊！”
走廊裏安靜了下來，房間門打開又關上，宋辭又連忙閉上眼，繼續裝死。
但是其實他覺得穆雲修早就識破了自己，就像小時候他每次撒謊都騙不過穆雲修一樣，可穆雲修卻也和從前一樣，無傷大雅的謊言不會拆穿他，不是天大的錯事不會對他生氣。
可其實在穆雲修那裏，哪裏有什麽天大的錯事？
宋辭想到之前直播間那張照片，想到梁曉寒的問題，如果他的記憶沒有出錯，那張照片應該是穆雲修九歲生日那天拍的。
一向對女裝十分抗拒的他在媽媽“雲修哥哥生日，小辭給他個驚喜好不好？”的勸說中妥協，穿着及膝的公主裙，帶着讓人羞恥的貓耳朵去了穆雲修的生日宴。
牢牢記住了穆爺爺那句“小辭這麽喜歡雲修哥哥，長大後和他結婚好不好？”打趣，宴會散了後非要逼着穆雲修答應和自己結婚，穆雲修不同意，他就把人壓在了床上……
穆雲修為此在長輩面前狠狠跌了次面子，後來很多年都會被拿出來調侃，可穆雲修從沒有生過他的氣。
就連四年前那個夏天，他天塌地陷之下将所有怒氣都撒到了整件事情中最無辜的他身上，口不擇言的說着賭氣難聽的話，堅決的要跟他絕交，穆雲修也沒有生氣。
那後來穆雲修怎麽可能會為了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對他生氣呢？
浴室的水聲停了下來，宋辭撲簌着眼皮，感受着身旁的床微微陷下去，然後一個潮濕的軀體貼了過來，将他摟進懷中。
太近了，近到宋辭下意識摒住呼吸。
“別胡思亂想了，”安靜的卧室裏，穆雲修低沉的聲音格外清晰，宋辭聽到他說：“不管什麽時候，不管和誰比，哪怕是我自己和你，我也會選你。”
“不因為什麽，就因為你是宋辭。”
宋辭現在覺得閉着眼也擋不住他的眼淚了。
現在回答的那麽堅定，那為什麽後來會看着他跳河呢？
宋辭忽然覺得很迷茫，穆雲修怎麽可能會讓他去跳河呢？
不對，穆雲修不可能讓他去跳河的，除非，那個人不是穆雲修。
宋辭收回了眼淚，心底慢慢堅定了起來。
穆·堅定不移·雲修：原來有嘴就能抱老婆，學到了！
宋·豁然開朗·小辭：我好像開始靠近真相了？
我：談戀愛，談戀愛，談戀愛，快給我說開談戀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