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家
回家
天色漸晚，無邊的夜色襲來，如同一個黑沉沉的洞，将世間萬物都給吞噬進去。稍微有些聒噪的夜，晚風不急不緩輕拂過來，慕禾衫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臉上的淚水，腳步不停的往前沖着。
楚與陵，真是讨厭死他了，他憑什麽這樣管制自己，自己想幹嘛就幹嘛，吃不吃飯關他什麽事，他憑什麽用那種口氣跟自己說話！
氣呼呼的往前走着，夜色無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去哪裏，但至少現在，他非常不想和那個人待在同一屋檐下。
一邊擦幹眼淚，在四處不聞人聲，黑燈瞎火中，一路跌跌撞撞瞎跑出了村子，慕禾衫只顧着心情的低落，絲毫沒有在意自己将要去往何方。
于是，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片荒涼寂靜的野林中。
黑夜像是一盤被打潑的墨水，濃郁深沉的化不開，慕禾衫本就是個怕黑的人，此時被無邊的黑暗籠罩着，心中的氣惱頓時消散的一幹二淨，轉而生起絲絲畏懼。
月光黯淡，有可比無，這野林中千姿百态的樹木，枝繁葉茂樹影婆娑。
慕禾衫向來不是個會記路的人，以前在現代，出門哪兒用得着他走路啊，都是保镖開車接送，腿是什麽？幾乎用不着。
可現在不同了，他不是什麽富家少爺，也沒有保镖，出門更不會有豪車接送，完全得靠自己生活。
烏漆墨黑的林子裏，時而一片死寂，時而只聞蟲蟻悉索聲，心中的恐懼感越來越深重，慕禾衫捏緊雙手，倉皇的後退了幾步，然後轉身快步往來時的路跑去，想要快點離開這裏。
這下才是真的後悔了，慕禾衫既後悔自己為什麽要置氣跑出來，又氣惱楚與陵那男人的可惡。
……
點着昏黃燭火的房子裏，男人高大的身影站在正屋門口，深邃的眼緊緊注視着眼前深沉的夜色，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楚奶奶在後面柱着拐杖朝他走來：“陵兒啊……”
還未來得及把話說完，只見楚與陵回頭看她一眼，沉聲道：“奶奶，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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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如墨的夜色，林中一片陰森森，慕禾衫摸着黑尋找出路，他雖然沒有夜盲症，可卻是個路癡啊！
正在倉惶之際，耳旁忽然響起一陣風吹落葉之聲，伴随着奇異的唦唦聲，腳腕處忽然爬上一股冰涼，慕禾衫停住腳步，睜大了雙眼，心中有如震鼓般屏住了呼吸。
那股冰涼游行纏繞在他腳腕上，令慕禾衫驀地起了一身寒毛，心底也跟着生起涼意。
緊接着，一陣刺痛傳來，他咬唇嗚咽一聲蹲下身，手指往下摸到一片滑溜溜的冰涼之物，也只是一瞬間，便感覺到那東西往旁邊逃離開。
驀地吓了一大跳，他碰了碰腳腕處刺痛着的地方，摸到一手的粘膩，和兩個明顯的洞.眼。
……流血了，他這是被蛇給咬了？
頭一次身處這種野外，還遇到了突發情況，慕禾衫不免有些慌亂無措。以前學校組織野營，也都是集體行動的，更不會半夜還形影單只的在外面。
他搓了搓手指上的粘膩感，心中越發的害怕起來，眼淚又不争氣的落了出來。
環視一遍黑漆漆的四周，沒有一點人氣，他抱着雙膝蹲在那裏，背靠一塊冰冷的石頭，腦袋開始發起昏來。
空氣很幹燥，身體漸漸莫名發熱，一會兒又四肢冰涼，腳腕傷口處有些麻麻痛痛的感覺，随着身體的忽冷忽熱，意識也漸漸恍惚混亂。
身體一陣抽搐，抱緊雙膝将頭埋在上面，哽咽的哭聲悶悶的傳來。
慕禾衫覺得自己真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人了，莫名其妙穿了個越，莫名其妙到了這村子裏，又莫名其妙成了現在這樣，孤單無所依靠。
……他是不是快要死了？腦子像是被麻痹了一樣，已經感知不到周圍的動靜，整個人像是被困在一個籠子裏，只能承受這僅有的痛苦。
隐隐的，耳旁傳來什麽聲音，似乎有誰在叫他，可惜慕禾衫已經腦子不清醒到無法辨認那道聲音到底是誰。
迷迷糊糊中應了兩聲，也不知道那人有沒有聽到，便失了力道，靠在後面的石頭上昏了過去。
……
“嬌娃子……嬌娃子……”
滄桑的聲音像是魔咒一樣萦繞在耳邊，慕禾衫覺得自己是在睡覺，被人吵得有些煩了，輕輕轉了個身，肩膀碰到硬梆梆的床板，頓時有些疼的皺起眉。
睜開眼，看到楚奶奶就站在自己面前，佝偻着腰背，臉上帶着幾分擔憂之色，看到他醒過來，像是松了一口氣般，伸手輕緩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嬌娃子啊，你可算是醒過來了，奶奶快要急死了。”
慕禾衫用力閉了一下眼睛，感覺四肢有些發軟，尤其是整條右腿，裏面麻麻的，導致渾身都不舒服。
身體的不舒服讓他意識回籠，想起了在這之前的事，他一個人跑了出去，然後到了一片林子裏，然後……被蛇咬了！
思及此，他瞪了瞪眼睛，雙手發軟的撐着床板坐起身，掀起衣擺就要去看自己的腳。
“……”慕禾衫看到自己右腳的時候，有點想哭，還有點想笑。
整只右腳被包紮得腫大，像只豬腳一樣，他還從來沒有這麽難堪過，一下子眼淚像珠子一樣滾落下來，他緊緊抿着唇，握着那只腳心中情緒交雜。
楚奶奶站在床邊看着他，嘆聲道：“嬌娃子啊，你下次再莫一個人跑出去了，可把我給急的，要不是陵兒他出去把你找了回來，你一個人中了蛇毒在那林子裏，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慕禾衫愣愣的聽她說完，眨了眨眼，将剩餘的眼淚擠出來，哽咽出聲：“是……楚與陵把我帶回來的？”
楚奶奶唉了一聲，面帶憂色：“你呀，真是小孩子脾性，跟沒長大似的，陵兒讓你多吃點飯，也是關心你的身體，我這個孫兒啊，說起話來可能沒什麽分寸，有時候說話生硬難聽了點，但心還是好的，見你就吃那麽點，陵兒他每餐都有給你留點飯，就怕你突然說餓肚子……”
“他對你的好啊，都是不露聲色的，表面上看起來對你兇，其實心裏對你可關心着，說白了，就是一刀子嘴豆腐心，所以你啊，別太跟他計較，啊？”
慕禾衫全程驚訝的聽完她的話，在腦子裏理順了一遍，才睜大了一雙水潤的眸子。
“奶奶……楚與陵他……他真的那樣？”
真的每餐都有給他留飯，就怕他餓着？
慕禾衫從未想過楚與陵會是這麽細心的人，而且……楚奶奶說他是刀子嘴豆腐心，慕禾衫卻只感覺到了他的刀子嘴，豆腐心？他可是一點都不覺得。
“面放在那裏了，你若是餓了，就起來吃點吧。”
楚奶奶指着旁邊木櫃上放着的一只面碗，慕禾衫看過去，不等他回話又聽她繼續道。
“這是陵兒早上起來給你煮的，有些冷了我就重新熱了一遍，味道可能沒有那麽好了，不過也還能湊合着吃……”
慕禾衫一下愣了住。
他們昨天晚上吵得那麽厲害，他居然還給自己煮面吃？
慕禾衫發現自己有些看不懂那個男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