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小少爺，這裏。”何琪一下樓就看見劉管家皮笑肉不笑地招呼他。

是父親派人來接他了，煩心事總是馬不停蹄接踵而至，叫人沒有片刻喘息的時間。按了按額角，何琪硬擠出假笑：“劉管家好。”

劉管家點點頭，替何琪打開車門，“小少爺，請！”。何琪乖乖坐了進去。

西郊別墅區住的都是京城的達官顯貴，何家本是沒有資格在這裏安家落戶的，虧得何國強傍上個好老婆才勉強擠進來。

何琪一進門就見何國強迎了上來，滿臉堆笑：“乖兒子，咱們好久沒聚了，我和你母親都很是想你。你母親早就張羅着飯菜等你回來了，快過來吧！”說着便把何琪帶向餐廳，何琪勉強擠出笑容跟了過去。

客廳裏只有“母親”宋婉怡一人，滿臉的嫌棄勁兒就差沒寫在臉上了，她的兩個兒子都不在，何琪也很少見他們，每次他來的時候二人都借故缺席，何琪知道他們是看不起自己的，不想和小三的兒子坐一桌吃飯，嫌髒。

宋婉怡擺着一張死人臉也不說話，何國強倒是殷切，不停給何琪夾菜，“來吃皮皮蝦，個個都有膏，今天空運過來的很新鮮。”

何琪笑笑道謝，難得何國強能記得起他愛吃皮皮蝦。其實不是何國強記得，而是宋婉怡記得，每次何琪一來她都會準備。

皮皮蝦外殼多刺，很容易被戳到，小孩子處理不來，都是大人幫忙剝好。可誰會幫何琪剝呢？他又忍不住嘴饞，只能自己剝，小孩子的皮膚嫩，一不留神就被刺破，但那時候就知道吃，竟然都顧不得疼痛，一頓吃下來手上被刺出不少小血洞，嘴裏更是血流不止，何國強注意不到宋婉怡卻都看在眼裏。

現在長大了也會剝了，何琪卻覺得皮皮蝦不好吃，苦得很。

“小琪啊，今天你去CC公司了？”吃到一半，何國強适時地進入主題，“你是不是認識蔣鴻祯啊？聽說他今天可是幫你說話了。”

“終于來了！”何琪心想，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提張骁的事情，而是說到蔣鴻祯，他撥了撥碗裏的飯說，“恩，今天是去那裏了，就是談工作而已，說不上認識。”

何國強笑容更盛，又夾了一條皮皮蝦給何琪：“年輕人嘛，多接觸接觸不就熟悉了？蔣總裁年少有為，你覺得他怎麽樣？覺得不錯的話就多找他聊聊。”

何琪一愣，筷子沒拿穩，“吧嗒”一聲掉到桌上，“爸，你這是什麽話！蔣總裁要和徐安結婚了你還讓我去找他！”

兩個人身份差距這麽大，能聊什麽呢？不用想也猜得出何國強的意思。明知道蔣鴻祯訂婚的消息，還撺掇着自己去勾搭蔣鴻祯，何琪一瞬間覺得自己在父親眼裏可能連一個聯姻工具都不如，起碼聯姻還要講究公序良俗。

何國強不怒反而笑呵呵的，“有錢人嘛，你懂的！”

這話短短幾個字，沒頭沒尾的，卻讓何琪覺得反胃，因為其中的潛臺詞不用挑明大家都明白。正是這種默契感才更加惡心，大家已經默認了有錢人就會亂搞，就應該亂搞，絲毫沒有負罪感和羞恥感，甚至還成了一種幽默，往往能引得大家心照不宣地對視而笑。

何琪坐不下去了，放下碗站起身，“父親別說了，我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只聽宋婉怡冷哼一聲：“嘴上說的好聽，誰知道會不會跟他娘一樣！我看他是沒那個福分做正房，就是給人家當小三的命！”

何琪擡頭看了看她，宋婉怡反而把頭昂得高高的，他又看了看父親，希望他能出言喝止。平時聽慣了宋婉怡的明朝暗諷何琪都忍了下來。雖然何琪對所謂的母親毫無感情，但自己母親虧欠了她，做兒子的就該來還，所以他一直逆來順受。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他突然不想忍了，不想再維持虛假的和諧局面，他只想把心中的不滿大聲吼出來，想要明明白白問清楚他何琪到底算是什麽東西。

何國強別過臉去，在一旁唉聲嘆氣，“這樣吧，你不是想當明星嗎，只要你嫁過去我就不限制你了，憑借我們兩家的能力保準讓你火”。

何琪從小就想做明星，他想當明星真好啊，被這麽多人愛着，冷了有人送圍巾，渴了有人送茶，過生日會有粉絲開生日會，受了委屈也會有人幫忙出頭。他想做明星，哪怕只有一個粉絲應該也會比現在孤零零一個人要幸福得多吧。

何國強卻斷了他的明星夢，說是不想何琪受累，長大後何琪猜到何國強只是怕私生子抛頭露面給圈內人笑話。

無奈之下何琪選擇做一個經紀人，掌聲和鮮花都不是他的，但看到自己手下的藝人收獲他人的喜愛他覺得很滿足，好像站在舞臺中心享受衆人歡呼的人是他自己一樣，好多次都激動地默默躲起來哭。

也正是這麽一點點卑微而酸澀的成就感讓他武裝自己，像一個小爆竹，就算炸得四分五裂，只要聽到粉絲的歡呼聲他都覺得值了。大家都說他敬業，其實他不過是為了完成自己的夢想，他不敢說，怕被笑話，這年頭談夢想有些不合時宜。

自己的夢想卻變成了逼迫自己的武器，何琪有好多話想問何國強，卻終究還是沒有質問出口，或許是因為害怕，或許是覺得沒意思了，他只笑了笑然後起身走人，依稀聽見宋婉怡在後面咒罵：

“賤丨東西就是上不得臺面！”

“不知道晚上出門爬到誰床上去！”

後面的話何琪聽不清楚了，深秋的京城凍得人心都要涼掉，他裹裹衣服，想去喝點酒暖暖身子。暖身不過是借口，他突然懷念起昨晚酒醉後放空一切的暢快感，那一刻他孤獨到極致卻又快樂到極致，好像這個世界只有他自己一人，但也幸好他還有自己在，這種空虛而滿足的矛盾狀态讓他沉迷。

……

蔣鴻祯的婚姻觀可能會被笑話太保守，他覺得結婚是一件神聖的事情，希望自己的伴侶是處，當然他也會在婚前潔身自好。

年過三十，家裏人急了，開始頻繁給他相親，但是沒有一個讓他心動的。後來他想通了，三十年都沒有碰見心儀之人，往後也大概不會有。婚姻就是責任，他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盡到一個丈夫、做父親的責任就行了。

他選中了徐家的小少爺，名叫徐安，人生得乖巧可愛，性子也很溫順。徐家的地位和何家差不多，吃喝不愁但是在京城裏卻是不夠看的，和蔣家不能比。蔣家本來也沒想找高門大戶，媳婦家世太過顯赫不好拿捏。因此從各方面來說，蔣家父母對徐安都很滿意。

兩家一來二去都覺得這婚事是板上釘釘了，只是蔣鴻祯沒想到昨晚會酒後亂性，這本不該是什麽大事，徐安也鐵定不會介意。可蔣鴻祯就是過不去心裏的坎，感覺完美的婚姻缺了點什麽，連帶着今天對何琪也沒有好臉色。

下班後，死黨龐敏學邀他去喝酒，煩悶之下便答應。

除了龐敏學，在場還有一大堆他的狐朋狗友，圈子裏的人都有所耳聞蔣鴻祯的冷淡，早就見怪不怪，只是今天他到酒吧什麽話都不說一個勁的灌酒，煞氣重的都快凝成實體了，大家面面相觑氣氛有些尴尬。

蔣鴻祯的異樣幾人都看在眼裏，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後還是死黨龐敏學站出來問：“你今天是怎麽了？遇到什麽煩心事了？”

蔣鴻祯的又倒上酒準備往嘴裏送，聽了這話手上動作一頓，“沒什麽事，你別多想。”說完一飲而盡，然後提起酒瓶就要繼續倒。

龐敏學伸手按住他，正色道：“別喝了，說吧到底怎麽回事，過幾天你就要和徐家小公子訂婚，這大喜事當前，有什麽煩心事過不去？”

聽到訂婚二字蔣鴻祯的眸色一深，停下手上的動作，沉默良久問道：“你們知道何國強那個私生子嗎？”

“知道啊！”一個梳着背頭身穿花外套的男人嗤笑一聲，“京城誰不知道何家小公子啊！”說完對着衆人擠眉弄眼，衆人皆是心領神會地哈哈大笑。

在座的都是人精，蔣鴻祯心情低落大抵和何琪有關，為了巴結他自然都是把話往難聽了說，便是有三分也要說成十分，何況圈子裏風言風語傳得多了，大家早就認為何琪不是什麽好貨色，說話也就不留情面。

“那小模樣長得倒是誘人，被他一瞪渾身骨頭都酥了，不知道在床上厲害不厲害！”

“那還用懷疑？何國強養着他不就是為了攀高枝？床丨上功夫肯定苦練已久！”

“嘿嘿，說得我都有點反應了，你說多少錢能買一晚？還是和他那個媽一樣白送不要錢？”

“你就別做夢了。人家眼睛長在天上，我表哥那家世配這麽一個私生子綽綽有餘，結果呢？人家壓根理都不理，也不知道裝什麽裝，和多少人玩過了都不知道。”

“嗬！倒還真是把自己當盤菜！”龐敏學只是偶然聽過何琪的名字，大家這麽一說他警惕起來，提醒道：“我說鴻祯，他不會來纏着你了吧？他這人接近你就是為了撈好處，可別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衆人的嘲諷沒有讓蔣鴻祯更好受一點反而更覺得煩悶，站起身道：“我去抽根煙！”何琪的流言蜚語他也聽過不少，雖然可能有所誇大，但未必是空穴來風，想到這他的心情更加低落，那朦朦胧胧的好感也瞬間煙消雲散。

“鴻祯……”龐敏學喊道，他倆是發小關系深厚，他想要追出去可是又怕蔣鴻祯想要一個人待會兒，猶豫再三終于沒有動作，獨自坐在一邊喝悶酒。

蔣鴻祯的離席并沒有影響其他人的興致，反正惹了他的是何琪，不關他們的事，只冷場一瞬，很快場子就又熱起來。

“诶，那不是那個誰嗎！”不知是哪個人喊了一聲，衆人齊齊望向他指的方向，龐敏學也跟着看過去。

“是何國強那個寶貝兒子！”

“嘿嘿，把他叫過來玩玩，我也想嘗嘗這大美人的滋味……”

龐敏學心裏煩着，看見何琪送上門來，都懷疑是不是老天爺在幫忙。他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正好讓蔣鴻祯看看何琪是個什麽貨色，為這種人心煩不值得。

“何小公子！這裏！”龐敏學舉了舉手中的酒杯，向何琪抛了個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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