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再見黛玉

再見黛玉

這次“抄家”收獲頗豐。

探春和惜春都收攏了自己的東西。

不免對守門的丫鬟訓了好幾下,職位或調或貶。

司棋和繡橘亦然。

迎春記得,司棋被貶出去的時候,她的東西都歸公,裏頭越矩的只有她表弟的東西。

而繡橘,跟着她出嫁後,同樣受了磋磨。

因此,在邢夫人的面前,迎春并沒有狠說她們一頓。

而是在回抱廈後,問了她們的前程。

司棋聽到表弟的時候,臉色就紅了些許。

她此時年齡還小,也沒到大觀園末期管理混亂的時候。

因此也只是最簡單懵懂的少女之心。

但畢竟是做奴仆的,司棋焉能聽不出話外音來?

司棋不免請求依舊跟在她的身邊當丫鬟。

迎春心下嘆氣,她或許仍舊在意,自己尚在閨閣時,身邊的大丫鬟與人私通。

嘆氣後,更加誠懇執拗:“你畢竟是要嫁人的,與其日後随便配個小厮,倒不如我做主,定好你的前程。”

眼見司棋神色未動,她只把自己的話說完:“這兩年你也輕省些,不用做伺候人的活計。”

司棋道:“奴婢沒能攔住乳母,是奴婢的錯,姑娘要打要罰——”

“她拿輩分壓你,你要攔也難。”迎春不欲多談,上輩子她自己也被乳母的身份壓着呢。

迎春又細細說她:“你的脾氣其實不是很好,母親帶我下揚州去,因着黛玉的緣故,住在林家的時日會多一些。你如果又大鬧廚房,到時候我又該怎麽給你收場呢?”

司棋先是詫異:我有大鬧嗎?

可緊接着,她也回憶起自己幾次去廚房要吃要喝的事。

因姑娘的體面和王善保家的在邢夫人跟前的體面,倒也沒人犟着她。

……但小矛盾也會有。

司棋有些心虛,迎春再和緩勸兩句,她也就聽進去了。

迎春給了她厚實的嫁妝底,夠她在家安心繡兩年嫁妝了。

皆大歡喜。

二月春來暖,京城下揚州的水路通徹了。

邢夫人、迎春并依舊毫無存在感的賈琮上了船,身前身後是開路的後綴的奴仆。

站在甲板上,迎春看着遼闊的江面,有一行南雁騰空飛起,飛到在高高的藍色天空,往北飛去。

這時候,縱然是元鳳在岸上呼喚她,朝她揮手,也不能打攪她的興致了。

她還記得元鳳說了什麽呢。

“我也好想去南方!”元鳳嘟着嘴,“好不容易看到一個還算年輕有為的公侯子弟,結果他跑南疆當小将軍去了!三年之後回來,他一定有婚約了……我也等不到那個時候啊!”

她也記得自己當時的回複。

“那你最好再找一個不算纨绔的年輕子弟。加油。”

迎春現下一咂摸,總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些……幸災樂禍。

雖然元鳳未來的婚約其實是挺麻煩的。

公侯子弟,好的一批早被争搶完了,偶爾有的漏網之魚,也找不着。

剩下的纨绔。寶玉這種都算好了,至少脾氣好,背景也的确唬人,目前也沒中落的跡象。

不好的渣滓……賈蓉,南安世子,随随便便就能舉兩個例子,還都是王家社交圈內的。

如鳳姐兒這般爽利會做人,不也配了賈琏這個文不成武不就商不行的?

——說來她自己的情況也和元鳳半斤八兩。

所以她到底在幸災樂禍什麽啊!

水路一路平穩,賈家人稍微暈了兩天船,就好了。

繡橘不暈船,便還有心思逗迎春笑:“幸虧司棋沒來,不然她怕是現在還暈在船上呢——她上船就暈!”

迎春笑了下。

面色如月蒼白的寶釵一搖一晃地走了進來,歪坐在一個靠椅上,手無力地一揮。

一個渾身透着機靈勁的小丫鬟走就進來,拿着個話本兒,行禮後就道:

“卻說師徒四人謝過了菩薩,繼續往西天行去……”

寶釵得了歇,閉目聽小丫鬟說了一段後,才和迎春解釋:“暈船暈的厲害,看不進書,只能讓會講的小丫鬟講一講,做個消遣。”

迎春聽小丫鬟說話抑揚頓挫,贊嘆一聲,賞了個荷包。又不免問道:“母親和姨媽那裏可得了沒?”

寶釵搖頭嘆道:“她們不愛聽這些,現在在翻賬本呢。”

這可真的是太實在了。

說來,薛姨媽是皇商夫人,邢夫人也是出了名的愛財。迎春越想越覺得她們在一塊翻賬本的場景應景。便低頭微笑起來。

小丫鬟繼續說書,一章完畢後,略頓了頓。

寶釵十分知機,便要賞她。

已經要吩咐莺兒了,偏又停下,轉頭問迎春:“你剛才給的荷包是多大的?”

迎春随手給的,目光便看向繡橘。

“尋常給春纖的量。”繡橘道。

春纖是抱廈裏一個二等丫鬟的名字。

迎春聽懂了,點點頭,寶釵也吩咐莺兒按例拿個荷包賞她。

小丫鬟眼兒眯的只剩錢財閃亮的光,寶釵見着又笑:“你先接着說,難道還會少了你的賞錢?”

小丫鬟笑道:“賞錢總得到手上才算踏實。”

雖然如此說着,但小丫鬟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迎春聽絮了,便笑點了寶釵一下,“你愛怎麽賞就怎麽賞,說來這丫鬟還是你帶來的呢,幹嘛要看我呢?”

“以後在一起住的時間還長呢,總不能太生分。”

迎春心道,各自賞錢怎麽就生分了?

可另有一個問題讓她即刻開口:“你那弟弟不是也和我們一塊下去,現在在另一只船上?你們薛家竟不是單獨在薛府住麽?”

——你們薛家怎麽又來蹭別人家的地方住啊!

“薛蟠他是會被塞到金陵的駐守軍裏去,現在只是和我們順路。而我和我媽……你竟然不知道麽?”

“知道什麽?”

“林老爺怕黛玉一個人住着寂寞,我和母親又是孤兒寡母,便商量好,我們也往林家裏住。”

迎春想了想,點點頭:“這也挺好。”

“是很好!非常好!”寶釵糾正。

一開始知道寶釵要和她一塊住的時候,迎春還有些不習慣。

她上輩子就沒和寶釵說幾句話,只看寶釵和寶玉說話,和探春說話,和黛玉說話。

這一輪話,大概就把她上輩子和寶釵講的話都講完了。

近距離聊天觀測,迎春也發現,寶釵着實是個妙人。

距離遠的時候,她就只是高山上的一片雲彩,飄忽不定,只有個大概的“是個好姑娘”的輪廓。

近了之後,卻也就是嬉笑自若,喜歡充當大姐姐身份的姑娘。

實在不用神話,也不用拘束。

——并不能随意過頭,念出兩句戲本子的詩詞,可是要被她念的。

薛寶釵內心裏有淺淡又入骨的悲涼感和憤恨感,但迎春只有點朦胧的感覺,并不能分辨出來。

總體相處還算愉快。

大船順着水流一路往下,中途停了一次船,送薛蟠下船的。

聽說,林如海托金陵的同僚,輾轉聯系了駐守軍的統領,把薛蟠塞進隊伍裏去。

要求簡單,磨掉他在賈府裏養大的纨绔性子。

不理薛蟠的哀嚎懇求,其餘人上船進倉,再不理他。

半月後,徐徐到達揚州。

碼頭已經清過場,只幾擡馬車并數十個仆從,在和煦春風和明媚陽光中迎上大船。

邢夫人被攙扶着下船時,一個積年老妪言語恭敬:“老爺說,家無女主人,嬌客不宜親迎,于是遣了獨女來,希望夫人不要認為唐突了。”

迎春在船沿看,船旁一個帶帷幕,能隐約看出瘦弱袅娜身影的姑娘正掀開她帽子上淡青色的紗簾。

眉目舒展,眼波含情,嘴角噙笑,正是黛玉。

“我瞧着她比先前高了不少。”迎春感嘆道。

她感覺黛玉的風姿會襯托出她的矮小來。

“也比先前壯實了不少。”寶釵也感慨。

迎春:“……喂。”

寶釵面色不改:“這對她來說是好事,原先在賈府時那瘦小的樣子,站在這邊絕對被風吹進江裏。”

迎春沒有應,心下無語感慨。

寶釵啊,人家再怎麽樣都不會比你胖了……

寶釵語氣平淡:“她現在身子好了,人參養榮丸興許都用不上了。”

她還朝迎春笑,“你說,我什麽時候能不用冷香丸?”

迎春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她雖然小病經常有,但的确沒到黛釵的程度。

寶釵或許是真的羨慕黛玉逐漸康健的身體呢。

……“壯實”這個詞果然還是很奇怪吧!

一番客套相迎後,衆馬車都坐上了人,往林府去。

黛玉和寶釵迎春一輛車裏,興致勃勃,就要問京城裏有什麽事。

“聽說大年初一出了一場大事!父親管鹽政都輕松了不少。”

寶釵大略說了一下亂民,因着迎春是當事人,她并沒有講得詳細。

黛玉點了點頭,還是有些困惑的樣子。

“十六皇弟是禁在宮裏三個月吧?怎麽我聽說他也要來揚州呢?”

寶釵失笑:“我怎麽知道啊!”

迎春慚愧,她身為重生的,卻也完全不知道有這種事情。

去年這個時候,她在幹嘛來着?

在屋裏窩着,看看書,陪探春下下棋,繡繡花,然後發呆。

現在好像刺激了不少。

未來在揚州,完全陌生的地方,只有更亂花人眼的。

“果然還是有點好奇……”黛玉說。

讓乳母和薛蟠都滾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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