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全市聯考第一

全市聯考第一

第二十八章  又一年

一九九七年的新年格外得冷，大雪封山落地一尺高，路都不好走了。

趕在臘月二十八林小雨回來了，林長風把弟弟從縣城接回來，車子上裝了防滑鏈才勉強能走，過了今天雪越下越大，外出就不安全了，天氣預報也提醒人們減少出行。

但村民很喜歡這樣的天氣，瑞雪兆豐年嘛。

林小雨提着兩大袋行李走進院門，屋子裏王秀萍聽到聲音掀起門簾道：“快進來，咋今天才到家？不是說前天就該到了嗎？”

林小雨把行李放在堂屋地上沒讓王秀萍沾手，“本來是前天，這不下雪了火車也晚點，春運人又多，沒辦法只得在車站湊活了一宿，好不容易改簽搶到了票。不然還要更晚呢。”

王秀萍見他話多了，身板結實了，性格也開朗了一些，整個人精神了很多，笑道：“回來就好！出去這麽久可算回來了，你妹妹都念叨你好幾回了。”

林小雨嘿嘿一笑，這時旁邊廚房窗口探出個頭道：“二哥！快快，給我看看你給我帶了什麽禮物？不稀罕我可不要啊！”說話的不是林梓琳是誰？

王秀萍罵道：“你二哥還沒進門你就要禮物？欠抽是不是？果子炸好了沒？炸好了就給你二哥端一盤來。”說完又對正進門的林長風道：“長風，你去把文揚喊過來吧。大過年的他家裏冰鍋冷竈的可怎麽行？以前還天天住咱家，怎麽今年非要回老屋住？”

林長風點點頭，應了一聲轉身向門外走去。

張家老屋并沒有像王秀萍說的那樣冰鍋冷竈的，至少炕燒得熱乎，屋子裏也燃着火爐燒着碳。林長風進門的時候看見爐子上還咕嘟嘟炖着一鍋豆腐。

張文揚正捧着本書坐在爐子邊烤火，見他進來忙給他脫下外套，讓他在爐子邊坐着烤一會火，一邊給他倒茶，“長風哥，小雨回來了？”

“嗯。”林長風點頭，坐下來把圍巾帽子摘了，露出俊朗的五官，硬直的短發。

他看了看鍋裏又看看張文揚：“中午就吃這個？”

張文揚不好意思，“我回來得晚，家裏也沒啥吃的，随便對付一下。”

林長風看着他無奈笑了一下，轉身從門後挂着的外衣口袋裏變魔法似的掏出個包裝袋，打開露出一只黃澄澄的燒雞。

張文揚驚訝，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林長風把燒雞放在盤子裏丢進火爐的烤箱熱了幾分鐘，再拿出來時肉香撲鼻。

張文揚眼巴巴看着，心裏想的全寫在臉上。

“吃吧，本來就是給你帶的。”林長風好笑。

張文揚開開心心洗了手把一整個烤雞用手撕開，遞給林長風一個肥雞腿，然後自己也吃了起來。兩人邊吃邊聊天，等到吃得有點膩了，就把鍋子裏炖的豆腐盛出來撒上一把細鹽，跟林長風一人一碗慢慢地喝。

屋外大雪紛紛，屋裏暖意融融，張文揚很喜歡這樣的氛圍，不由得心情放松，看着面前的林長風笑得心滿意足。

臘月二十九要貼春聯了，但家裏沒有。大雪封路也不好出去鎮上買。前一段時間王秀萍生病被勒令在家休息沒空去買，林建民壓根不記得這一茬，林長風忙着田裏的活沒人提醒竟也忘了，林梓琳見狀毛遂自薦要自己寫。

家裏還剩下往年留下的一點紅紙，幾人幫林梓琳裁成長條，王秀萍操心道：“你會寫嗎？以前也沒見你練過毛筆字啊。”林梓琳對她吐了下舌頭，笑嘻嘻提筆寫：

大地流金萬事通

冬去春來萬象新

橫批是喜迎新春，字跡工整，說不上多好看，但筆鋒秀麗端正。

王秀萍驚訝：“你啥時候學會的毛筆字？看着還真不賴。”

張文揚在一旁解釋：“就是平時寫完作業練一會，在學校也沒少練。”

這下輪到林長風驚訝：“我咋不知道？”

林梓琳翻了個白眼：“大哥你天天忙店裏的事，就算不忙也是往文揚哥學校跑，還能記得關心你妹妹？文揚哥都知道我在練字，我房間放了那麽多字帖你都沒看到。”

“大哥應該也不是故意的，算啦，今年二哥給你包了一個大紅包，要不？”林小雨适時解圍。

林梓琳歡呼一聲手裏拿着沾着墨的毛筆就往二哥身上撲過去要抱他，林長風摸摸鼻子歉意地笑笑：“那今年大哥也給你包一個大紅包啊。別生大哥的氣。”林梓琳聞言這才蹦過來又抱了他一下，還壞心眼給他臉上偷偷蹭了個墨點。

王秀萍瞪了小女兒一眼：“對聯還寫不寫了？別甩得到處都是墨水！快從你哥身上下來，這麽大人了不知道穩重點。”

張文揚看着幾人打鬧也笑了。

林建民在一旁默默抽旱煙，惬意地眯起眼。

這一年的雪下的格外大，冬麥被蓋上厚厚一層棉被，早飯後家家戶戶出來清理路面。林梓琳拉着林小雨堆了個胖乎乎的雪人，還別出心裁建了一個圓錐形的雪屋，裏面鋪上草席，坐着玩也不嫌冷。林建民看見了還時不時給她的雪屋補上點雪防止化掉。

王秀萍閑坐在炕上納鞋底，旁邊擺着一盤瓜子，林小雨和林長風坐在炕上聊天。林長風問起林小雨年後的打算，林小雨說進修學習還有半年結束，他在總部獲益良多，學到了很多知識，也認識了好幾個技術精湛的老師傅，他們都是高級技工，承擔廠裏的精細活，事少錢多待遇還好。他已經跟其中一位老師傅學了半年了，等一年期滿他就回原廠接着上班，畢竟原廠車間主任已經催了好幾次，盯得很緊，就怕他留在總部不想回去了。

林長風拍拍他的肩膀誇他，他知道自己弟弟是個慢性子，有耐心肯鑽研，很适合走這種慢工細活的路子。只要找對了方向，每個人都能發揮自己所長，既能專注做自己熱愛的事情，又能為社會做貢獻。

王秀萍聽他們說着，大概明白林小雨是進步了，得到了領導的器重，很是為他高興。正說着林梓琳跑進來，頭上臉上全是雪花，她随便拍了拍就要往炕上爬，被王秀萍瞪了下自覺脫了外衣，蹬掉鞋子親親熱熱抱住王秀萍：“媽，大哥二哥文揚哥他們都給我發了紅包，你不給嗎？”

王秀萍一邊把手裏的針拿遠避免戳到她一邊數落道：“要什麽紅包？幾個哥哥給你的還不夠？你要那麽多錢幹什麽？怎麽文揚的紅包你還收？他自己掙錢不容易，你咋好意思收的？”

林梓琳嘻嘻笑着，“文揚哥願意給我我就要啊，為什麽不能收？我收了大哥二哥的不收他的多見外？再說了，我今年全市聯考第一，媽你都沒有獎勵給我嗎？”

王秀萍頓住，狐疑看她：“真的全市第一？”

“那當然，不信我拿成績單給你看。”

說完蹭蹭蹭跑去從書包裏翻出成績單遞給王秀萍。王秀萍眼睛不好看不清上面的小字，倒是正在另一個屋聽收音機的林建民突然走過來把眼鏡遞給她。

林長風和林小雨早知道了，笑看着他們。

王秀萍戴上眼鏡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才确定：“真是全市第一？”

“是的，媽。看來咱家要出個狀元了。”林長風跟她道喜，“妹妹是個念書的好苗子。”

林梓琳得意的尾巴要翹到天上去，手伸的老長，意思不言而喻。

王秀萍萬萬不敢相信自家的皮猴子還是個考狀元的料，糾結了一會讓林建民去取一百塊錢包紅包。

等林梓琳拿到紅包當場打開一看樂了：嘿，兩百塊！

王秀萍瞪林建民，林建民趕緊解釋：“另外一百塊是拿的我的，沒動家裏的。”

林長風驚訝側目，想不到林建民還有大方的時候。

他想起當初林梓琳考上重點高中時好像林建民也拿過錢給林梓琳，一下子明白了，原來林建民只對成績好的孩子關注和優待。難怪自己和林小雨從沒收到過他的紅包。

林梓琳可不管是拿誰的錢，開開心心把紅包收了起來。

傍晚時分遠處的人家傳來電視機的聲音，林長風提議說要不過完年給家裏買個電視，林梓琳第一個贊同，這兩年家裏經濟情況好多了其他人也沒反對。于是大家就這麽決定了。

晚上林長風跟林小雨說了一聲去張文揚家，讓家裏不用給他留門，林小雨答應了。

張文揚提着啤酒和王秀萍涼拌好的豬頭肉、包好的豬肉白菜餃子向張家老屋走去。果不其然又看到張文揚在看書，爐子熱烘烘的，照的他的臉瑩潤白皙，書卷氣十足。

張文揚中午随便下了點面條對付，見他進來打了聲招呼，難得懶洋洋的不想動彈。

林長風任勞任怨過去把吃食擺好，碗筷拿來，還找了兩個杯子倒了啤酒放到他手邊。

張文揚道謝，眼睛還盯着書本沒動。

林長風道：“太晚了就別看書了，對眼睛不好。好不容易放個假，多休息幾天，開學了有的你忙。”

于是張文揚把書收起來，坐在他對面吃飯。

王秀萍包的餃子跟外面的不一樣，加了一點豆腐在裏面的，吃起來爽滑一些，口感也更好。涼拌豬頭肉是林長風自己做的，用了一點白胡椒和鹵料，吃起來筋道耐嚼，滿嘴鹹香。

林長風在家吃過了，此刻陪着他慢悠悠閑坐着喝酒，沒有林梓琳吵鬧和王秀萍唠叨的聲音，他耳邊清靜，心情也出奇地放松。

唯一不滿意的就是張文揚離他太遠了。

嚴格來說也算不上遠，就是從以往的挨着他坐變成了坐他對面，走路時胳膊擠着胳膊變成了空出一個身位的并肩同行，晚上洗完澡跑來跟他打招呼變成了隔着房門的晚安，興奮時親昵的擁抱變成了禮貌的微笑……

等等這些，看起來好像沒什麽問題，但處處都是問題。

他想要對他與衆不同的張文揚，而不是普通的弟弟張文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