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35-37

第8章 35-37

于青35

江于青和陸雲停二人都是要考科舉的,陸雲停于仕途無意,江于青年紀小,雖還未有人生于世當一展抱負的想法。可他師從張夫子,張夫子是正兒八經的儒生,他年輕時也有兼濟天下、安邦定國的念頭,可世事難測,諸事不由人。張夫子宦海浮沉十餘載,心灰意冷之下棄官返鄉,後來去了平岚書院,以教授蒙童為生。

在江于青之前,他已收過兩個親傳弟子,原本已沒有他想,只是江于青實在有天賦,張夫子見寶心喜,不忍明珠蒙塵,索性将他收在門下。張夫子是知道他的底細的,他見江于青性子純善,又一心向學,自是傾囊相授,盼着他将來能有一番作為,不至于當真困于後宅。

因此雖說是放了年假,二人卻都将大半時間耗在了書房,只不過陸雲停看的是賬本,江于青讀的是張夫子着意讓他看的書。江于青過目不忘,這半年下來,他已經識得絕大多數的字,一手字也不再如最初一般,讓張夫子見了胡須都要抖上幾抖。

張夫子是書法大家,陸雲停也是師從名師,江于青要讀書習字,陸老爺便請動了昔日教陸雲停寫字的先生來教江于青。

興許是師出同門,江于青的字和陸雲停頗有幾分相像,可江于青到底握筆不久,字寫來仍然很是青澀。

陸夫人見兩個孩子終日都待在書房中勤學,心中雖欣喜,可又擔心他們太辛苦,傷了眼睛,一天總要去個兩回,不是送湯湯水水,就是送些點心果子,還勸着二人別太累着了。天氣冷了,江于青穿得也厚,他脖子上圍着白軟的兔毛領子,襯着烏發黑瞳,紅潤潤的臉頰,一副未語先笑的乖巧模樣,實在很可人,陸夫人都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

江于青也乖,每回都極捧場的将陸夫人送來的東西吃得幹幹淨淨的。

這不,陸夫人一走,他提着筆想寫字,可到底肚子太撐,又停下來揉了揉肚子——不揉還不覺得,一揉江于青眼睛都睜大了,他掐着自己肚子上的肉,一臉驚奇地對陸雲停說:“少爺,我肚子長肉了。”

陸雲停瞥他一眼,心想他就沒見過比江于青還不挑食的,只要東西能入口,是吃的,他就能高高興興地吃下去。這些日子他娘換着法子的投喂他們,偏江于青不但自己那份能吃完,舍不得浪費,還将陸雲停吃了一半的給吃了,不長肉才怪。

陸雲停看着他肉嘟嘟的臉頰,靠着椅背,說:“過來我瞧瞧。”

江于青還真放下書,湊了過來,說:“少爺你摸摸。”

“……”這怎麽聽着有點兒怪,陸雲停盯着江于青的肚子看了幾眼,冬日裏衣裳厚,自是看不出什麽東西的,他鬼使神差道:“你穿的這麽厚,能看出什麽?”

江于青一想也是,便爽快地解了腰帶,衣襟也開了,外袍敞開,陸雲停伸手碰了碰他的肚子,掌心貼住了,還真是圓滾滾的。可江于青這麽站着,倒也摸不出什麽多餘的肉,陸雲停便讓江于青坐在他桌上,江于青不疑有他,手撐着坐了上去。

陸雲停再摸上去時,就摸着軟綿綿的肉,他隔着衣裳掐了掐,哼笑道:“長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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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裏的孩子能長得壯實是好事,可江于青看看陸雲停,又覺得要像他們家少爺這麽瘦削挺拔的,才是好看。江于青有點兒高興,又有點兒苦惱,嘀咕道:“您怎麽像掂量小豬崽一樣?”

陸雲停拍了拍他的肚子,道:“要真是養了大半年才長這麽些的小豬崽,就該拉出去直接宰了。”

江于青被他拍得不好意思,捂住肚子,說:“別拍,吃飽了——一拍就想吐。”

陸雲停才不管他,反正江于青不敢吐他身上,他不滿意地看着那捂着肚子的兩只手,說:“拿開。”

江于青磨磨唧唧地挪開了手,陸雲停又揉又捏了好幾下,莫名有點兒遺憾隔了層衣服,要是脫了,白軟軟的肚皮,掐起來手感要好多了。

脫衣服——陸雲停一頓,登時被燙着一般,收回了手。江于青見他不弄了,還當他是玩膩了,便自己将腰帶系了起來,他又掐了掐自己的臉頰,跳下桌子去尋裏間卧室的鏡子。鏡子裏映出一個少年的身影,江于青從未這樣仔細地照過鏡子,這和周黎昇罵他是狐貍精,他去照鏡子不同,那回他就是想看鏡子裏照出來的是什麽。

江于青驚訝地看着鏡中人——江于青以前在江家是不照鏡子的,可在水中看過自己的影子,和這模樣全然不同。

竟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江于青來來回回地看了許久,那廂陸雲停卻反應過來,有點兒別扭,也沒起身,揚聲問江于青,說:“江于青,你跑什麽?”

過了一會兒,江于青說:“照鏡子呢。”

陸雲停聽出他語氣裏的怪異,說:“好好的照什麽鏡子?”

江于青看夠了,從裏間繞出來,說:“少爺,您說我會不會長得和周黎昇一樣?”

陸雲停:“什麽?”

江于青比劃了一下,道:“周黎昇,同窗背地裏都叫他胖球,我以後會不會變成像他一樣的胖球?”

周黎昇是周家嫡子,周夫人的心肝肝,自小又貪嘴愛吃,骨架也大,長得就比同齡孩子健壯結實。陸雲停忍不住想了一下江于青變得又高又壯的樣子,沉默須臾,道:“不會的。”

江于青說:“為什麽?”

“我已經長了好多肉了。”

陸雲停面無表情,一張嘴卻刻薄道:“周黎昇醜。”

江于青眨了眨眼睛,剛想松口氣,突然想起什麽,更愁了,幽幽地看着陸雲停,說:“您說過,我也醜。”

陸雲停:“……”

于青36

江于青只是随口一說,并未放在心上,他一慣心大,記得陸雲停說的話是他記性好,不是當真拿話來翻舊賬的。

陸雲停卻不是這麽想的,江于青這一句話讓他記起了二人的初遇有多不愉快。真說起來,陸雲停當初的确是瞧不上江于青,他最不耐被安排,更不信所謂的沖喜,結果一醒來,他爹娘就給他弄回了一個媳婦,還是個又瘦又小的男孩兒,生得其貌不揚——好吧,倒也不是其貌不揚,只是不太漂亮罷了。

陸雲停自然給不出什麽好臉,說不出什麽好話。

沒想到,江于青還當真在陸家留了下來。都道日久見人心,陸雲停性子傲,卻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江于青就是一塊白面軟糕,從裏到外都是白的,一眼就能看透。

陸家對他好一分,他就巴巴地還陸雲停十分,對他照顧得無比妥帖,大夫叮囑過的,江于青從未忘記過。這半年下來,即便是從不信術士這一套坑蒙拐騙的說辭,陸雲停也不得不承認,他這半年身體的确好了許多。

往年入冬時,陸雲停總要病上幾場,今年卻只得了一回風寒——好像江于青當真是他的福星。一念即生,這種不可言說的命中注定一般的感覺,讓陸雲停心髒都酥酥麻麻的,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陸雲停臉色八風不動,心中卻忐忑,想着說點什麽,可說什麽呢,陸雲停從來不對人輕易低頭的。

“……江于青,”陸雲停張口叫了一句,聲音不高,一擡眼,卻發現江于青手裏已經捧上擱在一旁的書,看得投入。

陸雲停:“……”

江于青聽見他叫自己,擡頭應了聲,看向陸雲停,陸雲停登時又開不了口了,幹巴巴道:“沒什麽。”

江于青:“噢。”

說罷,又低頭去看書了,只留陸雲停瞪着他,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的糾結模樣。他該高興,他早知道江于青心大,不會當真在意,可江于青一點兒不在意,陸雲停又不痛快了。

陸雲停自個兒生了一會兒悶氣,抄過算盤,噼裏啪啦撥得響,竟将要兩個時辰的賬本,一個半時辰就整理完了。

江于青記挂着多吃要胖,到了晚上用膳時便不敢多吃了,陸夫人是知道他的飯量的,見他只吃了一碗飯,肉都是用筷子蘸了一筷子舔舔便不再吃了,還當他身子不舒服,關切地問了江于青,可是身子不舒服?

陸雲停也看了江于青好幾眼,心中有所猜測,有些哭笑不得。

江于青搖搖頭,說,“夫人,我好着呢。”

陸夫人道:“那是今晚的菜不合胃口?”

江于青又說:“沒有沒有,菜都很好吃。”

陸夫人:“那今晚怎麽吃得這樣少?”

江于青望望她,苦惱道:“夫人,休假這些日子我都長了許多肉了,可不能再這麽吃了。”

陸夫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還當是什麽事,”她看着江于青白潤潤的臉頰,頗有幾分成就感,道,“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長些肉無妨,等抽條了就好了。”

江于青不經勸,面上有一瞬間動搖,堅定道:“不成,夫人,再長肉我也要成胖球了。”

陸夫人說:“那也是招人喜歡的胖球。”

江于青有點兒不好意思,他想,陸夫人真是太溺愛他了!胖球哪有招人喜歡的,周黎昇就一點兒都不招人喜歡。

陸夫人見他堅決,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那我明日讓廚房給你做些清淡的。”

江于青說:“不用這樣麻煩的,我少吃些就好了。”

陸夫人嗔道:“那哪兒成,要把身子餓壞了。”

陸雲停冷不丁地說:“還不如去跟着陸刀去練練拳腳。”

陸刀是陸家的護衛首領,拳腳功夫過硬,便是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號的。陸雲停這麽一說,陸夫人心中微動,又有幾分遲疑,說:“練功夫可辛苦得很……”

陸雲停說:“不過是練上幾手強身健體,免得将來科考時進了考場熬不住,讓人擡出來。”陸雲停說的是實話,科考從來不是易事,有許多書生十年寒窗苦讀熬虛了身子,寒冬臘月裏進了貢院,年年都不乏直接昏厥在考場的。

陸雲停是要科考的,陸夫人自然也是了解過,聞言看向江于青,說:“雲停說得有道理,于青,你可願意?”

陸雲停和陸夫人都認為這是好事,江于青哪有不願意的,當即道:“我願意,謝謝夫人,謝謝少爺!”

陸夫人笑道:“你這孩子,一家人道什麽謝。”

陸雲停輕哼了一聲,道:“每日讓陸刀教你一個時辰,不會耽誤讀書。”

江于青眨了眨眼睛,重重地點頭,旋即,就見陸雲停往他碗裏添了幾筷子菜,陸雲停道:“都吃了,吃那麽點兒,我可不想晚上聽你唱空城計。”

江于青看着碗裏的東西,咽了咽,他的确沒吃飽,咕哝道:“我不唱戲。”

陸雲停瞥了一眼他的肚子,江于青這時也反應過來,有點兒窘迫,道:“我睡小榻呢,不會吵着您的。”

陸雲停淡淡道:“我耳聰目明。”

江于青:“噢。”

于青37

陸雲停想讓江于青練練拳腳功夫是早有想法,時下書生大都習六藝,所謂六藝,是禮樂射禦書數,可大都重禮樂而輕射禦,以至于文弱書生比比皆是。陸雲停知道,真正的簪纓世家出身的士子都是文武雙全的,若非陸雲停自幼體弱,到而今,說不得也是允文允武。

他自險些倒在考場過一回,更見了許多考生不是暈在考場內,就是出了考場後心弦一松遭不住,驟然昏厥的。他知道将來江于青也會上考場,便留了幾分心,盡管江于青在陸家的将養下,體質比尋常書生都來得好。

畢竟當初江于青可是能将塊頭遠勝于他的周黎昇按在地上打的。

陸雲停見江于青答應得爽快,夜裏想和他說點什麽,可又怕太過刻意,好像顯得自己上趕着似的——陸少爺要面子。他反反複複地在心裏斟酌着話,結果江于青給他暖好床,鑽了出來,一邊說“少爺您早些休息,我也去睡了,”就麻溜地鑽回了自己小榻上。

陸雲停愣住了。

江于青這個沒長心的,壓根兒不知道陸雲停那一團又別扭又細膩的少年思緒,笑嘻嘻地保證道,“少爺您放心!我一定會努力練功的!一定不辜負您和夫人!”

說完,被子一蒙,呼呼大睡去了。

陸雲停:“……”

他就該走過去,踹翻江于青那張小榻,讓他在冰涼涼的地板上滾幾圈!

這個沒良心的!

陸雲停氣悶不已,莫名覺得憋屈還有點兒委屈。

翌日,江于青果真一大早就起來練功了。

陸刀早得了陸夫人和陸雲停的話,也早早地就等着了。他是陸家的家生子,一生所學皆仰賴陸家,對陸家忠心耿耿,江于青是陸家的半個主子,他對江于青自然是客氣的。

陸刀約摸二十四五歲,面容冷峻,話不多,手中提刀,長身挺拔,透着股子不好相與的嚴肅。

江于青也不怵,張口就是一個帶了幾分尊敬的“陸大哥”,赫然是以師長禮相待。

陸刀清楚自己的身份,更知道江于青是陸家過了明路的少夫人,乍見他如此,還有點兒不習慣,所幸江于青在陸家住了大半年,二人多多少少也打過照面,說過幾句話,便都轉入了正題。

江于青不是要成為絕世高手,而是為的強身健體,陸刀便打算教他一套拳法。江于青雖身體底子不錯,可到底不曾習過武,下盤無力,出拳也不得其道,陸刀便先讓他紮馬步。

所以當陸雲停醒了,披着大氅迷迷糊糊尋出來時,就見江于青正在院子裏的小池邊紮馬步,兩條腿練得直哆嗦,白了許多的臉汗涔涔的,透着股子紅暈。

陸刀就站在一旁,一張臉沒什麽表情,卻在江于青支撐不住時,以刀鞘啪的輕輕抵在江于青腰上助他穩住了身體。

陸刀說:“江少爺歇會兒吧。”

江于青如蒙大赦,脆生生的應道:“哎!”

陸雲停目光還看着那把在江于青腰上碰過的刀,整個人登時就清醒了。

作者有話說:

倆小傻子談戀愛,随便寫着放松放松的小甜餅,大家随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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