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小荷才露尖尖角

重樓其實心知肚明,飛蓬并不待見自己。

他也很清楚,機會幾乎是死纏爛打來的,那即使是收獲冥君待客般的陌生态度,亦是理所當然。

只是,在這個檔口瞧見曾為飛蓬擅離職守而被貶谪的天女夕瑤,重樓不可能不深入思忖。

“水碧…”他微微蹙眉,隐約想到了自己的錯漏。

當日飛蓬回到鬼界,此後又幾乎以自殘的方式洗去标記,鬼界高層當真一無所知?

魔尊想了想,喚來打理院落的侍從,提出自己想盡快見冥君一面。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鬼界副君水碧親自前來了。

“魔尊,有失遠迎,失禮了。”她撫了撫發絲,笑得很是從容:“可君上最近很忙,勞煩稍待。”

水碧頓了頓,見重樓面色不改,又道:“未免有人打擾,才給安排到此處,雖地遠,然勝在清淨,不知魔尊可滿意?”

重樓淡淡道:“很好。”

“那若魔尊有事,也可先回魔界。”水碧笑意更深,卻未曾大包大攬:“待君上忙完,想必會聯系您的。”

有鬼界副君作中轉,反而多了一層轉圜餘地,飛蓬這是有意為之吧?重樓垂眸深思,再做試探道:“無妨,本座來去方便,公務随時随地可取。”

水碧眸光一閃,果真似重樓預料那樣,只禮貌地拱了拱手,就放任自己安然地住在鬼界,未有任何留難了。

重樓便也不強求,只耐心地等待着,亦不耽誤魔界事務。

再說水碧,她稍稍觀察幾天,終于忍不住去找了飛蓬:“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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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樓不好敷衍吧?”飛蓬頭也不擡道。

水碧無奈地坐下來:“他誠意倒是足夠,真就耐心等着。”

“侍從遠遠望過,魔尊确實把公務搬了過來。”她托腮說道:“君上,您若有什麽不好辦的,不妨繼續交給我做。”

飛蓬終于擡頭:“凡事可一不可二。”假借,更是這般。

“是,那屬下便不管了。”水碧為飛蓬出氣的态度,本就取決于飛蓬,見自家君上語氣肯定,她當即就決定收手。

但作為飛蓬一手培養的副君,水碧為君分憂的心思很是濃重,哪怕讓自己忙碌些也在所不辭:“不過,我看您這兒公務只剩下一點了。”

別以為我沒看出來,您處理公務的速度比平時快多了,這樣壓榨自己可不好!

飛蓬微微一愣,水碧已經手腳麻利地卷起那摞公文,飛快從書房裏溜了出去:“剩下交給我吧,您盡管去找魔尊打打架松快松快。”

您和魔尊,一個郎有情,一個郎有意,那我還為難他幹什麽?難得有對手,祝您打得開心。

飛蓬:“……”他的臉慢慢泛了紅。

重樓對于冥君府邸發生的對話一無所知,終是當局者迷,連水碧都能看破的事情,他反而沒有任何自信,只能原地等待。

但這仔細想想也說得過去,魔尊打心底覺得,有些傷害從非彌補就能揭過。更不是彌補過後,受害人就應該理所當然地接受自己。

“唰唰。”他現在正在下廚,地點是異空間,卻連着鬼界的客房。

重樓其實不在意飛蓬答不答應,他自認喜歡飛蓬是他一個人的事情,飛蓬願意與自己偶爾比武聊天就夠了。

他更想與飛蓬以對手知己的分寸相處,略加一點單方面追人的體貼。

也正因為如此,重樓很樂意親手做一些事情。

尋樹,采茶,炒制。

打獵,燒烤,羹湯。

不遠處的桌案上,幾個材料珍貴的保溫保鮮飯盒零零散散,錯落着打開了蓋子。

內中膳食已被用盡,盒子也被清洗一空。

重樓一點一滴撿起曾在蚩尤教導下學會、又在成為魔尊後荒廢許久的技藝,越發善于總結與推陳出新。

“哼。”他站在廚房的炤臺前,夾了一筷子菜肴,自己嘗了嘗,覺得味道比幾天前那次更好,不禁頗為滿意地哼笑了一聲。

可惜,飛蓬正忙,還沒空和自己比武,也就不能打完架,試着拉飛蓬一起吃喝。重樓這麽想着,之前也一直是這麽做的,雖然屢次遭拒。

但他盼望着,總有一日,飛蓬會願意試一試,便從未有一次停止準備。

“轟隆!”便在此刻,重樓腳下的地面陡然一震。

他整個魔晃了一下,好在反應極靈敏,立即以空間術法将菜肴往飯盒一裝一蓋,瞬間便出去了。

不久前,水碧一句含蓄之言,還是将飛蓬調侃地心頭羞惱。他沒猶豫多久,就真的來找重樓打架了。

結果,重樓居然不在房間,只留了一個空間通道。

飛蓬站在入口處看了看,頓時想起自己被關在異空間時的遭遇,火從心上來,下手沒個輕重。

“哼。”見重樓出來,他抱臂輕嗤了一聲:“本君算不上通情達理,但也不至于強人所難。魔尊既然忙于公務,就還是回魔界吧。”

重樓怔了一下,大大方方回道:“不,最近不忙,只是怕把你的客房弄得油煙味太重。”

飛蓬愣了愣,不禁想到新仙界每回大戰後,重樓始終如一的問詢。

“……”他默了默,還是問道:“又是為比武準備的?”

重樓坦蕩颔首:“對。”

“菜色還不錯。”他揮揮手,讓幾只飯盒落在桌子上,蓋子直接打開:“你要不要吃過再打?”

飛蓬倒也不認為,自己能讓重樓親自下廚。

尤其是他曾見過重樓幻化之能,明白異空間地域廣袤,自然以為裏面有魔尊的部屬。

“不用。”飛蓬淡淡說道:“先溫着吧,我鬼界确實條件簡陋,魔尊打完剛好用膳。”

再度被拒絕的重樓并無失望之意,他只聽從飛蓬的話用陣法溫着菜肴,又豎起炎波血刃,欲再開一條通道,前往新仙界。

“不必,這裏才新建了一座練武場。”飛蓬這才勾勾嘴角,走在前方為重樓帶路。

重樓便跟在他身後,出了冥君府邸,去新修建的大型練武場。

一路上,不少鬼魂投來好奇的一瞥,随即對飛蓬乖乖行禮問好。

飛蓬不在意重樓的表情,一個接一個淡然接話。

“你記性很好。”直到進入場地,重樓才道:“脾氣更好。”

他适才驚覺,飛蓬竟把還沒投胎的鬼界常客,每一個的名字、經歷、脾氣都了解透徹。

誰都能與冥君搭上話,而飛蓬淡然禮貌,态度絲毫不居高臨下。

“怎麽,魔尊埋的奸細,沒給你這個消息?”飛蓬回過頭,面上卻并無被稱贊的歡欣,只有淡漠與疏離。

重樓靜了靜,他花了些心思,仔細去想飛蓬是否有質問之意。

但前方回眸的人臉上一派平靜,一時間什麽也瞧不出來。

“……”魔尊只得踟蹰着組織了一下語言,才回道:“眼線只說冥君淡然肅穆、交游廣闊。”

他萬萬想象不了,情報裏出府邸次數都不多的飛蓬,會是這麽個交游廣闊法。

不是對蝼蟻的平等漠視,也非神族特有的清高冷漠,而是衆生平等的淡定注目。即使冷淡着臉,他亦像清風撫過流雲,又如月光灑落大地。

“嚴肅,不代表就要高傲。”飛蓬終于笑了:“本君只是不愛說話。”

重樓了然颔首,看着飛蓬将廣袖長衫随手解下,露出一身幹脆利落的勁裝。

“魔尊還記得,本君上次跟你說的嗎?”他撫着劍鋒,眉間并無殺意。

重樓點了點頭,以同樣平淡的語氣回答:“記得。此番,只是切磋。”

“那就開始。”飛蓬揚起劍刃,身影快如閃電。

他出手時,沒用一點靈力。

“嘭。”重樓用炎波血刃架住了照膽神劍,身形跟着急速閃動。

沒一會兒,他就感受到,飛蓬想揍自己個瓷實的沖動。

“哼。”重樓輕笑一生,不僅不用空間術法躲閃,還近身戰兵刃相交。

他沒有半點手軟相讓,而是與飛蓬實打實地硬碰硬。

“乒乒乓乓。”勁風撕碎牆上磚瓦,練武場內飛沙走石,翻卷起一波又一波的清脆響音。

重樓的臉頰上多了一道又一道狹長的劍傷,血痕滑落血珠,朦胧他的視線,也将眼圈周圍的青腫映襯得更加可怖。

飛蓬亦不輕松,他持劍的手臂整個兒發顫,手腕到虎口處被劃出一道極深的傷,肩頭骨折見血。

“轟!”最後一擊相撞,兩人齊齊被砸飛,兩座牆壁再也受不住力道,整座練武場轟然倒塌。

巨大的響聲引得周圍鬼魂紛紛注目,瞧見前不久還嶄新的練武場只剩下殘垣斷壁時,不禁目瞪口呆。

“咳咳,痛快。”飛蓬從廢墟下翻身而起,肩頭已是白骨森森。

他凝煉神體神魂為靈魄一體,卻于不用靈力的切磋裏,都還會在重樓手中受這等創傷,魔尊委實是極強的對手。

重樓自飛蓬對面翻起身,鼻青眼腫、肩頸骨折,正在自行将骨頭推回原位。他傷的比飛蓬更重,面上除了流血的傷痕外,竟是毫無血色。

“飛蓬。”不過,魔尊沒怎麽在意自己的傷勢,倒是下意識對着冥君晃了一下神。

飛蓬受了傷,但淋漓細汗滋潤紅潤肌膚,說話時有着微微喘息,反而顯得人精神振奮、神色煥然。

重樓心中一蕩,頓時不敢多看。

可他移開視線時,剛巧把飛蓬肩上頗為嚴重的皮肉傷印入了眼簾。

“夕瑤天女正好來鬼界見你。”重樓眼底滑過些許急切憂色,語氣便也急促了幾分,甚至顧不得之前的難受不快:“你快去找她療傷吧。”

飛蓬有些驚訝地看了看重樓,改變了讓重樓自行回魔界療傷的想法,莞爾一笑道:“那就先回我府邸吧。”

重樓一怔,飛蓬的身影已迅速朝前,他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的議論紛紛、揣測敬畏,并不影響飛蓬和重樓的速度。等飛蓬停下步伐,已是在他自己的書房裏了。

重樓默不作聲地關好門,才不解地喚道:“飛蓬?”

“沒什麽。”飛蓬随口一應,目光卻轉向了案幾。

水碧是抱走不少公務,但這幾天他和重樓過招,又新積攢了許多。

飛蓬走上前,正擡臂想翻一下,疼痛就已如約而至。

“……”他默不作聲,而重樓已飛快地擡起指尖,把他的臂膀按回去。

然後,重樓迅速挪開手指,微微擰起了眉。

以前不是比武,而是決鬥。傷勢自以內傷為主,全靠事後回各自地盤用治療術,不存在為難之處。

這次重樓留在鬼界,卻發覺了問題所在:“這樣不行。”

就算飛蓬暫時推後批閱公務,這刮骨之傷也得治療。總不能放着,等傷口自行長好,那樣太疼了。

而且,飛蓬一貫愛喝茶。酣暢淋漓一戰受了創傷後,也正該好好休息或享受一番。

“你還是請夕瑤天女來吧。”重樓忍着心底莫名的酸楚,口中再勸。

她為了你,曾擅離職守。那見你受這樣不方便的傷,想來不介意噓寒問暖、端茶倒水,剛好紅袖添香。

“不了。”飛蓬回眸而笑:“既已退出神界,就更不該給她任何希望。”

他搖了搖頭,既溫柔又無情道:“我本就不打算再見夕瑤。”

重樓無言以對,他不擅長治療法術,可為今之計似乎只能湊合一下了。

魔尊掌下便開始盤桓彩光,而冥君任由其施法。

感受着傷勢在慢慢好轉,只是需要時間,才能完全治愈,飛蓬的唇角輕微勾起:“看來,你我都不擅長治療法術。”

若是自己施展,定與重樓相差無幾。

當然,鬼界也有擅長治療的,如水碧。但實力差距過大,不能直接為他們治愈,一樣需要時間,才能讓皮肉傷長好。

“進攻是最好的防禦。”重樓篤定說道:“你不也是嘛。”他主學了攻擊性的法術,防禦和治療雖懂,卻不算特別精通。

确實,我也如此。飛蓬唇畔的笑意更多了真切。

但重樓放下手後,卻對這效果不甚滿意。他眉頭越皺越深,大有皺眉不展,在室內走個不停的架勢。

瞧着重樓面上血痕尚在治愈,可本身像是感覺不到疼,只關切着自己,飛蓬哪怕明知他情意深重,也有了被對手小觑的惱怒。

“魔尊不必如此。”冥君不禁斂起笑痕,狀似淡然道:“身上的傷痛,可算不上什麽。”

此言一出,重樓便步伐一僵,臉色不由得更白,然不曾回嘴。

飛蓬見他如斯隐忍克制,也并無出氣成功的爽快,便住嘴不說了。

“魔尊還是坐吧。”他只坐回主位,為重樓安排了客座:“要不然,就直接回魔界療傷。”

重樓正想抿唇入座,卻見飛蓬不顧傷勢,擡臂去拿筆墨紙硯。

“……”他當即走上前,搶在飛蓬之前拿了起來。

飛蓬擡起頭,分外困惑地瞧着重樓。

“咳。”重樓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道:“眼線一事,本座有必要向冥君解釋一下。”

他坦誠道:“神魔敵對,鬼界關乎輪回,被神族掌控,本座自要破壞一二。”

“但不論給滞留鬼界的魂魄多少支持,也無人能動搖冥君的統治。”想到三族大戰結束後,自己穩定完魔族的情況,轉頭插手鬼界事務卻一無所獲,魔尊很是無奈:“從那時起,本座便不再強求。”

重樓直白地說道:“再安插眼線,就只是應有的戒備了。但從你退出神界陣營,本座便再未行過窺探之舉。冥君若不信,不妨再度徹查。”

飛蓬安靜地回憶思忖了片刻,也沒說信不信。

“那魔尊又對哪些勢力這般派過奸細?”他只問了一句,稍稍一頓,又道:“若不方便透露,就不用說了。

重樓搖了搖頭:“無妨。妖是約定俗成的附屬,神是命中注定的宿敵,人是有望争取的盟友。”

所以,是各界都有,而且根據實際情況,調整應對策略。飛蓬聽得懂重樓言下之意,再比較一下絕地天通後的神界,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光從這個大局觀看,神族明明戰後恢複元氣多年,戰力算得上匪淺,也終究一敗塗地,不是沒道理的。

“……魔尊确實雄才大略。”冥君最後深深吐出了一口氣,既佩服又慨嘆。

重樓搖了搖頭:“冥君過獎,本座野心不大。于神界,卻更多是因果報應、順水推舟。”

是敖胥主動把一統的機會送上門,我才順水推舟定計。而非為了一統,定計釀成劫數,致使生靈塗炭。

“……本将…不,本君知道。”飛蓬閉了閉眼睛,語氣是難得的艱澀。

他已經不是神将。

或者說,就算他還是神将,在這場被自己人掀起的大難中,閉關鎖界的神族也注定在劫難逃。

失敗是高傲者的必然,神界可不止一個敖胥。

“飛蓬,這一切從來不是你的錯。”重樓的聲音溫和了太多,彎腰将懸浮的靈氣抽取,凝結為靈水,往硯臺裏倒了一滴。

刻錄了精致花紋的墨條被他拿在手裏,與硯臺輕輕摩擦,墨漸漸溶解于其中。

飛蓬靜靜地看着重樓拿捏頻率,每次恰到好處地加水,極耐心極寧靜,怔然出神。

直到墨條被擦幹放好,墨水順着被傾斜的硯臺,緩緩滑入邊上的墨池,他攥着重樓輕柔塞進自己掌心的朱筆,方回過了神。

“……”飛蓬這才意識到,自己光顧着發呆,竟也沒覺得,肩上傷口愈合時應該會痛。

無獨有偶,重樓也在關注着這裏。

他越過幹涸的血跡,看向飛蓬光潔如新的肩頭,指尖很輕很輕地觸碰一下,又立即移開了:“我很少施展治療術,你現在什麽感覺?”

“好透了。”飛蓬神思不屬地回答着。

适才那一瞬的觸碰,極輕,極軟,極柔,極快。

與榻上死死扣住肩膀,讓自己動彈不得,只能陷落在煉獄裏的指尖,截然不同。

明明是同一個魔,同一只手。

飛蓬又看向重樓,他臉上的傷口還在愈合、青腫還在緩和。

“你傷得比我重很多。”飛蓬忽然道:“切磋只是不用靈力和仙術,為什麽不用空間法術躲閃?”

重樓理所當然道:“你不是想打個痛快嘛,空間法術躲閃太方便,可就沒意思了。”

“……”飛蓬沉默少頃,見重樓還是毫無入座的想法,反而去找更多墨塊,幹脆把筆放下了。

重樓很不解,擡眸瞧向飛蓬:“怎麽了?”

“突然就不想批了。”飛蓬用雙臂撐在書案上,聲音有些飄忽:“打架有些累,一起用膳吧。”

重樓愣了愣,臉上閃過一抹快慰,身影在室內一閃而過:“我現在就去客房拿。”

他再回來時,是以空間法術直接出現在飛蓬面前。

然後,室內除美味佳肴,又多了水蒸氣上浮的浴桶、寬大厚實的屏風與幹幹淨淨的新衣。

“傷口好了就能入水,你先沐浴更衣吧。”重樓再次離開書房,提着飛蓬放在桌子上的茶壺與放在格子裏的茶葉:“我去院子裏烹茶。”

但他最後還是沒能和飛蓬一起用餐,因為飛蓬脫了外裳入水,骨子裏耗盡體力的疲乏被蒸了出來,人犯着困泛着困,就慢慢睡着了。

重樓剛推門進去,就不敢再上前。

他心裏倒是慶幸,餐盒底部才被刻了恒溫陣法,又在茶壺底部也畫了個如出一轍的陣,再輕飄飄地連杯盞一起,送了過去。

做完這一切,重樓唇角微揚,重新将自己關于門外。

“昨日勞煩魔尊了。”第二日,飛蓬将洗幹淨的空盒還給重樓,面上有幾分赧然:“接下來,我得處理這幾天荒廢的公務。”

重樓深知見好就收的道理,并不打算強行留下來給飛蓬添麻煩。

所以,他早把公務收回異空間,只等着飛蓬送客:“我過些日子再來。”

“好。”飛蓬送重樓到冥君府邸門口,在重樓開啓空間通道時,鬼使神差道:“夕瑤天女已被水碧送回神界,她不會再來了。”

重樓腳步一停,回眸深深看進飛蓬幽藍色的雙瞳。

路上剛好有幾個經過的魂魄,見魔尊與冥君如此對望,心中不免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趕忙低着頭躲走了。

飛蓬和重樓倒是都不在意他們的視線,還沉靜地彼此對視着。

良久,重樓才道:“說不給希望,就完全不見。你對感情,相當認真。”

“對誰的感情,都該如此。”飛蓬緩緩一笑:“我等你下次來。”

他稍稍一頓,輕聲撂出最沉重最淩厲的言詞:“若魔尊改變主意了,也可直接下戰帖,你我新仙界見。”

重樓搖了搖頭,深邃的眉眼非是平日的威嚴,而是極少有的和緩寧靜:“發情期只是為異獸劃定擇偶範圍,餘下全靠相處。”

“正巧,我對感情也很認真。”他的嗓音既低且沉,卻莫名彌漫着柔和,完美消弭了飛蓬聞言後那一剎那的惱火:“就下個月見吧,飛蓬。”

飛蓬不再吭聲了,他看着重樓踏入空間裂縫,心底隐隐有了夾雜戰意的複雜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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