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袁穗是一個對于細節是很講究的人,所以聽完易江南的哭訴,她問的第一句話就是: “那剛才你們兩個接吻的時候你有沒有助跑?” 以易江南和盧永福之間的身高落差來講,如果接吻沒有外力輔助的話是比較難以想象的。
“喂!大姐!我是被強吻的!而且還是我的初吻吶!”易江南在電話那頭暴走,剛才濃濃的哀怨被一掃而空。
“初吻?你的初吻不是早就被鄭理……”袁穗很陰險地提醒
“那個不算!”易江南的聲音小了一些。
那是七歲那年,有一天牙痛得利害,可是因為想和鄭理他們一起去軍區大院裏偷白蘭花,所以易江南誰也沒說,一放學,還是跟着鄭理他們往外跑。好不容易爬上高高的白蘭樹,剛剛來得及深深地吸進一口帶着濃濃白蘭花香的空氣,在下面負責望風的猴子突然大叫:“有人來了,快跑!”于是在由遠而近的喝斥聲裏其他人一個跟着一個往下蹿,然後象兔子一樣撒丫子猛跑。易江南驚慌失措地正想跟着往下跳,卻被鄭理一把抓住縮在白蘭樹濃重的樹影裏。不一會,讓人恐懼的腳步聲還沒到樹下就往圍牆那邊追過去了。易江南卻吓得腳都軟了,忍不住地發抖,鄭理好笑地抓住她的手緊了緊:“不用怕,他們都追過去了,再等多一會兒就沒事了。”
易江南皺着眉頭苦着臉小聲說:“不是,是我,我, 我牙痛!”
鄭理這才發現易江南的右邊臉都腫了起來,忍不住生氣:“牙痛你還跟着來幹什麽?”
易江南總不可能向鄭理承認自己是他的跟屁蟲吧,只好理虧一樣低着頭。
“很痛嗎?”鄭理小聲問。
“唔!痛得我想哭!”易江南咧着嘴,真地想哭出來了。
“別哭,別哭,我知道怎麽治牙痛!”鄭理生怕被易江南的哭聲暴露了行藏,趕緊說。
“真的?”易江南擡起頭問。其實此話純屬多餘,既使已經被鄭理騙了幾千次了,但是事到臨頭她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他,“怎麽治?”
“把頭伸過來。”鄭理悄悄說,易江南聽話地挨過去,發現鄭理的眼睛亮晶晶的。
“笨蛋,把眼睛閉起來,給你這麽瞪着我會做惡夢的。”
“哦。”易江南閉上眼。然後,就感覺嘴巴上有一個涼涼的,幹燥的東西挨了上來,栖息,最奇妙的是,那個跟自己的嘴緊緊挨在一起的東西軟軟的,而且居然會跟着自己嘴唇的溫度變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嘴巴上突然一空,心也跟着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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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嗎?”等了半天,再沒有其他感覺,易江南不敢睜開眼。
“好了!怎麽樣,還痛不痛?”易江南睜開眼,看到鄭理一臉熱切地期待地問自己。
其實都不用仔細感覺,牙還是痛得要命,可是看到鄭理臉上的表情,易江南怎麽都不忍心說“沒有”兩個字,只好吸着冷氣說:“好象沒那麽痛了。”鄭理很滿意地樣子:“昨天晚上我看到我爸就是這麽幫我媽治的牙痛!不過幫你治療的時間要久一點,因為我想,看起來,你的樣子比我媽要嚴重一些。”
“你拿什麽給我治的?”易江南好奇地問。
“呶!我的嘴!”鄭理恬不知恥地指了指自己緋紅的嘴唇,然後就笑了,夕陽透過斑駁的樹葉,将溫和的金色斑點印照在鄭理的臉上,燦爛而奪目,在濃郁的白蘭花香裏,好象亘古以來,他就坐在那裏,千年的陽光下,不變的,還有那樣的微笑和閃閃發亮的眼睛。易江南真的感覺不到牙痛了。
其實一直到今時今日易江南都沒有發現鄭理說完這句話以後臉上的笑容綻放的幅度是多麽的可疑。
後來,易江南很虔誠跟袁穗介紹了這個鄭氏特別治療法之後,被袁穗足足罵了兩年白癡,一年笨蛋,并從此被抓住了小辮子,一碰上易江南想跟袁穗說不的時候,只要袁穗陰森森地問一句:“你牙痛了嗎?”易江南就只好舉手投降,逆來順受,不然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她和鄭理親親過,一定會被鄭理整理出朋友名單,這是易江南不敢想象的。當然時至今日,随着時代與社會的變遷,小辮子的含義已經演變成了一種向惡勢力低頭的慣性。
“喂!易江南!不要告訴我你又走神了!”袁穗對着電話痛心疾首地呼喊。
“哦,沒有,我聽着呢。”
“你幹嘛要打盧永福?”
“你這句話問得很沒水平哈,我不打他難道還要給他寫封表揚信呀?!他是個流氓吶!”易江南重新想起自己為什麽一晚上都這麽憤怒的原因了。
“其實你這一巴掌是為了自己打的還是為了鄭理打的?”袁穗冷靜地問。
“這個,這個有區別嗎?”被袁穗一下子問中了心底最虛弱的一塊兒,易江南有點兒結巴。
“算了,南南,你自己心裏清楚得很,”袁穗心軟了一下,“不要以為背負才需要力氣,放下更需要智慧和勇氣。你還是選自己能放下的放下,明知放不下的,就不要勉強自己去放。”
袁穗的話讓易江南很不以為然,整件事最刺激她的,只有周青青臉上讓人不忍卒睹的難過和鄭理望住周青青心痛的眼神。
這以後差不多一個星期的時間,易江南的世界一下子清靜下來了,沒有鄭理,也沒有盧永福,就連袁穗都沒有拿在溫暖的子宮裏幸福成長的幹兒子來找易江南的麻煩,除了老娘例行公事地叫易江南回家吃飯外,整個世界好象都忘記了還有易江南這麽一號人物。
而這一個星期裏,在米線店外的那一幕象中了電腦病毒一樣不停地在易江南腦子裏被來回複制、播放,最後充斥了整個硬盤,但是預期中的系統崩潰沒有來臨,只是那種紅杏出牆之後被法定配偶捉奸在床的羞恥感揮之不去,讓易江南苦惱萬分,很有些看不自己的。
“易醫師,你的嘴巴還沒好呀?”嘉嘉無限同情地看着易江南拿着個小湯匙往腫得象兩條脆皮雞肉腸兒的嘴巴中間小心翼翼地塞着飯菜,報仇似地叭叽完碗裏最後一口湯就走回前臺去了。
那天回去以後,易江南就把嘴巴從裏到外,從上到下,從南到北……用消毒水和刷子洗刷了足足一個小時,結果口腔毛細血管受傷充血腫到現在。好在平時上班都戴口罩,所以眼前如此駭人的模樣總算沒有影響到科裏的正常開診。
易江南沒搭理嘉嘉,全力對付眼前這盒牛肉西紅柿。可憐她從嘴巴開始充血那天開始已經連着喝了六天粥了,主要是操作起來比較容易,拿根吸管不用五分鐘就能把自己灌個半飽。只是喝粥的時間太長也不是事兒,一打嗝兒就是一股酸水兒,聞到肉味兒那腿就有點兒邁不開……所以今天中午下定決心買了一盒飯想往已久的幹飯回來想着打打牙祭,沒想到吃得這麽辛苦,那肉都不能咬,只能困在狹小的口腔空間裏靠着四顆磨牙來回撮。于是又在心裏跟盧永福的祖宗十八代用最性感的方式打N次招呼!
好不容易把一小口牛肉嚥進喉嚨,正仔細體驗着細致的肉理滑過細窄的咽道的美妙快感,休息室的喚鈴“叮叮當當”地響起來了,有病人到。娘的,讓人吃飯不讓人吃飯!易江南憤懑地望了一眼牆上的挂鐘,原來已經一點半了。不知不覺原來這頓飯已經吃了一個多小時了!挫敗地望了一眼桌上還剩了大半的盒飯,易江南認命地嘆了一口氣。
只是,戴回口罩走進單間醫療室,見到周青青一臉平靜地坐在候診椅上,易江南的心一下就亂了。
“請問哪裏不舒服?”易江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波瀾不驚。知道自己除了看口腔疾病外,沒什麽比這個美女強的,易江南很感謝臉上的口罩讓自己的心虛如此安全。
“心裏不舒服。”
“那你應該去對面看心血管科。”易江南感覺這樣的對話有點無聊,繃得緊緊的神經不由得松了一松。
“易小姐可以幫我。”周青青一把抓住易江南的手,易江南只覺得她的手好涼,有種沖動,想把這兩個柔軟的小手放到嘴邊呵暖。
“對不起,我在上班不适合談私事,也請你不要耽誤其他病人的時間。”易江南強壓下憐香惜玉的沖動,硬着頭皮淡淡地說。
“離開RYAN吧,請你,求你!”周青青突然崩潰地淚如雨下,讓易江南錯愕不已:“為什麽?”
“對不起,因為我喜歡他!我愛他!”周青青很壓抑地聳動着肩膀,雖然心裏難過,但是她也知道這不是一個可以盡情渲瀉的地方。
“那鄭理呢?你喜歡盧永福那鄭理怎麽樣呢?他才是你男朋友!”易江南象只老母雞一樣跳了起來,這個時候她忘了門口等着看牙的病人,也看不到周青青讓人心痛的眼淚和憔悴,只剩下熊熊的怒火在心頭燃燒!你們家盧永福是香饽饽兒,我們家鄭理算什麽?
“你聽着,周青青,不管你對盧永福懷着怎麽樣的心情,我告訴你,我一定會嫁給他,所以,你趁早把你的愛情收回去,盧永福,我是要定了!”
“你以為RYAN真的喜歡你嗎?”周青青搞不清楚是害怕還是激動,微微發着抖說,“他從頭到尾都是在利用你,只是在利用!”
“沒關系,我喜歡他就好了!”易江南眯着眼睛笑了,反而覺得心頭一輕,正如袁穗說的,盧永福能讓她給料理了,這也太不合邏輯了,如今周青青給出了答案讓她實再是太釋懷了。
目送周青青有點兒踉跄着離開的背影,易江南強壓下心底那絲不安,把臉扭向一邊。她要做的,就是保護鄭理!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她太了解這小子了,表面上狡猾、聰明,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他想做卻做不到的事,而實際上,他還是個孩子,一個喜歡惡作劇,喜歡出奇不意的孩子。所以,只要找到他的死穴,想要傷害他,其實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而現在,周青青就是他的死穴,她知道,周青青自己也知道,所以,她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絕不允許!
下班前,易江南毫不猶豫地打了一個電話給盧永福,該死的,居然是語音信箱。易江南很牛逼地對着電話說了一句:“我是易江南,五分鐘之內你不回電話我就去派出所告你強奸!”
新年好!
身體好!
心情好!
荷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