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愉悅的情緒順着系統傳了過來,逐漸沖散了沈眠的不安。
他勉強定了定心神,站直了身體。
郁馳烨在不高興?
眼前的韓楓自郁馳烨到來的那一刻,便垂下了眼睛,不願意分出半點兒視線。
沈眠轉身看向他。郁馳烨的臉上看不出什麽,只是他的眼神越發的冷了。
“韓大人,無事不要打擾陛下。”
他這話說得委婉,仿佛真的是在為沈眠而擔憂,但沈眠卻能聽出來他話語中透露出來的,警告的意味。
韓楓聞言身體一顫,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他竭盡全力才能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麽顫抖,咬牙說出了一句是。
“陛下,微臣告退。”
他低着頭,行了一個禮。只不過這禮,只是對着沈眠的。
韓楓轉身離開的那一刻,沈眠窺到了他蘊藏在眼底的,濃厚的看不見底的恨意。
無盡的怨恨被他牢牢的鎖在那副清冷的皮囊之下,不經意的洩出,讓人窺見了困于人皮之下的兇獸。
沈眠心尖一顫,下意識的想要探尋這恨意的深處,但韓楓沒給他這個機會,郁馳烨也沒給他這個機會。
郁馳烨深潭一般的眸子落在了他的眼中。
“沈眠,別靠近他。”
他收起了在韓楓面前的僞裝,語氣中只剩下無盡的冰冷。
冷的人血液凝固,唇齒生寒。
但沈眠看到了,他深藏在眼底的戒備。
沈眠笑了起來,漂亮的眼中盛滿了笑意,散着星星點點的光。
他情感不健全,他唯一能夠敏銳辨別的,便是來自于他人的惡意。
郁馳烨的話雖然冷,但是卻沒有惡意。
這冰冷之下包裹的東西,沒人比他再能明白了。
那是他們不願被人窺視的一面,小心翼翼的收集在這幅人皮之下。混沌之中的利刃,只會朝向他們自己。
他們看起來是人,但內心,早已變成了怪物。
“皇叔,原來我們是一樣的。”
郁馳烨的瞳孔幾不可查的放大了一瞬,只是幅度太過于微小,除了離他很近的沈眠,誰都沒有察覺。
沈眠徹底笑開了,極為少見的,眉眼都彎了起來。
“皇叔,你在害怕。”
郁馳烨的指尖壓了壓玉扳指,瞳孔微動,錯開了沈眠的視線。
郁馳烨,你在害怕些什麽,又在忌憚些什麽?
是因為韓楓嗎?
如果我殺了他,你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呢?是無措,是憤怒,亦或者是崩潰。
皇叔,我想看看你內心的野獸。
在此之後,你會來殺我嗎?
充滿惡意的想法抑制不住的在沈眠的大腦中蔓延開來,殘存的一絲理智出聲指控着他大腦有病。兩種意念在沈眠的腦海中吵了起來。
沈眠低下頭,掩蓋住了眼底的瘋狂。
出乎意料的,一只大手覆在了他的頭頂,溫柔的揉了揉,隐隐的還能感覺到郁馳烨指尖的溫度。
沈眠一怔,心底喧嚣的聲音一瞬間化為了空白,從未被人如此溫和對待過的身體一瞬間失去了所有機能。
“原來,你也是這樣。”
郁馳烨的聲音褪去了冷意,似覆在沈眠頭上的手一般帶上了溫度。
他好像突然明白,為什麽他對沈眠下不去手了。
沈眠的身上,有着他的影子。
透過沈眠,郁馳烨看到了他自己。
他們都是瘋子。
只不過沈眠的尖銳是外放而又傷己的,他的瘋狂是隐忍而又孤寂的。
沈眠眼瞳顫了顫,終于回過神來,他向後退了一步,躲開了郁馳烨的手。
“別碰我。”
沈眠崩緊了身體,抗拒任何人的接近。他的的心底源源不斷的湧現出驚人的愉悅感,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嚣着愉悅,肩膀也抑制不住的顫動。
這是系統傳來的愉悅感。
郁馳烨在生氣嗎?
沈眠惶惶然擡頭,對上的卻不是平日裏那雙深淵一般的眼睛。黑淵起了漣漪,泛着細碎的粼粼波光。
一如那夜水下他的眼中泛出的一抹溫柔。
沈眠無措的捏着指尖。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別人的善意,這只會讓他手足無措,誠惶誠恐。
他移開視線,慌亂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蘭花。他又下意識的摸了摸袖子,沒有摸到匕首。
極度的無措之下,沈眠選擇了逃避。
今日這趟禦花園,實在是不該來。
沈眠從郁馳烨的身旁繞了過去,腳步都帶上了急切。
郁馳烨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問一旁的易川:“這是,怎麽了?”
易川酷酷的站在郁馳烨身後,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
他們王爺極少對人表現出善意,但哪一次,對方不都是感激涕零的。
像小陛下這樣悶着頭就跑的,他也是第一次見。
郁馳烨又轉向藍瑤。
藍瑤擡頭望天。別看屬下,屬下也不知道。
郁馳烨也沒指望他們兩個能給出什麽答案。他細細思索了一下沈眠的目光最後落下之處,依着記憶看去。
看到了那個小小的,只有一點白花苞的蘭花。
擁有兩世記憶的郁馳烨腦海中的東西太過于繁雜,以至于他一時沒能想起來,沈眠登基那日差點兒誤了時辰,便是命人将禦花園離得蘭花全部鏟了。
沈眠讨厭蘭花?
他彎下腰,将那丁點兒蘭花掐了下來,指尖一撚,将蘭花毀了個徹底。
他轉頭看向藍瑤:“命人檢查一下,看是否還有遺漏。”
“是。”
郁馳烨松了手,看不出樣子的蘭花落在了地上,蒙上了一地灰塵。
而這些,逃回寝宮的沈眠都不知道。
他慌亂的向床榻間走去,腳步淩亂被自己狠狠的絆了一腳,跌坐在了床上。
沈眠沒去管撞的生疼的背。他用抑制不住的顫抖着的指尖,艱難的打開了床頭的小匣子。
裏面放着的,是他從小蘇微那裏留下的噬魂香。
他将錦囊緊緊地握在手中,熟悉又令人憎惡的味道讓沈眠漸漸冷靜了下來。
母妃留下的,被他刻了阿歡的匕首不見了。
現如今,拴住他心底的野獸的,只有這一點點味道了。
沈眠深吸了幾口氣,壓下指尖的顫抖。解開腰帶,褪下上衣。
銅鏡中映出了沈眠雪白又清瘦的身軀,他轉頭看去,心髒的位置上赫然是一株血一般紅的蘭花。
沈眠輕輕的把指尖附了上去,指尖觸及,是凹凸不平的疤痕。
他曾無數次的想要将這蘭花從自己身上剜去,但他的努力無一例外的全部失敗了。
那人刻下的印記就如同附骨之蛆,只要沈眠還活着,便擺脫不了它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