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談心

談心

第二十二章

俞小藍看着他笑着說:“那你快點,我困了。”

他點點頭,快步離開了。

俞小藍沒進趙瑞生家,她在門口站了片刻,約摸趙岩走遠了,往李柱子家走去,她有預感,今晚趙岩一定會找李柱子。

果然,李柱子家院子外面,隐約看見兩道黑影對面站着。

趙岩的聲音清晰低沉:“柱子,我不要你幫我別的,只要你一句話,當時張宏利是真病還是假病?”

李柱子的聲音遲疑懦弱:“趙岩,你別怪我,我家裏超生個兒子,還指着我掙錢交罰款蓋房子,我……”

“沒怪你,怪你就不找你了。”趙岩還是那個慣常的嗓音:“就是想聽你一句真話。”

李柱子的頭越來越低,一句話都沒有。

趙岩拍拍他肩膀轉身離開,臨走時說一句:“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他走到俞小藍跟前說:“不是說找大黃的嗎?走吧。”

俞小藍忍不住點評李柱子:“就沒見過這麽窩囊的男人,一句話都不敢說。”

趙岩嗤笑,說:“你不覺得他很聰明嗎?什麽都沒說,我還是知道怎麽回事了。但哪天張宏發追究誰出賣了他,他卻什麽都沒說。”

俞小藍一想還真是,這人看上去蔫了吧唧的,花花腸子倒不少。

兩人到了李桂枝家,領了大黃回了家。

躺到床上,趙岩罕見的翻了幾個身。

俞小藍聽到幾聲低低的嘆息,那裏面分明有失落和糾結。

跟随幾年的人因為利益,不顧他們的安危,讓他惱火又失望。

而對周老板的承諾,他勢必要跟張宏發産生沖突。

俞小藍安穩他:“不要給自己壓力,有錢人的戰争層出不窮,咱們過自己的日子。”

他低聲說:“我親口答應的,一定要辦到。”

俞小藍在黑暗裏說:“那就狠一點,別念什麽假惺惺的兄弟情了。”

他似乎輕輕笑一下,緩緩琢磨:“假惺惺?”

“當然。”

他嘆口氣,“我是當真的。”

她踹了他一腳,“所以被利用的人是你。”

這樣的語氣讓他惱火,偏偏她還說的是事實。

他一把捉住她作亂的腳,“別亂動。”

俞小藍立即老實,“我不亂動,可以撒開了吧。”

他松開手,那只軟綿綿的腳立刻像一只受驚的兔子一樣逃走了。

他卻怎麽都睡不着,就算強迫自己老老實實不動,腦子裏也轉個不停。

明明那天在旅館裏他睡得那樣香。

他捶了捶自己的腦袋。

俞小藍忍無可忍問他:“你怎麽了?實在睡不着出去跑兩圈。”

他疑惑:“半夜出去跑步,會不會被當成賊?”

好像真的哎,俞小藍嘆氣:“那你到底想幹嘛?攪得我也睡不着。”

趙岩嘆氣,試探地問:“要不把你的腳給我抱着。”

“變态。”

她沒好氣地拒絕:“不行。”

真是刷新了她的認知,第一次知道有人壓力大睡不着想抱腳的。

他又開始不停地翻身,俞小藍真想一腳把他踹下去。

突然他頂着被子爬到她這頭,把她吓了一跳。

她揪緊被子縮到角落,驚恐地說:“你別亂來啊,我對那個沒有興趣。”

他微微垂着頭,視線落在她面前的被子上,半晌低聲說:“我不亂來,就是今晚能不能像在旅館裏那樣睡?就一晚,我頭疼得厲害。”

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要求?俞小藍不能理解。

當他将手摟在他腰上,滿意地睡去的時候,俞小藍覺得這事太奇怪了。

他明明應該睡在地上!

但是他睡得那樣香,讓人不忍打擾,她又收回了想将他踹下床的腳。

幸好幸好,現在是秋冬季節,都穿着秋衣秋褲,不會看見奇奇怪怪的東西。

早上俞小藍醒的時候,趙岩已經走了。

早飯做好了在鍋裏。

她打着呵氣出去洗漱,慢條斯理吃過飯 ,将兩個人換下來的衣服洗了,家裏裏裏外外都收拾得幹幹淨淨。

到了中午,心裏越發急躁起來,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停在半空。

終于到了晚上,趙岩回來,她才松了一口氣。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她最關心這個。

趙岩喝下一大碗水,喘了一口氣才說:“解決了,張宏發已經答應将那些貨送還給周老板。明天一早就發車。”

俞小藍有些擔心,“他不會再搞鬼吧?”

“他不敢。”趙岩眼裏劃過冷硬,“我查出來東西就是他找人搶的。這次要不是張榮貴保他,他得進去。可惜張榮貴發話讓放他一馬,不得不賣他面子。”

俞小藍說:“你這次斷了張宏發的財路,以後要小心他了。”

趙岩冷笑:“我不用怕他。”

話是這樣說,到了半夜,屋子前後響起“咚咚咚”雜亂的腳步聲,大黃突然急躁地吠起來。

兩人突然驚醒,一股子濃煙順着門縫鑽進屋裏,嗆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們急忙從屋裏跑出來。

原來廚房屋頂被人點着了。

兩人顧不得多說,一個壓水一個提水往屋頂澆。

東院的趙元順和幾個鄰居聽到動靜也過來幫忙,過了半小時,火總算被撲滅。

趙岩跟幫忙的人說了感謝,大家紛紛散去。

院子裏一片狼藉,屋頂還冒着煙,腳下的水窪倒映着天上涼涼的月色,俞小藍原本白生生的小臉上烏漆墨黑,慘不忍睹。

趙岩緊緊攥着拳頭站在院子裏,猛地擡腳進屋,拿出那把砍刀,就要奔出門去。

俞小藍顧不得身上泥水,一把将他抱住,低低地說:“不能去,人家說不定正等着你呢。”

他的身體因極大的憤怒而微微顫抖,他緊緊咬着牙,攥緊的拳頭猛地砸在旁邊的牆上。

許久,他才平靜下來。

兩人打水洗漱,被凍得瑟瑟發抖。

剛才只顧着救火,情急之下倒沒覺得冷。現在冷靜下來,那股子涼意侵骨沁髓。

其實最冷的,還是人心。

今晚來放火的人,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指使。

他念及多年情義放過了張宏發,可人家,卻未必願意放過他。

兩人躺到床上再也沒了睡意。俞小藍慶幸趙岩家的主屋屋頂是瓦片,不然,今夜就要露宿街頭了。

趙岩拍拍她肩膀,聲音沙啞:“你睡吧,我守着,不會再有事了。”

可是俞小藍一閉上眼耳邊就響起那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然後她就會猛地驚醒。

這讓她想起了她前世的一個晚上。

那晚她自己在家,睡夢裏被一陣手電筒的光束晃醒,迷迷糊糊中她聽見屋裏有男人粗重的呼吸。

她想,難道是爸爸回來了,進房間看自己嗎?

她悄悄睜開眼,卻發現屋裏正翻箱倒櫃的男人有着完全陌生的臉。

那一刻,她幾乎不能呼吸,她的心真的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

怎麽辦,她飛速地思索,是大叫還是繼續裝睡,祈求老天開眼救救她?

不過幾秒之間,那個歹徒把手搭在她的被角,她失聲大叫,喊破了喉嚨。

歹徒們怕招來警察,拿了錢物就急匆匆離開了。

從此她的夜晚就時常做噩夢。

直到跟他同處一室,才忘了這回事。

難道噩夢又要開始了嗎?

她一只手揪住他的衣襟,小聲說:“睡不着,咱們說說話吧。”

“你想說什麽?說吧,我聽着。”他低聲說。

“你一個人住的時候,家裏遭過賊嗎?”

趙岩嘆口氣,“你看這樣的家,賊會光顧嗎?”

這句話自嘲自厭莫名帶着喜感,驅散了她心裏的陰霾,她的心總算不那麽驚懼了。

她又問他:“那你做過噩夢嗎?”

噩夢嗎?

他嘆口氣,怎麽會沒做過?

他記憶最深刻的就是時常光着腳,拼命地追一個女人,那個女人背影矯健,走得又快又決絕,他從來沒有追上過。

少不更事時,也曾哭着醒過來。

後來,他明白眼淚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就情願流血不再落淚。

俞小藍伸手抱着他,“追不上就不要追了,忘了她吧。”

她大約能猜出來他追的是誰。

她遲疑地問:“你的母親回來過嗎?”

他的胸膛起伏加劇,憋着一股氣說:“別提她,她已經死了也說不定。”

“對哦。”她恍然大悟的樣子,“這很有可能。”

兩人絮絮叨叨半夜,終于月上中天之後,一起睡去。

早上兩人起個大早,将院子裏外收拾幹淨。

可是鐵鍋再次陣亡,他們又沒了吃飯的家夥。

幸好李桂枝早上聽說他們昨夜失火,過來邀請他們去她家吃一頓。

兩人一狗到李桂枝家去了。

早飯很豐盛,專門熬了大米粥,炒了菜,趙大娘關切地詢問俞小藍:“是不是昨晚做飯沒把柴火熄滅,你們過日子可要當心。蓋一間廚房連功夫帶料子要不少錢吶。”

俞小藍跟趙岩對視一眼,這趙大娘真會找理由,他們怎麽就沒想到。

被人放火報複什麽的說出去忒寒碜。

俞小藍“呵呵”幹笑兩聲,應道:“是的是的,一定是竈間的火沒熄滅。”

她還踢趙岩一腳,“你怎麽沒把竈間的火撲滅?”

這個舉動引得趙岩瞪她一眼。

吃過早飯,趙岩要去鎮上,臨走時俞小藍叮囑他:“好漢不吃眼前虧,別跟人置氣啊。”

趙岩應道:“放心,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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