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仵作房裏昏暗的光線明暗交疊，襯托順次排列的屍體更加恐怖，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去除異味用的薄荷葉的味道，刺激着在場的每一個人。
苗葉果剛踏進仵作房，就感到了一絲異樣。
并排躺的是五具屍體上血跡斑駁，看上去十分新鮮。死者均是妙齡女子，身上穿的衣服華麗卻十分老氣：五顏六色的薄紗，豔麗的裏衣，頭上插滿了各色玉釵，看上去，并非是尋常人家的女子。
可惜這五人的樣貌已經被毀去，一道極深的橫向傷口貫穿了她們的右眼到左耳，面部幾乎被完全橫向地切開，殘破的眼珠挂落在外，慘不忍睹。
除此之外，還有一處明顯的傷口在膝窩處，傷口雖小邊緣卻已經泛白，可以看出這道傷口在死者生前血流不止。
溫長鈞緊皺着眉頭觀察了一番屍體，從一旁的架子上擡手取下小箱子，獨自走到了屍體近前。
箱子中是仵作常用的工具，苗葉果探頭看了一眼，見裏面都是普通的竹簽，藥瓶等工具，不知用這些工具要如何驗屍？在她疑惑間，溫長鈞已經輕車熟路地忙活了起來。
苗葉果趕緊湊到一旁，拉着運屍體回來的劉松問起了案子的細節。
這些屍體是今早上山采藥的大夫，在一個叫火鍋湖的地方發現的。
火鍋湖并非是登陸在籍的官方地名。
在安平城西南有一小鎮，名叫當利鎮，此鎮靠山而建，山上種滿了桂花，每年九十月份都有不少人前去觀景賞花。
此山中間低四周高，四周高處的山澗水向內彙聚，在中央低窪處形成天然湖，桂花每逢落下，便飄落在湖裏，從上往下看，整個湖面一片金黃，宛如火鍋中的油水一般，因此被當地人稱之為火鍋湖。
若站在湖邊看向湖面，四周的群山倒影盡數呈現，紅的，綠的，黃的……像極了火鍋中的各色配菜……
這山中植被豐富，更有不少名貴藥材，藥館的大夫時不時會來山中采藥。
今早，大夫剛踏入山中，就見那原本草木茂盛的山坡處植物不知怎麽缺了一塊，露出下面赤紅的土壤，看起來像是被人為破壞了，大夫順着斜坡下去，就見靠近岸邊的湖水已經被染成了紅色，數具屍體半截身子浸在湖水中。被吓得魂飛魄散的大夫連滾帶爬跑來報了案。
劉松将案情簡略地告訴了苗葉果，此時溫長鈞已經結束了驗屍，開始收拾工具。
“有什麽發現？”江天佑和苗葉果幾乎是異口同聲地發問。
溫長鈞看了苗葉果一眼，簡要交代，
“線索有限，看手法是一人所為，傷口都是割裂傷，切口一致，不過看起來不是同一時期造成的，臉上的傷口連貫，膝窩的傷口很深，切斷了筋絡，她們身上除了這兩處割裂傷外還有很多其他細小的傷口，但并非是打鬥傷，可能是拖拽，或掙紮造成的。死因是失血過多，案發時間在兩個時辰之內。”
苗葉果不禁佩服起來，這人雖然和南穎她爹長得像，但可比他靠譜太多了。
就憑那幾根竹簽和藥瓶，就能在沒有任何現代科技輔助的情況下，如此迅速得出屍檢結果，的确很是厲害，這樣的人放在現代，一定會成為法醫界天才級別的人物。
但與此同時，苗葉果又覺得不太對勁。
雖然這幾人面部血肉模糊，可依稀看出她們嘴角的弧度是向上的，如果忽略那可怖的傷痕，神态看起來十分從容，并不像是掙紮時會有的神情……
她心裏想着，不自覺地“咦”了一聲。在場的人原本都沉浸對案情的猜測中，環境靜默，她這一聲無疑吸引了衆人的注意。
“有什麽發現嗎？”溫長鈞邊洗手邊問。
“額……”
苗葉果有些尴尬，她只是個看了幾本案例的警察大學大一學生啊，刑偵學理論只懂皮毛，在這些“專業人士”面前班門弄斧似乎有些冒昧，而且，她也只是猜測……
“葉果有發現的話但說無妨！”
江天佑也點頭看她。
可能因為苗葉果和江子君長的太像了，衆人一聽她有發現都是下意識詢問，此時更是沒人在意她為何出現在這裏，而是全都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她，等待她像江子君一樣帶領大家抽絲剝繭，查明案件。
苗葉果這些天也聽說了江子君的一些過往，知道她在這些人心中的地位。
于是，出于人民警察的責任感，以及對衆人這些天照顧的感激，還有對自己陰德的考慮，苗葉果決定出手相助。
“我有一些想法，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應該都有一些猜想，但想法都需要證實，所以我建議先開一個案情分析會，把案件的初步信息梳理一下，明确進一步的調查方向，然後分頭行動……”
雖說是架空穿越，但畢竟是古代，和現代偵查學相比還是差了太多。
縱然苗葉果只是個大一學生，可僅僅從看過的刑偵劇上也知道，案發後開案情分析會，是破案最基本的流程，這不僅能統一接下來的行動，還能讓大家思路更加清晰。
随着苗葉果的部署，衆人紛紛點頭，連連贊嘆，江天佑也不住地捋胡子，對苗葉果的表現十分驚喜，見狀，幾個衙役一對視，立馬出門布置去了。
只有溫長鈞一邊擦手，一邊了然笑笑，苗葉果瞟了他一眼，有些心虛地“哼”了一聲。
*
在安平府別院的書房，案情分析會正式開始了。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衆人都有些手忙腳亂，但在苗葉果的協調安排下還是大有進展。
苗葉果在書房的屏風上挂了一張宣紙，讓溫長鈞把有用的線索都另寫在紙上，用清水粘在上面，便于拿取分析。
案件是今早發生的，目前所有的線索都是屍檢結果，不過，苗葉果提出，可以從受害者的角度進行分析，比如受害者的身份，作案手法和兇器，作案動機等方面切入調查。
受害者身份，苗葉果提出自己之前的疑惑。
“為何這些人樣貌年輕卻打扮得如此華麗老氣？”
她這些天在城中走動，并未看到有人像她們一樣打扮得這麽鮮豔。
話剛問完，溫長鈞率先噗嗤一聲笑出來，其他衆人也都含笑看着她。
“恩？”
苗葉果疑惑，莫非這是什麽當地的習俗？自己不知道所以這一問露怯了？
“葉果，你以前可能沒見過，這些都是煙花柳巷的女子……”江天佑解釋道。
“煙花柳巷……妓院？”苗葉果驚奇，“這裏還有妓院？！”
沒想到自己穿越後參與的第一個案件竟然是和妓院有關的，這可真是……太新奇的體驗了。
”她們可不是普通妓院的女子，”溫長鈞含笑補充道，“而是安平最大的，桃花坊的女子。”
“你去過？”苗葉果眯眼看他，心說這厮果然道貌岸然。
“咳咳，”眼看着兩人又要掐起來，江天佑趕緊打圓場，“桃花坊不是妓院，是琴舞畫坊的院子，雖然裏面的女子穿着豔麗，不掩風情，但都是賣藝不賣身的。而且，桃花坊還開設醫館，對外的診金和藥費都十分便宜。”
苗葉果無奈看向溫長鈞，只見對方一手掩嘴悶聲笑，頓時無語，這人怎麽就這麽愛捉弄人呢！
苗葉果氣不過，幹脆開始講作案手法和兇器。
從屍檢結果來看，兇器應該是刀這一類可以用于切割的工具，由于兩處傷口存在時差，二次作案的可能性極大。
兇手可能是個善于用刀且下手狠辣的人，能一刀切開腿後的筋絡，大概率是為了不讓人逃走。
但最詭異的還是那面上的一刀切，如是一刀致成，那此人的武功，一定極好。
但若武功極好，為何不直接一刀斃命，而是用了這樣一種無用的方法來掩藏死者身份呢，疑點衆多。
說到這裏，溫長鈞突然問道。
“葉果學過武嗎？”
“啊？”苗葉果警惕地看他，不知他又要作什麽怪。
“小姐武藝高強，靠一把風水劍和天下第一輕功飲馬渡名聞天下，葉果肯定也身懷絕技！”
“這個……”
苗葉果想了想，自己體能測試時一分鐘60個仰卧起坐，不知道算不算身懷絕技……
不過想想江子君名動江湖，這些人動不動就是天下第一，武功絕事的，想必都是見過世面的，還是不亂說丢人現眼了……
但，總得找個理由……
于是，苗葉果頓時面色一變，緊緊咬着嘴唇，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眼中的淚水随着眨眼流淌，讓人感到無比心疼。
“慚愧……雖然我也想像家姐一樣優秀，可我自小體弱多病……不能習武……”
衆人倒抽一口冷氣，瞬間顧不得惋惜，趕緊沖上來安慰。
在一片安慰聲中，苗葉果只聽到溫長鈞在她耳邊漫不經心，悠悠哼道。
“小白菜……地裏黃……兩三歲……沒了爹……”
哼！這厮！
下一步便是殺人動機了，情殺，仇殺，激情殺……貪嗔愛欲癡，雖尚未有線索指名，但自古以來，無論人還是鬼，似乎都逃不開這份執着。
簡單的分析後，衆人确定了下一步的調查目标。
具體安排是，安平府四大衙役領班，劉松和錢一帶人去桃花坊裏查死者身份，查到後将負責人帶回來問話。
吳勇和趙肅帶着人去火鍋湖調查，一方面找目擊者，另一方面對現場進行進一步的線索采集。
苗葉果主動提出要跟着一起去火鍋湖，還提出這幾天最好把現場保護起來，以免有人破壞線索。
江天佑滿口答應，還囑咐衆人注意保護苗葉果。
唯獨，出人意料的是，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溫長鈞也要跟着一起去，苗葉果眯眼與他對峙，溫長鈞不為所動。
最終，苗葉果敗下陣來，只能任憑他跟來。
于是，一群人當即動身，目的地：城外，當利鎮，火鍋湖！
*
雖然苗葉果聽劉松介紹過火鍋湖的由來，親眼見到時，還是為眼前險峻的地勢、雄偉的山峰、美奂的湖景所震撼。
湖面如同一汪明鏡，在山澗美色與天空的輝映下呈現出一片絢麗之景，簡直巧奪天工。
苗葉果不禁想掏出手機拍一張照片帶回去給南穎，但看了眼身旁跟着的溫長鈞只能作罷。
她可不想再被這家夥抓包了！
正如那大夫所說，這四周高起的山勢确實有一處的植物被破壞，衆人尋着那處的山坡下到湖邊，果然就見下方的湖水猩紅一片，散發着濃濃的血腥味。
苗葉果也是第一次親身經歷案發現場，一時不太适應這味道，下意識擡手捂鼻子，卻不慎踩到坡上的藤蔓，腳下一絆，手上一抓空，身子一歪就要往湖裏投去。
身旁溫長鈞情急之下只抓到了她的衣角，急的大喊，
“苗葉果！”
衆人一時之間都靠過來試圖拉住苗葉果，可剛剛大家都分散到四周去找線索，一時之間根本來不及趕過來。
苗葉果也慌了，這山坡陡得厲害，站着都得小心翼翼，她這一滑借着沖勁失去了重心，眼瞅着就要摔倒滾到湖裏。
湖水越來越近，她本能地一閉眼，心說算了摔就摔反正大家都在岸邊，撈起來那麽快不會出事，頂多狼狽點，可惜案發現場還沒調查就要被破壞了……
可還沒等苗葉果把眼睛閉上，就聽耳邊傳來一陣驚呼。
與此同時，一塊上好的白玉從她眼前一閃而過。
那綴着玉的紅穗飛散開來，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度。
腰間，一個力量穩穩托住了她。
苗葉果随着那紅穗翻飛的角度望過去。
只見那人銀絲滾邊的白紗下擺在明媚天光的輝映下，閃啊閃……
白紗之下，一張俊朗的臉在湖光與山色間不斷虛實切換，帥的人神魂颠倒……
“竟然是他？”
苗葉果心中不由得震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