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家訪

米樂最後還是拿了那本《爸爸讀得胎教童話》書。

她在心裏安慰自己道, 這并不是她想不想拿的問題,而是這本書一直在秋缇手中,她就是想不要都不行。

于是,抱着一摞書,二人回到了公寓裏。

過了一天, 米樂在S市處理完了工作的事情,便執意要送秋缇回去讀書了。

他們調課調了一天, 正好趕上下一次的月考。

在南城六中,月考作為每一個學生,每一個月的成績考察,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 校方都不得不相當重視。

不過, 這段時間突然發生了王蓮這樣的事情, 南城六中再不敢輕視學生的心裏狀況。

因此, 雖然考試考得很頻繁, 但是相較以前, 已經改了不少。

又是請校外的心理老師,又是增加學校裏面的活動, 争取讓高三的學生在一個無憂無慮,快樂的環境下成長。

今年鬧成這樣,別說是升學率了, 只要別再發生自殺案, 南城六中就謝天謝地。

除此之外, 其他臨近的幾個高中也都草木皆兵。

一看南城六中弄得這麽聲勢浩大, 分明就是在做給教育局看,表示自己學校已經很好的在整頓。隔壁的一中還是比六中更加優秀一點的學校,此番怎能被六中比下去。

兩個學校挨得很近,都是共用一個操場。

一中和六中表率做了出來,剩下的中學也紛紛效仿。

只可惜,王蓮案太過惡劣,市教育局始終不放心南城六中。生怕它又搞出什麽幺蛾子,所以派遣了不少的領導,從市重點調過來,安插在南城六中裏。

有市重點老師坐鎮,南城六中的校風突然如同改革春風春滿地,變得朝氣蓬勃,作風優良起來。

Advertisement

這麽做。

一是給社會一個交代。

二是給南城六中學生們的父母一個交代。

意在告訴衆人,他們是非常努力的在教育孩子。

這可高興壞了六中的學生。

雖然,這高興分明在吃人血饅頭,但那又怎樣。

王蓮是誰?

對于他們來說,王蓮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同校校友。

她的死,她的活,她的痛苦,她受到的校園暴力,跟他們有什麽關系。

棍子不落到自己身上,永遠都不知道痛,永遠有一群看戲的人,笑着,跳着,不懷好意的指指點點。

而唯一跟他們有關系的,不過是學校調整了政策之後,多出了幾天的假期,多出了額外的許多活動。

皆大歡喜。

相信不過多久,他們就會徹底遺忘這件事情。

時間從來留不住任何東西,哪怕是刻骨銘心的愛情,深入骨髓的恨意。

·

秋缇從S市回來,上學的第一天,果然,在學校裏面就再也沒聽到過王蓮的名字了。

哪怕有很少的讨論,也只是被挂在嘴邊當做茶餘飯後的一點兒談資。

他沉默的走進教室,似乎周圍的一切東西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一坐下,馬小樂在他身邊,欲言又止。

秋缇從來不理會這個多動症患者的表演,徑直從書包裏面拿出作業,趴在桌上睡起覺來。

馬小樂原本是想問一問那晚上給秋缇來開家長會的女人是誰。

別說是他想問,教室裏幾乎所有的男生都想問。

只是,沒有誰像馬小樂這樣,近水樓臺先得月。能眼巴巴的看着秋缇,然後小心翼翼的開口:“秋缇……”

“秋缇!”

突然,一個女聲響起。

聲音比他大,比他脆,百靈鳥一樣好聽。

馬小樂連忙擡頭一看,正是白婷。

白婷今天穿了一件校服裙子。

原本及膝的百褶裙被她改短了一截,蹦蹦跳跳的時候,偶爾露出裙下的風光,引得走廊上的男同學臉紅心跳,不敢看她。

當然,也有膽子大一點的,覺得不看白不看,白婷這麽穿着,自己“發騷”,怪不得他們看。

馬小樂納悶道:這不是高二的白婷嗎,她來幹什麽?她又什麽時候跟秋缇認識了?

不等他想明白,白婷已經趴在了十一班的窗口。

她腰線下榻,臀部微微翹起,玩着自己的頭發,笑嘻嘻道:“秋缇,你月考在幾班?”

秋缇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白婷有心想拿鉛筆戳他,但是一想到秋缇那個性格,頓時就有點不敢。

于是,她只能又看了兩聲:“喂,你坐哪兒啊?我問你呢。”

漂亮的學妹被忽視,秋缇不懂得憐香惜玉,十一班的男生卻是已經開始起哄。

“學妹!你跟他說話還不如去跟一塊石頭說話,秋缇不會理你的。”

“以前沒見過你,你剛來我們學校的嗎?”

“看你校牌,你是樓下傳媒班的?”

“秋缇不跟你說話,要不然我跟你說話,你也叫我一聲呗!”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大笑。

白婷翻了個白眼,懶得理這些人。

最後,還是馬小樂打了圓場。

他一看秋缇那個樣子,他就再熟悉不過了。

秋缇分明就是不想理她,使勁兒在桌上裝睡呢。此人就會這一招,裝死裝得爐火純青,并且還用這一招,無聲的拒絕了數不清的桃花運。

“學妹,秋缇睡着了,你問他什麽,直接問我。一會兒他醒了,我轉達給他。”

白婷看一眼秋缇,大概是确定他不會清醒了,說道:“問問他月考在幾班呗。”

馬小樂道:“我們班條子還沒發下來呢。”

結果一說完,老巫就拿着一疊資料進到班級裏。

随即跟着他一起進來的餘筱綿,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白婷。

老巫一下子就看到了白婷,眉頭皺起,說道:“你幾班的?高幾的?”

南城六中禁止學生竄班,更別說這樣竄年級的事情。

被發現了,嚴重的還要記過警告。

而且現在學校裏還不只有自己的老師,還有很多H市調下來的老師,說好聽一點是來幫你六中搞搞升學率的,說難聽一點就是來監察你六中有沒有好好教書育人的。

在這群老師中,還有幾個年輕老師,背後大有來頭。

既不是來監察他們,也不是來正經教書。就只是走一個過場,做一點業績出來,到時候回去就進教育局,方便升值走高。

總之,條條道道,門路很多。

現在的南城六中,草木皆兵,生怕學生在惹出什麽麻煩。

校長三申五令,校規更加嚴厲,稍有不慎,原本記過的小處分,很可能就會變成開除的處分。

白婷深谙其中道理,連忙轉身就跑,一溜煙就沒有了。

其實她沒跑遠,也就是跑到了十一班後面的走廊上面,暫時躲開了老巫的視線。

老巫趕走了別班學生,将手中的資料給了餘筱綿一份。

這恐怕就是白婷想要的月考分班資料了。

除開高一之外,高二和高三的月考都是打亂了班級混着考得,防止學生作弊。

班級裏的位置通常這麽安排:一排高二,一排高三。

排名就按照上一次的月考排名排,考得好名次考前,就坐在一班考。

考得不好名次靠後,就坐在多媒體教室考。也有差得厲害的,只能被分到食堂裏面去考。

最前面的幾個名額都讓兩個尖子班的學生給占了。

反正分來分去也輪不到他們考。

而秋缇,發揮穩定,每次都能被分到多媒體教室裏。

老巫公布了月考的排名位置,又指揮教室裏的同學把凳子和桌子拉開,多餘的凳子就放到後面疊起來。

秋缇翻上凳子後,班級裏又由餘筱綿主持着大搞了一次衛生。

十一班為了月考忙活的熱火朝天,隔壁班也不甘示弱。

反正只要不讀書,這群小孩兒幹什麽都很有熱情。

老巫坐在講臺上監工,一邊批改試卷一邊警告他們最近少去惹是生非。

大抵說了下現在學校裏有很多外校老師,讓他們別給學校丢人。

餘筱綿借助職務之便,跟秋缇同時分到了擦玻璃這一項光榮偉大的任務。

她磨蹭道秋缇邊上,手中拿着舊報紙,扭扭捏捏。

有心人看在眼中,不免嗤之以鼻,說她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特別是班級中的女生,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來餘筱綿對秋缇有點兒意思了。

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衆人都在心中暗暗想道:秋缇要是真搭理餘筱綿,那他也太沒品味了。

餘筱綿搭讪道:“秋缇,你之後的實踐課有找好搭檔嗎。”

此刻,秋缇正拿着報紙,興致缺缺地擦着玻璃。手就跟老化的,年久失修的雨刷一樣,機械地動作着。

餘筱綿無論問他什麽,都被他一視同仁的無視。

秋缇目光淡淡的,專心致志的擦着玻璃,好像他手中的玻璃是一塊世界上最美的鏡子。

餘筱綿咬着下唇,鼓起勇氣,又說道:“我還沒有找到……”

秋缇卻是已經擦好這一面玻璃,去擦下一面了。

餘筱綿:……

下一面玻璃處,馬小樂正全心全意的觀察二人發展。

見秋缇一如既往的無視了各路美女的時候,馬小樂嘆了口氣,心想:他這時真看不上還是性冷淡啊。

轉念一想,卻又覺得:他自己長這麽好看,好像比這些女的都好看,瞧不上也是應該的。

馬小樂問道:“秋缇,你找好搭檔了嗎?”

他說的跟餘筱綿說得是同一件事情。

月考之後,南城六中跟一中有個合作項目,現在學生們只猜了一個大致內容,可能就是出門去學校指定的幾個著名博物館或烈士館做義工,放松心情的同時學習革命前輩們偉大的精神。

原本是沒有這個活動的,後來不是要讓高三同學一邊學習一邊快樂生活嗎,于是無中生有,愣是弄了這麽一個主題出來。

兩兩結對,不限男女。

最高要求五人,最低要求二人。

馬小樂道:“我聽說這一次是跟隔壁一中聯動的,除了跟自己學校搭檔,還能去一中找。不過一中的學生狗眼看人低,不大瞧得上我們,嗤,說得我們好像樂意搭理他們似的。”

他自言自語:“餘筱綿剛就跟你說這個吧。我們都再猜誰會第一個找你,沒想到竟然是這個乖乖女。對了,剛才那個穿短裙的學妹你認識啊?我看她挺是我的菜,要不然你不喜歡,留給我們兄弟追一下!”

秋缇面不改色的擦着玻璃。

馬小樂一人自得其樂,邊說邊看秋缇手中的報紙。

越看越覺得眼熟。

他突然,悚然一驚。

“秋缇,你用得什麽報紙!”

衆人擦玻璃用得報紙,都是當天學校裏發得,扔在講臺上,看完就沒人要的日報。諸如《錢江晚報》、《H市日報》等。

唯有秋缇手中的這一份,顏色偏紅,十分顯眼。

仔細一看,這不是剛才英語老師發得英語周報嗎!

馬小樂大驚失色:“這不作業嗎,你怎麽拿來擦玻璃了!”

秋缇聽了一耳朵,終于蹙起眉頭:“你好煩。”

馬小樂道:“看你好看才煩你的,別人我還不樂意去煩呢!”他又問道:“你真不找搭檔。不過也行,我聽老巫之前在辦公室說了,跟家長一起去也可以。”

“哦對了,這幾天你注意哈,好像學校裏有随機家訪,不知道什麽老師去訪問。你有沒有跟家裏人打過招呼啊?”

秋缇的手一頓。

馬小樂依舊滔滔不絕的發表着他的結論,秋缇卻已經将報紙揉成一團,扔到了垃圾桶裏。

他心裏突然有了主意,并且迫不及待地要回家一趟。

白婷想跳出來攔住秋缇,卻不料被餘筱綿叫住了。

秋缇自己跟一個沒事人走遠了,留下兩個女的在教室後門。

馬小樂一看,心中“我操”道:有情況!

果然,白婷被餘筱綿攔住之後,很是不爽。

她與餘筱綿是兩個性格的人。

一個是太妹,一個是好學生乖乖女。

餘筱綿輕聲道:“同學,這裏是高三的教室,請你回到自己班級,不要來這裏添亂。否則學校會給處分。”

誰知道,話一說完,她的那點兒小九九就被白婷看穿了。

白婷道:“你裝什麽裝啊。”

說完,也不說餘筱綿到底在裝什麽。

餘筱綿卻是臉色一白,像是知道她意有所指。

白婷走過她時,還用肩膀狠狠撞了她一下。

作風相當霸道。

餘筱綿踉跄一步,有些惱羞成怒,想要張口罵她,但又想起對方在學校裏面目無王法的态度,心中也是不敢。

最終,只能看着白婷這麽走掉。

白婷是想去攔秋缇的。

下午大掃除,分了班之後,學生們可以自行回家。

可惜秋缇走得飛快,一出校門就沒影子了。

他哪兒也沒去,徑直往家中走去。

今天的天氣格外陰沉,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腐爛的味道,像是夏天标準有的,暴風雨前的悶濕水汽。

秋缇是不易出汗的體質,無論走多久,身上始終冷冷冰冰,皮膚也蒼白,沒什麽溫度。

到了家,推開家門,屋中空調的涼爽撲面而來。

與外面不同,家裏還有一股女人特有的香氣。

也不知道是米樂用得香水,還是家中檀木的香味。

這味道溫柔款款,好聞至極。

樓上的人聽到動靜,下樓一看,正好看見客廳的秋缇。

米樂詫異道:“你們今天放學這麽早?”

秋缇點頭,與此同時,外面響起一陣悶雷聲。

米樂嘀咕道:“好像要下雨。”

她轉身往樓上走,仿佛是去收衣服。

秋缇放下書包,也不看電視,跟着上了二樓。

米樂果然是去收衣服。

二樓的地方,有一處很大的陽臺,衣服和被單就曬在這裏。

秋缇将她輕輕的抱了抱,推到後面,主動提米樂收了衣服。

米樂心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難道是月考考砸了嗎?但是考試不是還沒開始嗎?

秋缇收完衣服,轉身的時候,發現米樂坐在床上昏昏欲睡。

她昨晚上沒睡好,今早起來就困。

上午和中午一直都在處理工作,下午才得空有一點時間出來。米樂原本打算睡一覺,結果秋缇回來的早,這一覺也不知道是睡好還是不睡好。

最後,抵擋不住困意,加之外面的天氣本身就招人犯倦,米樂打了個哈欠,跟秋缇說了一聲,自己就爬上床睡了。

睡前,她還在想,大概是懷孕的緣故,要不然怎麽會有些嗜睡。

睡得迷迷糊糊,不知今夕是何夕時,她感覺自己被人抱住。

外面醞釀了一下午的暴雨也如約而至的落下。

原本冰冷的被窩因為鑽進來第二個人,很快就變得幹燥溫暖。

米樂也因為這一個變故驚喜。

她睜開眼,發現秋缇不知道什麽時候睡她床上了,看起來還睡得特別的理所當然。

米樂腦子一片混沌,勉強擠出一點思維能力,無語想道:這個兔崽子為什麽這麽熟練啊!我什麽時候允許他抱着我睡了!

秋缇像一只大型犬,将她抱在懷中,抱得嚴嚴實實。

他的一雙手,還放在米樂的小腹上。

米樂剛醒,渾身軟綿綿的,使不出力氣。她頭發睡得有些亂,暫時還想不到,今天秋缇為何格外粘人的緣故。穿在身上的絲質吊帶睡衣劃了半拉下來,俨然一副十分動然的美人初醒圖。

米樂大腦緩緩回神,正欲推開秋缇時,別墅樓下,響起了一陣門鈴。

她愣了一下,心道:誰來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