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最後一班大巴車

最後一班大巴車

緊趕慢趕,段堯趕上了最後一班前往藏河村的大巴。要是錯過了這一輛,段堯去藏河村的時間還得向後延三個小時。

段堯上車時,車輛已經快要發動了。

大晚上挑選這個點去藏河村的人不多,整輛大巴車算上司機也不過九人,算上那只大學生鬼可以達到兩位數。

大學生鬼性別男,性格柔,坐在最後一排的椅子上,既不說話也不動。

“新來的快坐好啊,車子要開了。”中年司機招呼着。

左右最後一排沒人,段堯便坐過去。

大學生鬼好奇地盯着段堯。

段堯也打量着大學生鬼。

黑發,身上無傷口,非外力死亡;有神智,死亡時間已有一年;身上無戾氣,多半不是橫死……還有另一種可能。

“你叫什麽名字?”段堯嘴巴未動,使用傳音入密。

“哇——”大學生鬼一臉長見識了的表情,“你好你好,我叫吳何,口天吳,人可何,你呢?”

“段堯,堯舜率天下以仁的那個堯。”

吳何眼神放空,腦袋也空空,“你、你好厲害。”

這就是智商巅峰的高中生嗎,出口成章。

胸無點墨的大學生吳何遭到智商暴擊。

“你是怎麽死的?”段堯看不出吳何的死法,估計是內傷。

吳何搖頭道:“我不記得。”

“一點印象也無?”

吳何低頭,眼淚汪汪:“沒有印象了。”

“你最後的記憶是什麽?”

大學生鬼認真思考。

好不容易熬到國慶,實習企業終于肯給便宜好用聽話的大學生一些假期。

吳何早早買好回家的車票,打算回家看看。已經有快一年沒回家了呢,雖然隔着屏幕可以見到親人,但終究抵不過面對面的感情碰撞。

華燈初上,吳何乘上回家的大巴車。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吳何哼着《永遠同在》,高高興興同大巴車司機打招呼。

大巴最後一排有四個座位,無人坐。吳何挪到最後一排,高高興興縮在角落裏。

要回家啦。

大巴車搖搖晃晃,吳何做着美夢。夢裏他騎着馬,在馬背上搖搖擺擺,轉瞬間就回了家。家裏一望無際的草原連接天空,白雲下白羊吃草,藍湖裏藍天倒映。

一覺睡醒,吳何就發現自己變成了魂體的樣子,找不到自己的身體在何方,也找不到同大巴的乘客。

舉目望去,看不見車窗外的東西,車裏的人看不見他。

這一年裏,吳何唯一的消遣——就是看看登上大巴的乘客的手機了。

國慶假期結束、大學複課,某大學生因不滿公司制度将公司告上法庭……

很有趣。

“坐車,睡覺。”吳何回答。

話裏話外都透露出獨屬于大學生的清澈的愚蠢。

破案了,這只鬼身上無戾氣純粹是因為他性情溫柔。

段堯不指望從吳何這兒得到任何他死亡的線索了。

總之,吳何的死亡地點是這輛大巴車便是。

他倆談話間,大巴車已經駛入某處隧道了。

隧道很長,燈光很暗,大巴車行駛很久很久,久到周邊沒有了其餘車輛。

這不應該,晚上雖然無過多車輛駛入,但平常這個時間點,經過這一隧道的車還是不少的,不至于一輛車也沒有。

大巴車呆在隧道裏的時間有點過長了。

“司機麻煩開快點,這麽久還不出隧道,你是想和蝸牛比速度嗎?”一名女生抱怨道。

大冬天的,這女生裹得嚴嚴實實,圍巾手套手捂一個不落,只露出一雙鹿兒眼,比段堯這個魂體不穩身體素質堪憂的人還要防守嚴密。

開車的司機頭上直冒冷汗。

真不是他開得慢,是這個隧道不對勁啊!

“怎麽回事兒啊?你會不會開車啊?”司機後座,刷手機的精神小夥總算舍得把眼睛從手機上挪開,不滿地踹了一腳司機的座位擋板。

大巴車中間位置的老人家趕忙勸慰道:“哎喲年輕人別打擾人家司機,車開不好咱都得遭殃勒。”

這老人同那名全副武裝的女生是兩個極端,老人渾身上下稱得上保暖的物品只有那薄薄的一件棉襖。

那麽點棉絮,可能連女生手套裏棉花的厚度都比不得。

“老東西,司機有擋板你可沒有!”精神小夥穿得也少,但年輕人火氣旺,這不算什麽。

女生和精神小夥認識,勸阻道:“別對老人動手啊喂。”

精神小夥一頓,雖然嘴上不饒人,到底不敢對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動手,罵罵咧咧坐回座位。

“好孩子,好孩子。”老人笑呵呵誇贊。

老人的伴侶也笑眯眯的,滿臉寫着慈祥。

車內的熱鬧司機是一點兒沒感受到,全身心糾結于給大巴車提速。然而即使速度上升到了極限,大巴還是沒能駛出隧道。

“這、這隧道……”司機哆哆嗦嗦道。

滿身腱子肉的男人一拳錘上司機座位的擋板,眼神兇狠,“我警告你別說什麽怪力亂神的事情。”

單看腱子肉男人上半身,他是勇猛的代名詞;看他下半身,抖個不停,堪稱蝴蝶振翅。

車內沒有智商不正常的人,大都意識到事情不對。

某長袍馬褂的一對兄弟神神叨叨道:“鬼打牆了。”

鹿兒眼女生點頭贊同:“我也覺得。”

“別說別說別說了!!!”腱子肉男人害怕地一把抱住精神小夥。

瞧見精神小夥喘不過氣的樣子,段堯和吳何不厚道地笑了。

“大兄弟,你倆兄弟似乎很有經驗的樣子,支個招呗?”司機師傅虛心求教。

“先把車停下。”長袍馬褂·兄說。

“然後抽根煙,再啓動。”長袍馬褂·弟說。

見他們兄弟倆如此有自信,司機師傅自然照做,車內人的心也漸漸放下。

精神小夥還在那兒拍照,嘴裏嘟囔着:回去要讓那些老弟們見識見識什麽叫鬼打牆!

全副武裝的女生給大家分發口罩,阻擋吸入二手煙。

然而司機一根煙抽完,開車,還是沒能走出這個鬼隧道。

靈異文裏的鬼打牆能是一般的鬼打牆嗎?當然是真·鬼打牆啦,用一般法子是走不出去的。

“怎麽還沒出去……”女生懷疑的目光落在長袍馬褂兄弟兩身上。

兩兄弟緊緊相貼,欲哭無淚。

“我倆是聽說風花子去了藏河村,想要拜師來着……我們還沒有入門啊嗚嗚嗚嗚……”

攤牌了,不裝了,他倆就是小菜雞。

“你他媽——”精神小夥個暴脾氣,他找不了司機麻煩找不了老頭麻煩找不了鬼的麻煩,他還不能找這兩兄弟麻煩了?

精神小夥沖向兩兄弟。

兩兄弟抱在一起。

精神小夥左腳絆右腳,平地摔跤。

“我靠?!”精神小夥摔蒙了,四肢并用想要爬起來,卻只能在地上蠕動,再沒力氣。

女生想扶他,啪唧一下,也摔倒了,幸好有精神小夥當肉墊,沒摔疼。

“诶?”女生目露驚奇。

兩兄弟劫後餘生,長舒一口氣,旋即就發現自己也沒有力氣。

腱子肉男人手腳疲軟,看着車廂內無力的人們。他連顫抖都做不到了。

司機也沒有去踩剎車的力氣,坐在座位上,眼睜睜瞧大巴車自行運駛。幸好隧道是直的,不然一頭撞在隧道壁上都沒人能阻止。

長時間被困在鬼打牆裏的衆人都沒了運動身體的力量。

“老頭子?!”老婦人驚叫。

癱倒的精神小夥掙紮着擡頭,只見剛才還誇他“好孩子”的老頭口吐白沫,眼睛翻白,不停抽搐。

“救命、救命……”老夫人急得落淚,“老頭子犯病了,藥在口袋裏!來個人、給他喂一下嗚嗚嗚嗚……”

然而車內沒有可以自主行動的人,唯一的玄學界人段堯——魂體不穩,比車內衆人更早陷入了身體四肢無法運作的狀态。

吳何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繞着大巴車內轉圈圈。

怎麽辦怎麽辦。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吳何想踩離合停車,想開窗通風,想拿藥救人……

突然,正值吳何去碰老婦人大衣口袋時,他竟然能夠觸碰到老婦人的口袋了。

吳何忙不疊掏出藥瓶,粗略看了眼食用說明,倒出白色藥片一股腦喂給老人。

這種情況下的吞咽幾乎花去老人半條命,好在是活下來了。

段堯眼中,他和吳何之間有一條細微的白色絲線,拴着雙方的手腕。

這是魂契的證明。

剛才情況緊急,段堯沒經過吳何同意就擅自與他簽訂魂契好将靈力借給吳何,讓他能夠擁有半虛半實的體魄。

段堯還沒來得及和高速路上偶遇的小鬼簽訂契約,倒是叫吳何捷足先登……希望小鬼從養魂瓶裏出來不要鬧脾氣才好。

車內,精神小夥瞧着突然出現的吳何,嘴巴張張合合,說不出話。

腱子肉男人兩眼一翻,被吳何不着地的腳吓暈。

老婦人淚眼婆娑,連連道謝:“謝謝好心人、鬼神大人!謝謝鬼神大人!”

信仰之力這就彙入了吳何體內。

吳何臉龐通紅,怎麽也不肯認下“鬼神大人”這個稱呼。

嗚嗚,好羞恥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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