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會放棄你

福寧醫院的病房外滿是黑衣保镖,護士例行查房時,發現病床上的人擡動着眼皮,好像是醒了,急忙出去叫醫生。

莫莉守了半天,正想去樓下抽根煙,剛走到電梯,聽到病房外有動靜又掉頭趕了回來。

馬丁靴踩着地板發出響亮的腳步聲,匆匆跨進病房,走到床前問醫生,“怎麽樣?她沒事吧?”

醫生收了聽診器道:“恢複得挺好。病人家屬想讓她提前出院也沒什麽問題,有空請他到辦公室來一趟,我交代下回家療養需要注意的地方。”

“好。”莫莉目送醫生離開後,望向病床,見她目光怔怔,嘴唇幹燥,擡手倒了杯水遞給她。

歐陽妤攸眼神低垂,心頭殘留的恐慌和懼怕還未散去,稍稍動一下,身體傳來隐隐疼痛,指尖摸着手心,玻璃刺入皮膚的感覺依舊清晰。

莫莉彎腰想要托起她,手剛碰到她的肩膀,只聽她沙啞的嗓音說,“別碰我……”

別碰我。

兩年多沒見,這位季太太倒是又說了一樣的話。

莫莉扭頭放下水杯,往身後椅子上一坐,翹起二郎腿,撩起額前的頭發道,“還記恨我呢?這兩年季哥不讓我在你跟前露臉,說句不好聽的,老娘根本不在乎你那點臭脾氣,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這條命都是給季哥留着的,他說的話我得聽,他吩咐的事,我就得給他辦,你有什麽不滿的,別在我這兒撒,沒用。”

“你說完了沒有?”歐陽妤攸閉上眼,此刻根本沒有精力跟她争論那些舊賬,只輕聲問,“季臨川呢?”

莫莉慢悠悠望着自己酒紅色的指甲,說,“季夫人緊急召喚,幾天了,季哥再不回去,老太太眼看着就炸了。”說完她擡眼看了歐陽妤攸一眼,說,“放心,我已經讓人通知了他,現在應該正趕回來。”

如果沒有發生意外,拍賣會後季臨川是要把戒指帶回老宅的,那可是季夫人心心念念的東西。

“那枚戒指找到了?”歐陽妤攸問道。

“老娘出手,還有找不回的東西?季哥對你真是沒話說,除了翡翠戒指,別的都讓我全給捐出去了,說是怕你見那些東西會陰影。”

莫莉說着話,煙瘾犯了,實在難受,掏出一個放嘴上叼着,沒有點燃,接着說,“操,老娘三歲開始就沒再做過噩夢,真不知道他說的陰影是什麽鬼東西,可能在他眼裏,你也就三歲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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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妤攸眼眸閃動着,半響沒再說話,心間的陰霾被驅散了大半。

季臨川終究還是救回了她,這些年,不管他們之間纏着多少怨恨,有過多少争執和化不開的隔閡,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她。

他說過,哪怕她要死,最終也只能死在他懷裏。

一句霸道又強勢的話,此時聽來,竟有種令人安心的成分在。

莫莉起身打開窗戶,還是沒忍住拿出打火機,點了一根,回過頭說,“把你送來醫院,他守着你,眼都沒閉上過。聽我一句勸,就算因為當初的事你記恨他,但這次,麻煩你有點良心,畢竟……”

莫莉話還沒說完,病房的門突然呼嗵打開了!

一陣急促的喘息聲慢慢靠近,歐陽妤攸轉頭看過去,眼睛莫名地酸楚,視線裏的人一點點走到她眼前,他彎下腰,寬大的掌心摸着她腦袋,問,“怎麽樣啊……還有沒有哪裏疼?”

歐陽妤攸木讷地搖頭,季臨川見她反應還不算慢,忽然笑了,安撫道,“沒事了就好。”

莫莉夾着煙的手伸在窗戶外,呼出淡淡的煙霧,回頭叫了聲,“季哥。”

季臨川聞聲擡眼望去,瞬間緊繃着下颌,厲聲道:“把煙掐掉。”

莫莉聳聳肩,按滅煙頭,順手丢進垃圾桶,知道自己現在有點礙眼,她抄着口袋走到門口道,“我先撤了,等事情有了眉目,我再跟你聯系。”

“外面的人換了沒有?”

“這次留下的是我那兒最好的一批人,保證不會再出差錯。”

季臨川點點頭,莫莉走後,他起身倒了杯水,抱她在懷裏遞到嘴邊,看着她喝完,摸到她挂吊水的那只手有點冰涼,沉聲問:“很冷嗎?”

她還沒答話,見他作勢已經要去開空調,全年平均氣溫二十度的城市,又正值九月份,他再開暖風,該有多滑稽?

歐陽妤攸連忙拉住他,搖頭說,“不冷。”

而是心有餘悸,劫後餘生的後怕。

季臨川疲憊而又凝重的臉色,漸漸緩和,他脫下外套,抱着她蓋上被子一起躺下。

見她縮着肩,異樣的臉色,僵硬地躺着,季臨川緊了緊臂彎,視線停滞。

他望着上方透明膠管內滴滴落下的藥水,緩緩說,“不要怕,老子十幾年前就說過,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都不會放棄你,這句可不是屁話,你給我好好記住了。”

只有這句不是放屁……

她聽罷,凝望着他,悄無聲息地暈開淡淡的笑容。

不會放棄你,過去聽起來像陰魂不散的魔咒,此刻竟讓她那顆百煉鋼的心瞬間化為繞指柔,軟在了他的聲音裏。

像暖暖的陽光,照進了心間那片黑暗。

他揉揉她的頭發說,“睡了這麽久,能不能陪我再睡會兒?”

歐陽妤攸突然迎進他的懷抱,包着紗布的手心貼在他胸口,閉着眼睛,很小聲地說,“你想在這裏要我嗎?”

季臨川身體微微一震,仿佛沒聽清,低下眼看向她,“你……”

歐陽妤攸手繞到他後背,摸索着伸進他的襯衣裏,惹得季臨川咽喉翻動,柔若無骨的觸感順着背脊攀爬,猶如蝕骨的小蟲,正折磨着他的意志力。

“妤攸……”他反手按住她不安分的手。

“季臨川,我想你了……”她仍閉着眼,滾燙的淚水順着眼角滑下去,她想借他的身體,洗去身上惡心的味道,她無法忍受曾有髒污的粗手碰過自己。

可話也不假,她确實,想他了。

在揮下玻璃的那個瞬間,她腦海裏浮現出季臨川的臉,她第一次承認自己想他了,更是第一次主動索要他。

季臨川胸膛起伏着,呼吸越來越炙熱,任由她的手從底下抽出去,去解他的襯衫扣子,任由她貼上來,不熟練地脫下他的衣服。

她有傷,這是醫院,外面有人……

這些客觀存在的理由,都不足以壓制他心頭被她撩撥起來的火勢。

季臨川一個利索的動作,扔掉半褪的襯衫,光着健碩的臂膀,嚴絲合縫壓下去。

情亂之際,不忘将她輸液的那只手安頓在枕頭邊,避開脖子處的傷,一遍遍親吻她。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他身上散發的男性氣息,不像往日拆骨入腹般地強占奪取,她的主動反而柔化了他的力度,一下下抵達身體深處。

夜裏,季臨川換回側躺的姿勢,拍撫着她的後背,說,“明天帶你回家好不好?”

歐陽妤攸枕在他臂彎裏微微點頭,右手上的針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他拔掉,那袋吊水也已經輸完,幹癟地挂在那兒。

季臨川手指穿進她頭發裏,說,“你最怕吃藥,老子卻最怕你進醫院,知道嗎?”

“嗯……”她的聲音近乎嬰語,濃密的睫毛緊垂着,摟着他的腰已經安穩熟睡。

出院回到家後,家庭醫生每日過來兩次,輸液,吃藥,換傷口的紗布,每一樣她都乖乖照做,唯獨那路嬸做的飯菜實在不合她胃口,季臨川就幹脆把她遣回莫莉那邊,讓小艾回來繼續照料她。

傍晚,歐陽妤攸輸完最後一袋吊水,迷迷糊糊從床上起來,想去洗手間,赫然瞥見床邊地毯上黑乎一小團,還在不停地竄動着……

她吓得擡起腳,驚聲尖叫着,往床上退!

季臨川在書房聽見叫聲,緊急忙慌趕了過來,奔到床上摟住她,以為她是做了噩夢,忙安撫道:“不怕,醒過來就沒事了。”

歐陽妤攸晃着他衣袖搖頭,臉色蒼白,顫聲指着地下說,“有,有老鼠……”

老鼠?

季臨川連忙打開房內所有的燈,按她指的地方尋去,那黑乎乎的東西正好往床下跑,被他彎腰一把抓了起來,這時只聽“喵!”一聲,連帶着把珍妮一起揪了出來。

“這小東西,找打!”季臨川手裏拿着的,是珍妮玩散的一團黑毛線,絨絨質感加上珍妮在床底下拉扯,确實有幾分像老鼠。

他二話不說走去陽臺,擡手扔了出去,又把珍妮趕出了卧室。

歐陽妤攸驚魂未散,腦海裏閃過被那黑暗裏的老鼠咬傷的那一幕,瞬間只覺得手腕突疼,再看到任何黑色的東西都不由地令她惶恐,久久不敢再睡。

歐陽妤攸忽然想起莫莉的話,問他,“是不是過了三歲,還做噩夢的人有點傻缺?”

季臨川眼睛一擡,“這話是莫莉說的吧?”

“嗯……”

季臨川把她裝回被窩裏,傷感道:“有的人生活比噩夢還可怕,所以也不會有更吓人的夢了。”

歐陽妤攸一知半解,季臨川卻揉她頭發道:“你是傻缺怕什麽,老子又不嫌棄。”

她惱得撥開他的手,捋順頭發,聽他說,“睡吧,我在這兒看着你。”

許久,季臨川端着電腦坐在床邊椅子上,聽見手機響,望了她一眼,才起身走去陽臺接。

他挺拔修長的身影立在陽臺,問:“有進展?”

歐陽妤攸睜開眼,聽見他冷峻的聲音順着沒關緊的玻璃門傳了進來,他說,“該掏得都掏幹淨了,你還留着那些人幹什麽?”

“我是打算送給老秦處置,但那幾個慫貨一聽要把他們交給警察,這才抖摟出來,在我們趕到之前有幾個身份不明的人跟他們打了一場,那手絹也不是老太婆和那兩個姑娘的。”

“有人先一步到了?”季臨川撐着胯,低頭說道:“拿陳嘉棠的照片給他們認,确定其中有沒有他。”

“這幾個爛皮貨,怕落到警察手裏,盡在這兒跟我繞彎子,等着,我今晚非得挖出實話來。”

“八九不離十,那人應該是他。”

歐陽妤攸見季臨川挂上電話,慌忙閉上眼,片刻,耳邊是他敲打鍵盤的聲音,停停頓頓,伴着沉重的嘆息聲,最後合上筆記本。

歐陽妤攸翻了個身縮進被子裏,大腦裏無數根交錯的細線,瞬間被捋清擺了出來。

大約猜得到剛才打電話的人是莫莉。

那些劫匪現在應該是落在了她手裏。

可季臨川為什麽要扯上陳嘉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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