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十六歲成了他的女人

那個場景在很多很多年以後的今天,回想起來,她依然能夠聞到那時的花香,聽見他低頭吻她時,心髒跳動的聲音。

哪怕曾經跟他看過山和海,哪怕此刻再見面心跳依然急促。

哪怕這一生最懷念的時光都是因為他。

可終究是恍如隔世,再也回不去了啊。

他們看完展覽走下三層,又來到二層的出口處,歐陽妤攸望着門口那一排盡忠職守的保镖,突然停下腳轉頭對林昇說,“你不是要帶我去吃飯?走吧,我餓了。”

林昇讓她稍等一會兒,他離開了半響,歐陽妤攸見他去了交易咨詢處,想着他一向都有收集畫作的習慣,這次來自然不會空手而歸。這時,領頭的保镖見她出來,低頭喚了聲,“季太太。”

歐陽妤攸視線尋了一遍,見那個小姑娘家佳還沒回來,她掏出手機,好在來的路上特意留了她電話。

看展時開了靜音,見上面有十幾個未接來電,是季臨川打來的。

她神色漠然地直接跳過,給家佳撥過去,那小姑娘接得很快,說她堵在軒尼斯道上,急得在那頭直抱怨,“季太太,林秘書剛才打電話來,好像知道我開溜的事,你千萬要救我一命!”

歐陽妤攸讓她不用着急,等下發個新地址,讓她直接過去。挂了電話轉頭見林昇已經回來了,她問道,“我們去哪兒吃飯?”

她正在編輯短信,林昇方才聽到了她打電話,于是直接拿過她的手機,打下一行地址發給了家佳。

拍拍她的肩膀說,“走吧。”

歐陽妤攸身後那群保镖并沒有引起他的側目,哪怕林昇沒有從徐昊睿口中得知這些,他也一樣不會顧及那些人,帶着她乘扶手電梯出了大門,他去遠處把車開過來。

歐陽妤攸站在路邊,望着人潮湧動的港口,車輛擁擠,紫荊廣場許多前來觀光的旅游團,正熱鬧地在标志性雕塑下拍照。

這時,從遠處飛撲過來一個雀躍的身影,聲音穿過嘈雜的人群,朝她喊道:“妤攸姐姐!”

歐陽妤攸呆愣地張望,見那身白色的香奈兒小禮裙像一抹雲朵,蕩啊蕩地就飄到了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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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訝道:“阿生?你怎麽會在這兒?”

阿生挎着小巧的貝殼包,踮起高跟鞋腳尖,緊緊抱住她的腰,親切地說,“奕君來談生意,我跟來購物血拼啊。”

“血拼拼到這兒來了?”

“聽某人說你也在這裏,我就來約你共進晚餐啊。”

某人?

歐陽妤攸明白地點點頭,阿生轉眼望着路邊打開車門出來的林昇,噘嘴說:“好像,你已經有約了呢。”

歐陽妤攸只好介紹道:“他叫林昇,是我的……”

“我是她朋友。”林昇溫潤笑着,截斷的是老師兩個字。

“巧了,我也是她朋友。”阿生機靈抱住歐陽妤攸的手臂,纏着她道,“妤攸姐姐,我專程來找你的。”她又看着林昇說,“看來林先生已經先約了呢,不會介意我跟去蹭飯吧?”

“怎麽會?妤攸她吃飯時不太愛說話,多個人反而熱鬧些。”林昇走去打開車門道。

阿生和歐陽妤攸坐進後座,她伸着腦袋饒有興致問道:“你很了解她嘛,經常一起吃飯?”

林昇微微回頭說:“很久以前是經常一起,不過我想她現在也沒怎麽變。”

“哦?”阿生坐回來,意味深長地笑着望向歐陽妤攸。

到了餐廳時,天色已經是黑了。

從太平山頂俯瞰整個城市夜景,如星光璀璨的地上銀河,餐廳位于最佳的觀賞位置,阿生好像也是第一次來,蹦跳着跑到玻璃圍欄邊展臂輕呼。

林昇和歐陽妤攸挑了個露天的座位,他一頁頁翻着點餐單,偶爾征求她的意見,發現歐陽妤攸口味沒怎麽變,微微颔首,招來服務生點下一連串的菜品。

阿生跑過來拉歐陽妤攸去拍照,又喊林昇當攝影師,拍完阿生拿起手機說,“這裏夜景太美了,難得上來一次,我給你們倆也拍一張吧。”

說着就把林昇推過去,歐陽妤攸正想搖頭說算了,林昇卻拉她靠在玻璃圍欄邊說,“留張影也好,好像這麽多年,從沒跟你合過照。”

歐陽妤攸不由地望向他,林昇正好側過臉也在看她。

他們身後是繁華迷幻的輝煌都市,玻璃圍欄上挂滿彩色的小燈,星星點點,映着眼中流動的微光。

毫無防備,阿生已經拍下照片,揚揚手說好了。

好了?

歐陽妤攸茫然地轉過臉,林昇走去看了一眼,笑着說很好。

阿生一直在低頭玩手機,突然不經意地問一句,“林先生,你結婚了嗎?”

林昇愕然擡起頭,顯然沒預料這突然的問話。

對于第一次見面的人來說,這顯然有點過于隐私了,歐陽妤攸碰碰阿生的手,阿生卻笑着指着林昇的中指說,“見你好像戴過戒指,有印痕,有點好奇而已。”

歐陽妤攸視線望過去,見林昇右手中指上确實有一圈淺淺的印痕,不仔細看,很難注意得到。

林昇拿起盤子裏備用的濕毛巾,邊擦手邊說,“我現在單身。”

這句回答很微妙,他強調得是現在,但也許曾經不是……

阿生聽罷只是哦了一聲,如常般沒心沒肺地笑呵呵道,“我去趟洗手間。”

歐陽妤攸望着阿生離開的背影,有些歉意地看向林昇,他輕擡起手,朝她擺了擺,另辟話題道:“我在臺灣,開了家室內設計公司,最近徐昊睿回來談了筆大項目,我打算過去看看,順利的話,可能會在內地待很長時間。”

歐陽妤攸微微點點頭,林昇看着她笑,“你一點也沒變。”

“怎麽會。”她自嘲般道:“我變成一個索然無味的黃臉婆,你沒發現?”

林昇說,“沒人愛的才叫黃臉婆,你顯然不是。”

原來黃臉婆是這麽解釋的?

歐陽妤攸禁不住低頭想道,這輩子還沒有人跟她說過愛這個字,就連那個纏着她半生的男人,吝啬地連哄她一句都不會提及愛。

那個字何其珍貴,她好像還沒有資格得到它。

林昇望着高處之下,視野廣闊的夜景,不緊不慢地說,“你還是這樣,該問的,該說的,從來都不願主動開口。就像你一直不肯說當年為什麽要離開,哪怕我特意去美國見了你,一樣也沒有聽到想知道的答案。”

提及此處,歐陽妤攸臉色微變,透着難以捉摸的情緒。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由遠及近,冷冽地說道,“林先生,想知道她當年為什麽走?這個老子可以告訴你。”

歐陽妤攸震驚地回過頭去,見他一襲黑色正裝,還是她挑的那件,沒想到季臨川竟真的穿了整整一天,更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季臨川!”阿生從洗手間出來,剛走到露臺邊,見他來了,有點竊喜地跑過來。

她并不驚訝,好像知道他會來一樣。

季臨川狠戳了阿生的腦袋,道:“你拿了老子的錢,說要幫我哄老婆,到頭來就是這麽幫我的?”

“哎呦,人家林先生願意做東,我怎麽好駁他面子。”阿生看向林昇,難得挎着季臨川的胳膊,又搖又晃地打量着他,湊近小聲說,“這身衣服也太不像你季總平時的風格,看看人家那低調奢華的打扮,你簡直輸架勢。”

季臨川故意放高了音量,道:“沒辦法,你嫂子眼光差,早上挑了半天,就給老子挑了這件,我不穿給她看,她盡擺臭臉。”

說罷,兩人入了座,阿生把原來的位置讓給季臨川,她坐到對面林昇旁邊去了。

歐陽妤攸望着今晚這場飯局,簡直如坐針氈,怎麽也沒想到他們竟以這種亂入的方式湊到了一起。

阿生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對她呵呵笑,林昇呢,擡手讓服務生加了份餐具,将餐單遞給了季臨川,“季先生多年沒見,今天能賞臉過來,是我的榮幸。”

季臨川看也未看,把餐單轉手就遞給了服務生,向後靠着攬過歐陽妤攸道,“不用點了。我太太飯量小,點多了也吃不完,反正平日都是我給她掃盤,習慣了。”

林昇看着歐陽妤攸,嘆息道:“你現在腸胃不好?我記得以前整份的叉燒粉都不夠你墊胃的,吃不飽還搶別人的那份。”

一旁的阿生聽得呆若木雞,一會兒看看季臨川,再扭頭看看林昇,指了指道:“你們倆……說得是同一個妤攸姐姐嗎?”

季臨川忽的從桌子底下狠踹了她一腳,震得桌上酒杯亂顫,阿生啊啊吃痛,抱着腿,一轉眼就換到了林昇的陣營,故意挑釁道:“我哥啊,他就是摳門摳習慣了,給你省飯錢呢,別理他,願意跟我妤攸姐姐吃一份,就讓他吃。”

“吃裏扒外的東西!”季臨川罵道。

“哼!”阿生湊到林昇身旁道:“我今天可沒吃你的,我看林哥哥就是比你大方多了,對吧,妤攸姐姐?”

歐陽妤攸扶着額頭轉過臉去,實在不想接這個話題,好在此時服務生過來上菜,尴尬又僵硬的氛圍才稍稍緩和了一些。

林昇給歐陽妤攸點的那份套餐,端上來的例湯是她曾經很愛喝的羅宋湯,可季臨川上來就把裏面的洋蔥全撈了出去,還嗔怪道:“你怎麽沒告訴人家,湯裏別放這個,我不來,誰給你挑?”

歐陽妤攸微微蹙眉,她這兩年确實越來越挑食,平時不合胃口的東西只要被她挑出來一次,往後就再也不會出現在餐桌上。此刻她便由着季臨川盡情發揮,哪怕挑菜這種行為有點不合時宜,她也不攔着,反正這頓飯是吃不安生的,她只求趕緊吃完散夥。

坐在對面的林昇笑而不語,他吃飯一向動作慢,喝湯也是,從勺子落入碗底,再緩緩撈上來,沿着碗邊刮兩下,送到嘴裏輕輕咽下。他曾經說過,慢慢吃才不辜負每一口美味的東西。

等季臨川撈幹淨了,歐陽妤攸才喝上湯,這時林昇突然問,“季先生方才的話還沒說完。”

季臨川仿佛知道他指的是哪句話,冷峻的臉色愈發寒凜,将餐巾往桌上一扔,道:“你就這麽想知道她當初為什麽退學出國?”

當年學校裏人人都傳歐陽妤攸是跟畫室裏的林老師有戀情,因為被校領導指名批評,待不下去她才走的,而自歐陽妤攸走後,沒過半年,林昇也辭職了,這段師生不倫戀在當時更像被坐實了一般。

而林昇在意的根本不是自己那點清譽的名聲,他作為流言裏的當事人,卻連她離開的原因也一無所知,說出來連徐昊睿都不信。

歐陽妤攸始終不肯說,既然今天來了個知情的,林昇索性就把這麽多年的疑問給挑明了。

他想知道那個在白牆黛瓦下說喜歡他的女孩,為什麽一轉身就去了那麽遠的地方。

為什麽之後的許多年,她再也不願提起那個秋天?

仿佛炮仗花下的那一吻,是夢裏發生過的一樣。

太平山頂的夜風清冷襲來,撩撥着那些坐在燈火搖曳裏的人。

季臨川嘴角微微揚起,側臉盯着她說,“妤攸她臉皮薄,自然不會告訴你。”

歐陽妤攸垂着頭,拿勺子的手攥得骨節分明,她扇動的睫羽下,那雙眼裏有三分懼怕,七分恨意。

季臨川卻慢聲道:“因為……”

“季臨川!”歐陽妤攸怒目凝眉,扔下勺子,湯汁濺滿桌布。

林昇望着他們,阿生也被勾起了興趣,沒想到當年歐陽老先生将産業轉移,帶着女兒遠走海外,其中好像還有隐情。

視線集中過來,此時季臨川像掌控一切的王者,他一把将身旁的女人摟在懷裏,桀骜地揚起臉。

不羁地道:“因為她十六歲就成了老子的女人。”

“季臨川。”歐陽妤攸站起身,俯視着他,眼眸閃動,咬牙道:“你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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