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相請不如偶遇

“嗯。”

她随意地點頭,在家悶幾天,去吹吹風也好,主要這家夥說有氣,不讓他出去溜達一圈,回去憋得慌,他又得找茬撒火。

季臨川在醫院裏沒耽擱太久,阿生多半是沒什麽事,她以前說自己懷小致那會兒,懷了三個月都沒察覺,在排練室跳舞摔倒過好多次,回頭想想竟沒給摔掉,那孩子也夠頑強的,說這話的時候,她還是一副沒心沒肺的笑臉。

阿生這次是專程為尚奕君來的,可也着實被季臨川氣着了。

歐陽妤攸聽說斷了裸石供應時,确實有點吃驚,梵森跟TKS五年一續的合同,不止對尚奕君很重要,同樣每年也給梵森帶來巨大穩定的利潤,季臨川竟能說毀約就毀約,恐怕董事會那關也不好過。

等歐陽妤攸回過神時,車燈照着,眼前是一片海,不像蘇梅島的清澈湛藍,但卻有種孤島似的靜谧,偶爾海面傳出來陣陣嗚鳴聲,她環視四周,天色早就暗了,根本認不出在哪兒。

剛想開口問他,季臨川忽然從駕駛座撲身過來,托住她的腦袋,擒住她嘴唇,問:“那人是誰?”

那人?

她想了想方才在醫院,他問的是……

歐陽妤攸應付着唇舌的糾纏,喘息說:“一個……不太熟的,朋友。”

“不熟?說着話臉都快貼你身上了?”季臨川手不安分地一路游走,問:“怎麽認識的?”

“設計公司老板,接過他的商稿。”歐陽妤攸不停地拉扯他弄亂的衣服,剛理好衣擺,半露肩的衣領又向下滑去。

他的嘴唇轉移到圓潤細膩的肩頭,不停地啃咬,像狗似的,還呼着熱氣說:“老子看着煩,以後別再聯系那些公司,再等段時間,有的是工作給你做。”

“季……季臨川。”她手穿進他的頭發裏,扭着臉說,“你什麽意思?”

“就是不想你再為那些不值錢的玩意生氣,很難懂嗎?”他從駕駛座移過來,和她面對面,轉手擡起她的雙腿,分開搭在他腰兩側,将她擠在靠背上,動彈不得。

“懂了。”她實在覺得副駕駛不夠坐,推他胸口說,“你可以坐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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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要出來活動?”他掌心摸向她的小腹那塊,因為她穿了件短款的束身針織衫,稍微一扭動,腰肢就露了出來,半身長裙有好幾層布料,只輕輕一撥,就從她蕩着的腿上滑下去,“不是暗示我?”

她臉頰溫熱,驚得睜圓了眼。

誰說出去活動,就是是要來這樣的地方,做……這種事。

歐陽妤攸收起腿,在他深色的褲子兩邊踩了兩個鞋印,“你起來,我難受死了。”

“你有我難受?”他望向漆黑的海和天,眼神流光溢彩的,挺迷人,可說的話卻還是那種特有的腔調:“這麽多年,從沒跟你一起看過日出日落,以前總覺得這種事太他媽矯情,不過好像也沒在車裏睡過你,這兩件事一起幹,才能提起老子的興趣。”

他呼吸越來越重,歐陽妤攸不敢吭聲,更不敢亂動,真怕他幹起這種丢人現眼的事。

終于他把視線收回來,壓向她說,“阿生都快是兩個孩子的媽了,你什麽時候才願意給我生孩子?”

又是這個……

歐陽妤攸聽罷眼神微冷,控制不住地想起,他逼她吃中藥,一碗一碗往嘴裏灌的狠勁,她說過千百次,她不想生,為什麽還要逼她呢?

察覺到她的異樣,季臨川手指虛握,撫着她的臉龐,“你還是不想?”

歐陽妤攸如實地搖頭。

他湊近寒聲問,“是不想生還是不想給我生?”

她心慌意亂蹙着眉,也沒聽出話裏的區別,索性脫口道:“都不想。”

季臨川瞬間抽身而去。

他近來不像從前,随意索取,從不管她願不願意,現在他對于情事竟能克制住,也沒有因為得不到而暴躁,多少有點不像他。

更意外的是,因為她的回答,回去之後季臨川竟好幾天沒再理過她。

與其說是不搭理,不如說是避而不見。

有幾晚他可能都沒回家,床上根本沒有他睡過的痕跡。

連小艾都問季先生是不是出差了?

歐陽妤攸察覺到從蘇梅島回來,那些莫莉的人都不見了,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寸步不離跟着她,若不是那些證件還在季臨川手上,倒真像還她自由了一樣。

這天小艾上午要帶珍妮去寵物醫院例行驅蟲,歐陽妤攸獨自打車到電子商城專賣店,用了多年的手繪板,損耗嚴重,加上以前吵架時季臨川摔過那東西,這幾天已經出現不靈便的硬件問題,那只觸屏筆也沒有了壓感。

到店裏經店員介紹,她才發現稍微高配置的手繪屏價格已經過萬,雖說她以前用的那個也不便宜,但那時候她腰包還算富裕,對價格根本沒有什麽概念,現在她手頭拮據,盯着那價格發了好久的呆,算算帶去的錢,怎麽湊也不足那個數。

她不想白來一趟,只好舔着臉主動給季臨川打電話。

可他也許是真的厭惡她了,現在連電話也不接她的。

歐陽妤攸跟介紹了半天的店員說句不好意思,正打算走人,一擡眼卻望見另一邊的櫃臺前站着兩個男人。

有點詫異地看了他們半天,那一個帶着金邊眼鏡,一個半紮頭發的男人,她好像都認識,但又覺得很魔幻,因為他們不該一起出現,或者說是不該如此熟絡地站在一起才對。

只見金邊眼鏡的男人招手對店員說道,“一起訂購百餘臺的話,有現貨嗎?”

店員回身指着歐陽妤攸這邊說,“那款有,同樣是最新上市的,您可以去看看。”

兩個男人同時轉過身,目光猝不及防地落在歐陽妤攸身上。

尹東詫異的眼神,握着拳頭在嘴邊咳嗽了幾聲,笑着歪頭說了什麽,林昇深邃的眼睛看着她,哪怕在香港他知道了那件事,可他凝視她的眼神,依舊如初。

尹東邁步走來,看了看面前那款手繪屏說,“歐陽,你也來買這個,看中這款?”他拿起壓感筆在上面試了試,又問她,“怎麽樣?你要覺得不錯,我公司那批人用着肯定也沒問題。”

歐陽妤攸現在揣摩不清,尹東怎麽會跟林昇在一塊,她看了眼他們,說,“尹總真是親力親為,竟親自來給職員挑這個?”

尹東笑:“公司年底打算擴招,設備要添新的,這不今天剛好有大神跟着,就過來看看。”

歐陽妤攸轉眼看看林昇,試探地問尹東說,“上次在醫院你說那個去了藝術展,買了畫的哥們,是他嗎?”

“對對,是他。”尹東不假思索地點頭。

歐陽妤攸見狀也就明白了,換成不知情的人多少都該好奇她怎麽能一猜一個準,可尹東只是略帶深意的笑。

“真巧啊,我剛好也認識他呢。”

“是嗎?那還真是相請不如偶遇啊,我去訂貨,你們聊。”尹東果然一點也不吃驚,邊退邊回頭招手,笑得更是一臉躲閃。

“妤攸。”

剛才尹東說話的時候,林昇一直低頭在那幾臺手繪屏前轉,他看了一會兒,叫她過去,指了指其中一臺說,“這個壓感級別在8192,分辨率和讀取速度也是目前來看最好的,你是買來自己用,不像尹東,他一下要入購近兩百臺,哪舍得買這種。”

林昇一手抄着褲子口袋,一手夾着筆在屏幕上随手畫,他永遠是這副淡然又沉穩的姿态,畫畫時移動的手指依然是那麽好看,像天然雕刻的某種晶石,吸引着目光,讓人難以自拔。

他也不解釋和尹東是什麽關系。

好像說與不說,都不重要似的。

他就是這樣的林昇啊。

歐陽妤攸走過去,看了眼那款手繪屏的價格,四萬多,她委實倒吸了口涼氣,仿佛又變回了那個跟在林昇身後的高中生,有點随心所欲,說,“我也舍不得。”

“什麽?”林昇沒聽清她小聲的嘟囔。

“哦,沒,沒什麽,我今天只是來看看,改天再過來買。”歐陽妤攸看着那款手繪屏的型號,暗暗在心裏記下了,想着等湊夠了錢再回來買。

說話間,林昇已經在屏幕上用水墨筆觸畫了幅簡單的山水畫。

遠山近水,白牆黛瓦,廊橋竹林。

總覺得有點眼熟。

大片的留白,講究的是無更勝有的意境。

從前他說要等到自己足夠老,才會去碰國畫,因為太美的東西,更要懷揣着一顆敬畏的心去對待。

年少時看林昇畫畫,歐陽妤攸總是會鼓足了勁地贊嘆,而如今站在他身旁,她卻不忍再出聲,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大約以前是看雜耍的心态,覺得拍手叫好才能表達自己的心,現在就像看道行高深的白衣仙人修煉,他渾身散發着觸不可及的氣息,單單是能離得近一點,就已經覺得很滿足。

這時,尹東訂完所有的貨,回來笑說,“歐陽,你可欠我一頓飯呢,今天就別賴了呗。”

歐陽妤攸笑問,“尹總還記得我為什麽欠你一頓飯嗎?”

“因為我給了你一張相當值錢的門票……”尹東說着說着,看向林昇,大約是意識到那張票的人情算不到他頭上。

歐陽妤攸見尹東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更加确信那票是林昇給的,難怪在香港遇見,他一點都不驚訝。

不過飯還是要吃的,尹東說他好容易病好不用再吃白粥,就帶他們來到一家頂有名的火鍋店,正值中午飯點,客人挺多,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剛好包間前一桌客人剛走,尹東見縫插針,沒等服務員收拾好就坐了進去。

以前見過的尹東是個職業氣質很正的男人,帶着金邊眼鏡,文質彬彬,穿戴有格調,但不張揚,标準的設計公司老板的模樣,現在看起來他跟林昇倒真像一類人。

調料推車進來,尹東哼着小曲兒端着碗一點點加醬醋,花椒油,海鮮醬,別提多惬意,林昇拆了餐具,倒茶水涮碗筷,火鍋店畢竟不像高級餐廳,來這裏的人總習慣用水燙一燙餐具,顯得衛生一點。

歐陽妤攸見他們自顧自幹着自己的事,似乎沒人打算說明一下這是怎麽一回事,她只好先開口問,“尹老板,上次你說在美國見過我那幅拿過插畫獎的作品,是真的嗎?”

尹東呵呵笑,看向林昇,仿佛是得到了應允,他才說,“當然是真的,不過不是在美國,是在臺灣,他那兒見的。”

這就對了,因為打從一開始她的原作就送給了林昇,她原以為尹東在美國看見的是存留給舉辦機構的印刷品。

“你們倆……”

“美院同學。”林昇回答道。

“對,還是大學室友。”尹東見火鍋端上來,浮動的紅油香味四溢,上面冒着熱騰的白煙,他摘下眼鏡,卷起袖子就涮起來。

還迫不及待跟歐陽妤攸說,“要不是上次我去臺灣,他招待我,我還真不相信有那麽巧的事,他家裏挂着那幅畫,上面那名字我一看,歐陽妤攸,我就跟他說,我認識一個接公司外單的畫手,也叫這名字,他當時傻了半天,後來給了我看張照片,還真是你。”

聽說人與人之間,只需輾轉六個人,就能産生聯系,現在看來,有時只需一個人就夠了。

世界很大,緣分卻很微妙。

一年前在廣場上認識尹東的時候,怎麽也不會想到他是林昇的朋友。

這頓飯吃得很舒服,後來要結賬時,林昇沒讓歐陽妤攸掏錢,尹東拉着她走去火鍋店門口,還非要找個風口的路邊站着,說散散身上的味道。

他喝了點酒,搭着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說了很多話。

他說,“林昇前段時間狀态真的很不好,你該知道他不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這些年跌跌撞撞很辛苦,走到現在不容易,其實他這個人對物質要求不高,就是在乎這裏的感覺。”

尹東指着心口的位置,搖頭晃腦地說,“他喜歡一樣東西,一個人,真就是一輩子的事。他也是考慮了很久,知道你身份不便,不想讓你為難,才決定用那種辦法把你約到香港見一面,可我沒想到他回來之後,喝得酩酊大醉,哭得跟個傻子似的,他說他從來沒這麽恨過自己,恨他六年前做的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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