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美知夫人!這是今天的魚,您清點一下。”送貨的小夥子笑着遞上了送貨單。
“好的,沒有問題,我看看…”被稱為美知夫人的是一位溫婉的婦女,她梳着側馬尾,身上穿着藕粉色的和服,整個人看起來溫柔又漂亮。
此刻她蹲下身子,用手在魚框裏數了數,然後點頭“沒錯,就是這些了。”
美知夫人站起來,接過送貨小哥的單子,用章在上面蓋了一下。
“好的,謝謝您。”美知夫人目送小哥離開,自己一個人站在店門口,有些發愁。“好了,現在該怎麽辦呢?成田又不在…”
“那個…需要幫忙嗎?”一個甜美的聲音突然響起,美知夫人擡起頭去看,就看見一個俊美的男人牽着一個漂亮的小女孩。
那個男人穿着白色的軍裝,梳着帥氣的背頭,整個人英姿飒爽,就像是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将軍。
而他手邊牽着的小女孩則穿着條紋樣式的和服,柔順的黑發搭在肩上,背後系着一個大大的紅色蝴蝶結,脖子上挂着一看就是價格不菲的項鏈,整個人貴氣又精致,剛剛甜美的聲音就是這個小女孩發出的。
“爸爸,這個姐姐好幸苦哦,我們幫幫他好嘛?”小女孩拉了拉男人的衣角,并且用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對方,一副你不答應我就哭給你看的樣子。
“好。”男人立馬點頭答應下來,他說到做到,解下自己的白色外衣遞給他旁邊的小女孩,然後就打算彎腰替美知扛起地上的貨物。
雖然男人答應了,但是美知可不能不識好歹,眼前之人一看就是大富大貴的人,而自己需要搬運的東西都是海鮮,萬一弄髒了貴人的衣服,她可賠不起。
所以美知夫人趕緊阻止男人彎腰的節奏“不用,不用,別弄髒了您的衣服。”
美知夫人賠笑着說“待會我兒子就回來了,他會幫忙的,那個…請問您貴姓?”
男人恍然大悟,立馬做起自我介紹“在下森鷗外,這是在下的愛女森茉莉。”
森鷗外低頭摸了摸自己女兒的頭,森茉莉也非常适宜的想着美知夫人展露一個甜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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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茉莉長的好,乖巧讨喜,即使是美知夫人這樣的路人,也會沉浸在女孩甜美的笑容裏。
“我還是幫夫人搬進去吧,你一屆女子,不太方便。”森鷗外彎腰替美知搬起貨物,一只手牽着森茉莉,一邊問美知夫人“東西放哪裏?”
美知夫人見事情如此,便只好指路,往後廚去。
森鷗外剛剛把東西放下,就聽見門外傳來另一個聲音。
“美知夫人在嗎?我來做例行檢查了。”
森茉莉挑眉,接着甩開森鷗外的手,跑到了前廳。
入目的是一位胡子拉碴,披着白色大衣,做醫生打扮的男人,在男人身邊還帶着一位金色頭發長相精致的少女。
這位邋遢的醫生在看見森茉莉的時候,臉上立馬堆起了笑容,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棒棒糖,接着蹲下來,和森茉莉搭話。
“哦呀,是哪家的小小姐呀?要不要吃糖?”
森茉莉歪了歪頭,用天真無邪的語氣說到“在詢問別人身份之前,不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姓名嗎?”
“哎呀,真是失禮了。”醫生不好意思的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外套,不顧自己身邊金發少女嫌棄的表情,非常自然的學着那些紳士彎腰行禮
“鄙人林太郎,這是在下的小女兒兼助手愛麗絲,此次前來是為了美知夫人的身體健康,可否有幸得知小姐名諱?”林太郎看着小小的少女,眼裏充滿了不易察覺的探究與打量。
林太郎的警惕并非沒有道理,因為這個女孩和自己的愛麗絲實在是太相似了,除了截然不同的發色和穿着,這個小女孩簡直就像是在橫濱時期的愛麗絲。
森茉莉也非常熟練的行了一個提裙禮,不過她穿的不是那些長擺蓬蓬裙,而是用西裝面料制作的和服,所以她并沒有提起裙擺來。
“小女森茉莉,和父親旅行至此,來尋找朋友。”森茉莉說話就像是一個小大人一樣,她面容精致,在加上微微低垂的頭頸,整個人像是一只漂亮的小天鵝。
“茉莉,別胡鬧。”森鷗外從後廚走了出來,他此時正用一塊白色的毛巾擦手,還不忘記低聲囑咐森茉莉。
聽見這個聲音,林太郎擡起頭看向那個森鷗外,接着他大吃一驚,那張臉讓他想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那個正在部隊做軍醫的他。
“爸爸!”森茉莉甜甜的笑着,撲倒森鷗外的懷裏,森鷗外抱住起自己的小公主,讓她做到自己的手臂上
他用手指戳了戳森茉莉的筆尖,溫柔的笑到“不要打擾叔叔工作。”然後才滿臉歉意的看着林太郎“不好意思,茉莉被我寵壞了。”
“沒關系,這麽可愛的小姑娘,做什麽都是可以的。”林太郎立馬搖頭,這句話倒是真的,如果森茉莉是他的女兒,他也會這樣寵她。
“林太郎!”愛麗絲在背後發出不滿的聲音,森太郎立馬回頭安撫“啊抱歉抱歉,我的愛麗絲也非常可愛,絕對不輸任何人。”
“哼!林太郎是變态!”愛麗絲轉過身去,她拿起醫藥箱,對着旁邊的美知夫人笑着說“美知夫人,我們現在開始做檢查吧。”
“哦…好的,那麽…抱歉了,不過還請幾位留下來吃飯吧,就當是感謝大家都幫助。”美知夫人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于是提出請大家吃飯。
“好的,那就麻煩美知夫人了。”林太郎立馬答應下來,森鷗外看了一眼森茉莉,覺得也是時候該給森茉莉準備食物了,于是也點頭答應了。
等愛麗絲和美知夫人到了裏間,林太郎便開始找話題聊了起來。
“說起來,茉莉小姐說你們是來尋找朋友,你們的朋友就在這裏嗎?鄙人不才,也算是有些人脈,可以幫忙尋找。”林太郎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他雖然在和森鷗外說話,但是眼睛一直盯着他懷裏的森茉莉。
森茉莉倒是不覺得森太郎的眼神哪裏不對,畢竟她已經習慣了被人盯着,反而是森鷗外感覺不高興,他用自己外套稍微遮擋了一下自己懷裏的女兒,而後才回答林太郎。
“不必麻煩,如果有緣自會相見,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出現的。”森鷗外這話就是不想和林太郎有過多牽扯的意思了。
林太郎倒也不惱怒,他和善的笑了笑,對着森鷗外說“如果你們要離開這裏去找人,那就不要去橫濱,哪裏對你們這樣的大文豪來說,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林太郎話剛剛說完,一道寒光擦着他的臉略過,原本躲在父親懷裏的小姑娘已經站到了地上,她手拿長鞭,銀色的鞭子在空中抽出了聲響,劃傷了林太郎的臉。
“你是什麽人。”森鷗外攔住還想要再次出手的森茉莉,冷着臉看向林太郎。
即使被襲擊,林太郎也不生氣,他用手擦去臉上的血跡,笑眯眯的說到“鄙人不才,正好也叫森鷗外。”
林太郎擡起眉眼,他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陰冷黑暗。
…寒冷…
…無盡的寒冷…
…潮濕…
帶着寒意的潮濕。
太宰治被沉重的黑暗壓的喘不過氣,他拼命的掙紮,想要甩脫壓在身上的重物。
他還不能死在這裏,他還沒有和檀團聚,他還沒有帶着檀去法國舉行婚禮,他還想和檀一起殉情,哪怕只有自己死去也好,他想要再見一次檀一雄。
突然,眼前出現一道光,光下站着的身影,即使看不清面容,太宰治也知道他是誰。
“檀…檀!”太宰治驚喜的呼喚着對方的名字,他知道只要到達那個地方,只要在那個人身邊,他就安全了。
“太宰。”檀一雄的聲音悶悶的,不過他還是向着太宰治伸出了手。
炫目的陽光幾乎刺瞎了太宰治的眼睛,可他還是忍着疼痛向檀一雄伸出了手,他像是一個瘋狂的信徒,祈求自己信仰的神明垂憐。
然而,在太宰治握住檀一雄手的那一刻,光芒瞬間消失,原本溫熱的手掌也變成毫無溫度的枯骨。
太宰治驚恐的抱住那堆骨頭,他眼睜睜的看着那堆白骨在自己的懷抱裏化成沙粒,被風吹散,最後什麽也不剩。
太宰治的身體不停顫抖,他一邊大口大口的汲取着空氣,一邊瘋狂的尖叫“不!不可能!這不是我的檀!檀呢!檀呢!”
“太宰。”記憶裏檀一雄的聲音換回了太宰治的神智,他開始在一片漆黑的世界裏尋找自己唯一的光。
“檀…檀!你在哪裏!”他想着周圍大聲吼叫,試圖找到自己生命中的依靠。
“太宰…”突然,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從背後抱了上來,那種溫暖,只可能是檀一雄。
太宰治想要轉身擁抱檀一雄,可他的身體無論如何都動不了。
“太宰。”檀一雄的呼吸吹動他的耳朵,讓他像一只兔子一樣顫抖。
你為什麽要殺我”附在自己脖頸之間的手越收越緊,直到太宰治自己都覺得無法呼吸。
可太宰治已經懶得掙紮了,他靠在檀一雄的懷裏,想着如果能死在檀一雄手裏,未嘗不是好結局。
然而貼在他耳邊的雙唇似乎想要刺激他一樣,用吹風一樣的語氣說着幾乎殺死太宰治的話
“我恨你。”
太宰治被驚醒,可即使醒來,胸口處依舊有一種被重物壓制的疼痛,連呼吸都變得奢侈。
太宰治轉頭一看,銀發的蘭波一只手一只腳都搭在他的胸口,怪不得會做噩夢。
太宰治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蘭波,宿醉的疼痛不會因為是老朋友而不來造訪,反而因為大腦供氧不足的原因,更加的疼。
“啊,你醒了。”佐藤春夫端着醒酒茶走了出來,塞了一杯倒太宰治手裏。
“…這個喝了會死嗎?”太宰治似乎沒有清醒,他呆呆的問。
“會…”佐藤春夫話都沒有說完,就看見太宰治将被子裏的茶一飲而盡。
“好苦!”苦澀的茶湯下肚,太宰治立馬被苦醒了,他在被子上打滾,撕咬枕頭,想要将唇舌間的苦味散去。
看見太宰治滿地打滾,佐藤春夫才慢悠悠的補上下一句“會苦死。”
太宰治生無可戀的癱在床上,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被一個看起來就很老實的家夥騙。
佐藤春夫等了一會兒,然後才問“你打算怎麽辦?”
太宰治先生一愣,然後昨天晚上的回憶才重新回到腦子裏。
“我還能怎麽辦…”太宰治苦笑,他現在哪裏有什麽退路。“回去之後我會遠離他,雖然劇情庸俗…但是我會這樣做的。”
太宰治撫摸自己的胸膛,哪裏原本應該跳動的心髒好像已經停止了跳動,只能灰撲撲的落在哪裏,一動不動。
“我還以為你會拖着檀一雄和你一起死。”佐藤春夫松了一口氣,但他還是心疼眼前這個太宰治,他已經失去太多了,不管是朋友還是愛人。
“其實沒必要着急吧。”蘭波躺在床上,眼睛也不睜的說“距離他們決裂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你們可以繼續溫存…不,應該說,你們得要繼續在一起,直到他開啓下一段旅行。”
“喂!這種事情…”佐藤春夫覺得這樣實在太殘忍了,本身就已經對不起太宰治了,還要忍受日間逼近的分離之苦。
“我知道…我知道…”太宰治喃喃自語到“我會抓住最後的時光…但是…”但是如果我中途改變想法了,你們又能怎麽辦?
太宰治很清楚,自己現在說放棄說得風輕雲淡,但是一但真的遇見檀一雄,他所剩不多的理智可不會支持他放手。
他是一個自私的人,一直都是。
佐藤春夫上前将太宰治抱在了懷裏,還沒等太宰反應過來,蘭波也抱住了他的腰,兩個人如同安慰小孩一樣,撫摸着太宰治。
“我們相信你,因為太宰是一個神一樣的好孩子啊。”
“…神一樣的好孩子嗎?”太宰治苦笑,這樣的話,他該如何面對自己的陰暗面?
陰暗的地下室內,面目全非的怪物蜷縮在角落,他獨自一人,在哪裏瑟瑟發抖。
月光照耀從狹窄的天窗照到地面,然後一點點的爬到怪物的身上。
突然,一縷黑煙從窗戶處爬了下來,它沿着月光照耀的地方爬到了怪物的身體,它與怪物糾纏,連接在一起,最後和怪物融為一體。
費奧多爾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被哀嚎聲吵醒的,那種痛苦與絕望,仿佛能将一個人的血肉從骨架上剝離。
陀思妥耶夫斯基沒有猶豫,他立馬從床上下來,向着關壓怪物的方向走去。
因為陀思妥耶夫斯基有着非常優秀的夜視力,所以他不需要開燈就能摸到那個房間,于是當他接着月光,打開房門的時候,他也能清楚的看見黑暗之中站着的身影。
“…看來太宰他又一次分離了靈魂啊。”陀思妥耶夫斯基搖頭笑着,他視太宰治為勁敵,而如今他自亂陣腳,何嘗不是對他的一種友好。
“早上好啊,我應該怎麽稱呼你呢?”陀思妥耶夫斯基友善的笑着,因為他的眼前,已經不再是一個怪物的化形了,他是一個正真的,可以思考的‘人’了。
“是啊…讓我想想吧…”少年人抓起自己極地的長發,尖銳的指甲從手握着的地方一劃,如同紅寶石一般的長發就落在了地上。
“啊!這樣吧,我去幫你把‘書’拿回來,這段時間你就幫我像一個新名字吧。”少年轉過身來,月光照耀在他的臉上。
任何認識太宰治的人站在這裏都會感嘆,這個新生少年除了那一頭紅發,他的面孔和港口Mafia首領太宰治無比的相似。
不,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你已經知道‘書’在哪裏了嗎?”陀思妥耶夫斯基靠着門框,他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就像是父親看着一個正在成長的孩子。
“唉,畢竟我也是‘太宰治’啊”少年将襯衫扣好,他臉上笑容不變,落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眼裏,卻多了幾分諷刺。
是啊,怎麽能不諷刺呢?太宰治用書割裂的情感,最終卻幻化成了一個另一個強大的自己,與自己做對。
一想到這裏,陀思妥耶夫斯基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只要你幫我拿到書,我就幫你取一個新名字,到時候你就成為了一個獨立的個體。”陀思妥耶夫斯基走上前,他取下了自己肩上的披風,披在了少年的身上。
“至于現在,就要麻煩你,在頂着太宰治的名字,生活一段時間了。”
“當然。”少年微笑着,他拿起桌子上的狐貍面具帶在臉上,遮擋了那張和太宰治一模一樣的臉。
現在還不是這張臉出現的時候,他想要的,可不是成為一個獨立的人這麽簡單,他要一點點的,将太宰治的所有東西,都奪回來。
鮮嫩的少年,透過面具上的孔洞看向月亮,如同看見那個創造了他的人。
入V萬字達成!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