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張助理幫忙辦理完轉學手續就走了。
一中的教學大樓共三層,教室門全部朝南,只有首尾兩間教室九十度拐彎,遙遙相對。
其中西樓是不同年級的火箭班,東樓是普通班。按照舊例,交贊助費進來的時檸應該去東樓。
教導主任之所以松口讓他去火箭班待一段時間,無非是想讓他實際感受下什麽是人與人之間的參差,屆時就不再好高骛遠,最好知恥而後勇。
時檸從教導處出來,正值上午第二節課,長長的走廊上空無一人。
成熟後的他身姿潇灑,儀态端莊,步履從容,陽光落在他挺拔的背影上,遠遠望去就像有質感的電影畫面。
來到一班門口,時檸難得有一絲緊張,眼前緊閉的教室門猶如一道時光門,推開就能見到十七歲的江荇。
他擡手本能就想扣門,待想起現在自己是高中生後,輕輕清了清嗓子,清亮地喊了聲“報告!”
“進。”
随着一聲幹淨利落的女聲回應,時檸擡手攥緊門把手,手腕微微一頓,繼而慢動作般推開了門。
他和陽光齊齊出現在衆人面前。
“老師好,我是新轉學過來的時檸。”
時檸彬彬有禮地跟老師打招呼,女人四十來歲,正帶着耳麥講課,是他們的班主任兼英語老師。
之前在教導處她已經見過時檸,她的态度和教導主任一樣,對這位不速之客沒什麽好感。
學習不是兒戲,就算時檸進了火箭班也不可能一躍成為尖子生,這個世界上錢能買到很多東西,知識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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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姓張名菲,以嚴厲毒舌着稱,有同學犯錯被她發現,就是一番令人痛徹心扉的靈魂拷問,保證以後不再犯同一種錯誤。
她顯然不太願意占用大家太多的時間,拿手裏的白板筆指着時檸給同學們介紹:“這是新來的同學時檸,下課後大家相互認識下。”
迎着衆人好奇的目光,張菲快速掠過課堂,馬上給時檸找到了座位:“你就坐江荇旁邊吧.”
江荇坐在靠近走廊的窗下,倒數第三排,他的同桌因為成績下降,開學時轉到了隔壁班。
時檸一進來江荇就認出了他,只是訝然氣質形象跟昨天完全不同。
昨天的時檸還是一位穿着骷髅頭T恤,氣勢洶洶跟他耍流氓的炸毛怪。
今天白襯衣一穿,往光裏一站,清俊出塵的如同白蓮花,舉手投足帶着說不出的矜貴。
事實上時檸婚後在外一直是賢內助的形象,陪江荇馳騁商場共進退,有手腕有眼光,長得好雙商高,談笑間輕松拿下合作都是常事。
只是私下反差極大,只有江荇和多年好友才知曉他的真面目,活脫脫就是一愛炸毛的醋精怪。
“麻煩讓讓。”
目光遙遙相接間,時檸已走到江荇桌邊,沒辦法整個教室就他沒同桌,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江荇起身身體剛擦着桌邊出去,還沒來得及回頭,時檸的手就摸上了他的側腰,溫熱的手掌透過薄薄的校服T恤,驚得他腰身一僵。
在旁邊的同學看來,人時檸只是在進去的時候自然扶了一把他的腰,但江荇瞥見新同桌唇邊低頭都藏不住的偷笑,皺了皺眉,對這種輕浮的招惹很不滿。
與江荇擦身而過時,時檸聞到了他身上類似青蘋果的洗衣液的清香。
跟之前他們用的香水完全不同,跟現在的他一樣透着青澀純真,看起來好逗又好拿捏。
這節課張菲主要給大家講昨天布置的英語報紙作業。
說來慚愧,時檸今天是空着手來學校的。
茗英是國際學校,跟一中的教材不一樣,他的書包和課本早不知道扔哪兒了。
起初,江荇在自己座位上坐得好好的,時檸卻有意無意地故意往人身邊湊,倆人手肘相觸,交換着親昵又熟悉的溫度。
江荇不習慣有人老碰自己,只能往過道那邊移,時檸見縫插針:“報紙借我看看吧。”
不待人家同意,他就不見外地把報紙扯到兩人中間,江荇要聽課就不得不看報紙,看報紙就不得不面對他。
“我臉上有字?”
江荇起初一直不搭理時檸,可時檸赤裸裸的目光太礙眼了。
不用直視都能感受到毫無邊界感的輕浮。
害,害羞了。
時檸得意地想。
講臺上張菲已經激情澎湃地講到最後了。
江荇的作文作為範文出現在投影屏幕上,張菲開口就是一頓喜形于色的猛誇,好像自己親兒子。
這下江荇終于可以看黑板不再接受某人肆無忌憚地打量了。
可惜,他還是低估了時檸的厚臉皮。
時檸跟着坐直身體,表面目不斜視地看黑板,實則還在專注跟江荇咬耳朵:“你昨天的玫瑰花是送誰的?”
時檸忍着醋意,盡量問得雲淡風輕。
江荇左耳進右耳出選擇無視。
直到手肘又被人輕撞了一下,終于沒了好氣,沒都沒看他無情回應:“跟你有關系嗎?”
媽的,這張嘴真欠抽。
“不會是送給對象的吧?”
時檸不依不饒試探,努力挽留将要消失殆盡的耐心。
他在心裏不斷安慰自己,孩子還小不懂事,你大人大量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
這回,江荇徹底不吭聲了。
他弧度流暢的下颚線繃得緊緊的,全身汗毛仿佛都開啓了抵禦模式。
時檸知道,這是真生氣了。
切,不說他也會查出來。
時檸不再追問,但又氣不過,陰陽怪氣地低聲挖苦他:“你這樣說話是會沒老婆的。”
馬上要下課了,時檸悄悄摸出口袋的手機查看一直震動的信息是誰發來的。
沒想到裝冷不理人的江荇竟然又開了金口,還以牙還牙學起了嘲諷:“我對我老婆又不這樣。”
時檸:……
下課鈴一響,張菲布置了今天的作業後斂起教學工具就走了,江荇受不了聒噪像躲瘟神一樣,緊接着也出了教室。
時檸剛想追上去,他座位前面的男生忽然喊住了他。
“是之前是哪個學校的?”
這節課是大課間,要去上廁所或活動筋骨的同學們魚貫而出,狹窄的過道裏擠滿了人,時檸又坐了回去。
“茗英。”
他如實所說。
之後他還要在班裏呆很久,怎麽也得跟同學搞好關系。最主要的,還要打聽江荇的初戀白月光是誰。
他剛想跟這位戴黑框眼鏡的楊聰同學寒暄兩句。
結果,人家一聽他是茗英的,眼眸一縮,馬上就轉過身去,連他的桌沿都不敢靠近了。
時檸頓覺無語又好笑,不至于吧。
茗英是國際中學,又不是少管所。
其實不怪楊聰害怕,主要是他見過一身戾氣發狠的時檸。
今年春天,楊聰去給開網吧的小舅送車鑰匙,結果撞見時檸跟職高的校霸起了沖突。
時檸臉臭不耐煩,手起椅落兇狠地将人砸到在地,旁邊一臺顯示器都被砸冒煙了。
要不是對方人多,互相掩護着将校霸拖走,時檸跟他朋友肯定會鬧到警察來。
當時的時檸穿着黑色套頭衛衣,胸前是大片灼熱又有攻擊性的烈焰,配上那冷酷無謂的眼神,吓得楊蔥差點做噩夢。
跟他今天溫雅和善,舉止矜貴的樣子完全不同。
楊蔥都差點認不出時檸,這才大着膽子确認他是不是茗英那個夜叉。
好吧,時檸眼看人避他如蛇蠍,撇了撇嘴不再言語,想繼續出去找江荇。
結果還沒站直身體,又被突然湊過來的同學堵在座位上。
“哎,真的是你啊。”
這次主動跟他打招呼的是一位娃娃臉小個頭的男生,他眼睛放光,如同見到了救命恩人。
時檸扯了扯嘴角,在對方異常期待的眼神中也沒認出他是誰。
“你不記得我了?”
“娃娃臉”自顧坐到江荇的座位上,異常自來熟地自我介紹:
“上星期在市中心學富圖書屋,職高的混混一哥非要我替他買十本漫畫書,是你路過解圍我才順利跑路。
“緣分啊,我們居然是同學了。”
這位性格自來熟的男生叫齊放,人如其名,名字出自成語“百花齊放”,一聽就很活潑聒噪。
“舉手之勞,不用放在心上。”
時檸的手掌被他攥得生疼,他勉力笑笑想抽出來,齊放卻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齊放擔心他初來乍到不适應,連珠炮似地說了一車安慰鼓勵他的話,字裏行間的意思非常明顯,雖然你是學渣,但是一個非常有正義感的學渣。
我雖然是慫包,但是腦子好使,以後有什麽學習上的難題盡管問我。
時檸被他念得頭暈,頻頻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不想聽這些沒營養的話,趕緊趁機調轉話題,直接問了他最關心的事兒:“那個,江荇有喜歡的人嗎?”
一提這個,齊放好像更興奮了,仿佛還有更多的料要爆。
就在時檸湊近準備側耳傾聽時,上廁所的江荇回來了。
他曲着修長的食指連扣桌面,口氣不算友善,提醒齊放快上課了回自己座位去。
齊放這才眼神不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在江荇看不見的地方,用口語跟時檸約定以後再說。
其實江荇一進教室就看到時檸和齊放聊得歡快,像失散多年的兄弟,眉眼舒展笑得還怪好看的。
一來就跟人手拉手談笑風生,真是夠随便的啊。
“想知道我的事兒可以直接問,沒必要跟人瞎打聽。”
江荇拿出語文課本和練習冊,第一次主動跟時檸說話。
雖然他沒事人一樣輕描淡寫,也不看時檸,但聽這意思好像是想跟人交流的。
時檸被好奇心驅使,立刻上鈎,一臉期待地湊過去問:“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他本來就長得好看,此刻一張臉在眼前放大,眉清目秀,睫毛分明,好像一眨眼就能撩到人心尖,嘴唇紅潤細膩,看起來很柔軟……
江荇有點看不下去了,被那樣注視着,恍若受到了什麽不可控制的引誘,蠱得他心尖一顫,驀然移開目光。
又想起時檸曾明目張膽地說是他老婆,羞臊上臉,不覺就想使壞:“不告訴你。”
時檸: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