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周日一整天, 她和林鶴夢連門都沒有踏出去過。

活動範圍是客廳和卧室。

上午她看了一會兒書,林鶴夢看了一會兒卷宗, 下午睡了個午覺,晚上吃過飯,看了會兒下飯劇,聊了會兒天,周末就這樣過去了。

周一一大早,在工作鈴響起時,顏籁用了近五分鐘的時間掙紮着睜開了眼皮。

天知道她為什麽睡了一整天卻還是越睡越困!

顏籁很有自知之明,她是個起床困難戶,常常将鬧鐘定得早一些就是為了給自己留出幾分鐘賴床的時間。

一醒來, 她一如既往地在床上扭曲地掙紮着發出不想起床的痛苦呻.吟。

“怎麽了?”他聲音帶着驚醒的困倦和緊張。

她放松了肩膀,懶懶散散回答道,“沒事, 我伸了個懶腰。”又接着哼哼, “好累,為什麽周末這麽短?”

這種累不是運動之後體力消耗的累, 也不是頭腦風暴後大腦宕機的累。

是一項一項不複雜但又繁瑣的小事帶來的情緒消耗,是日複一日沒完沒了,一睜眼就明白有大量工作亟待處理的累。

哪怕歇了兩天, 癱了大半日,還是累。

她随口一抱怨, 林鶴夢在睜開眼時便上了心。

他陪了她一天,發現她在這一天裏幾乎是以每半小時看兩次手機的頻率度過。

她有點焦慮。

在信息化時代,每天都有大量碎片消息沖擊大腦, 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會有一點兒手機焦慮症,這很正常, 但她不由自主看手機的頻率太高了,顯然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睜開眼還沒半分鐘,她又撈過了手機看微信消息。

早起第一件事,他先湊過唇很是虔誠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沒有滔滔不絕說她為什麽累的大道理,他道:“這周末我們去檀香山放松。”

“檀香山?”顏籁想了想,記起好像是郊區的一個地方,“那邊有什麽好玩的嗎?”

“有民宿溫泉,還能野炊。”他回答。

溫泉?

她眼睛立刻亮了,“好啊,那這周六去?”

“周五等你一下班就去。”他道。

有這一句話,頓時這一周的時間都似乎不那麽難熬了。

她開心地在他嘴唇上小啄了一下。

見他輕聲笑了,她放下手機,微閉着眼睛,蜷在他懷裏,小聲道:“哎呀,怎麽辦,我現在還是覺得有點怪不好意思的。”

“什麽不好意思?”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喉結:“這樣子,一起睡覺。”

這句話說得極其含糊,像蚊子哼哼。

也不是第一次躺在一張床上了,可昨晚是喝醉了之後的事,今天卻是在清醒狀态下的同床共枕。

夜晚借着夜色的保護能強作淡定和冷靜的入眠,可一到了白天,想到他此時正躺在她的床上,心裏便又尴尬又緊張。

不過比起她的局促,他好像适應得非常良好,連心跳都是平和的。

他微皺起眉頭,看她眼下是否有淤腫。

“是不是沒睡好?那我今晚睡沙發吧。”他說。

“不要。”她趕忙環住了他的腰。

開玩笑!

她好不容易才把人連坑帶騙地拐上床,哪能讓他說走就走。

“你呢?有認床嗎?”她仰頭看他神情。

“沒有認床,睡得很好。”

“真的?”

她執意要聽一個真實答案。

林鶴夢低頭,鼻尖在她臉頰上磨了磨,“你在,我就能睡得很好。”

感覺是哄她高興的話,顏籁往外拱了拱,逃出他的懷抱,撇嘴道:“今天才知道我是安眠藥。”

他又欺身而近,想要抓她,“去哪?”

“起床,上班了!”

顏籁掀開了被子。

被子一拉開,他白而透的上身便暴露無遺。

鎖骨上印着新鮮的紫印還帶牙痕。

也不知道是什麽癖好,昨晚他一直讓她咬深點,深到她牙都酸了,聽見他的嘶氣聲,她才松開牙。

接着他便摟着她好好地睡了。

顏籁默默移開目光,将他的外套扔在了他身上,“快點起床。”

他以前也不是賴床的人,今天卻遲遲不起,還将被子往腰上拉了拉,若無其事地道:“滿滿,你先去洗漱,我就來。”

她嘟囔着“你怎麽比我還賴床”,走出了房間。

她一走,他那泰然的神色裏才浮起了氣息不穩的壓抑。林鶴夢手伸向被子裏,拉了拉繃得難受的褲腰帶,沉沉地喘了一口氣。

從前有了生理反應,心平氣和地躺一躺就下去了,可如今她的氣息四方八面地環繞着他,禁欲二十幾年的腦子裏滿是绮念,哪怕他在腦子裏默念了一遍“三三三,五六七,十三十三會陰一,五七十三二十一”的燒傷口訣也于事無補。

老式的樓房隔音不算很好,她在洗手間洗漱的嘩啦啦水聲都能清晰無誤地傳入他耳朵裏。

他伸手環過她的枕頭,輕嗅着她的味道,咬緊了牙關也沒有下一步,欲念的火已經快将他焚燒殆盡了。

他們才在一起不到一天,他怎麽也不應該吓到她。

抓着枕頭的手青筋繃起。

可是好想要......

他們是同一時刻出門的。

林鶴夢上班的時間比她要晚一個小時,先送她到了單位。

下車時顏籁回頭看他,他目光溫和,眉宇清隽,仍是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樣。

“我去上班了,晚上見。”她揮了揮手。

他下巴一點,微笑道:“好,晚上見。”

今天又晚了一點,打卡快來不及了。她抱着包一路小跑進大廳,過了門禁機後回頭看了一眼。

林鶴夢還在注視着她,見她回頭,便朝她又笑了一下,做了個口型。

顏籁讀出來,是——好好工作。

她有點郁悶。

按照常理,男朋友送女朋友上班,不應該在下車前索要一個吻嗎?

而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古板又正經。

她撇了撇嘴。

迄今為止,除了接吻和擁抱,哪怕躺在一張床上他對她也沒有任何逾越界限的舉動。

不過想想他是林鶴夢,顏籁也就坦然了。

畢竟做了二十年的兄妹,他肯定在努力适應自己要從“哥哥”到“男朋友”的角色轉變。

想到這,顏籁又想起了林鶴夢向她索要咬痕的行為。

這……也算進步之一?

她簡直想嘆氣,感覺自己像逼迫唐僧破戒的女妖精。

來不及細想他們之間的關系,臃雜的工作在她坐在工位上之後便傾軋了過來。

金身像的修複是個大工程,在屍身保存的方案上遲遲沒有定下最終方案。

周末一過,又是開大會。

這次省博的人也專程來了,其中還有顏籁見過一年的小姑娘,文甄蒙。

倆人在會議室門口碰上面。

小姑娘眼睛一亮,興奮地朝她揮了揮手,“顏姐!”

她微笑,點了點頭以做招呼。

這次會議由張副局長組織。

張敬聯系了一家專做古屍修複的研究所,決定由省博和文物局兩方面派人帶着尚未修複完全的金身像去另一家研究所尋找新的修複辦法。

毫無意外的,作為張副局長手底下目前唯一的親傳弟子,顏籁自然是在出差名額之列。

她幾度欲言又止,張敬看出了她的猶豫,還是頗為民主地問她:“小顏,怎麽了?有什麽意見盡管說。”

“沒有。”她很快掩藏好情緒,擺上了工作時的社畜面孔,微笑道,“麻煩省博的同志留一下,會議結束我們協商一下什麽時候出發。”

下午林鶴夢來接她,肉眼可見地看出她此時心情不算太好。

“今天工作還好嗎?”他問。

顏籁抱着包垂下了頭,“鶴哥,和你說個事。”

她情緒低落,林鶴夢腦子裏一時想到很多不好的事情。

他将車停在了路邊的臨時停車點上,伸手用手掌撫摸了下她的臉,“嗯,什麽事?”

顏籁直起身,納悶:“怎麽停車了?”

“開車說事不安全,你先說。”

見他這麽鄭重其事,倒是把顏籁弄得不好意思,感覺自己有點太小題大做了。

她清了清嗓子,試圖打起精神,“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我得出去出差了。”

他短暫地停了兩秒,颔首問:“要去哪出差?”

“陝省,金身像的事,你知道的。”

“嗯,什麽時候出發?”

“文物要一塊帶出去,明天得去幾個地方辦手續,後天下午的飛機。”

“下午幾點的機票?”

“三點多。”

“好,我們先去吃飯,回去之後再收拾行李。”

他很快做好了安排。

顏籁扭頭看着他平和而沉靜的神情,一時啞然。

所以,糾結了一天各種舍不得還醞釀了一肚子安慰的人只是她嗎?

晚上睡覺時,她對這事還是耿耿于懷。忍了大半晚上,還是沒忍住戳了戳他,“我要出去出差了,你會不會想我?”

“嗯,當然會想。”他回答。

顏籁無話了。

難道真的是她被電視劇荼毒太多?

戀人不應該在要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黏黏糊糊,拉拉扯扯你侬我侬大半天嗎?為什麽林鶴夢這麽冷靜?冷靜到聽她說要去出差和早上上班一樣平和?

而且昨天晚上他還會抱着她親一會兒,今天只是簡單親了下額頭就沒了。

男人的新鮮感消失得這麽快的嗎?

理性告訴她不應該在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上多想,可感性又讓她沒辦法這麽從容接受他的冷淡。

“你有沒有什麽想說的?”她用手指拉扯他嘴角。

林鶴夢握住了她的手指,想了想,回答她:“工作順利,早點回家。”

死直男!!

顏籁轉了個身:“行,睡覺吧。”

她準備睡了,林鶴夢還睡不着。

後天她就要去出差了,剛剛一收拾才發現她行李太少。

陝省現在已經入冬,溫度很低,明天要給她買個大點的行李箱,買一雙雪地靴和雨靴,幾件加厚的羽絨服還有秋衣帶上,還有保溫杯也要買,不知道他們住宿會安排在哪,最好是買一套四件套洗幹淨了帶上,還有些一次性用品......

林鶴夢盤算着明天要買的東西,想着想着,心裏又沉了下去。

如果可以,他幾乎想一天二十四小時和她待在一起。

可他不能。

她有她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生活,他必須要放正自己的位置,做好她的後盾,在她不需要時保持恰到好處的沉默,在她需要時随時出現在她的身邊,否則越界的行為只會引人反感。

他想抱緊她,可他深知抱得越緊只會讓她越發抗拒。

就像三年前,密不透風的關心讓她選擇了逃離。

她說過,她需要自己的生活空間。

他不該幹涉她的工作,交友,生活方式。

她是自由的。

他将她的背影摟在懷裏,額頭抵在她的後腦勺上,将身體裏瘋狂叫嚣的占有欲死死壓制住。

顏籁在即将睡着的時刻,又被輕輕叫醒,她迷瞪地問:“做什麽?”

他擡起下颚,将肩膀送到她唇前,聲音輕顫地啞聲哄弄道:“滿滿,再咬我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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