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更

第67章 一更

聶觸被打斷了手腳,關押起來,等待戰事結束後帶上京都謝罪。

撫遠侯則在休養了兩日後,再次上了戰場。他要将那群異族趕出他們國家的疆域,像二十年前一樣,叫他們再也不敢冒犯。

咚咚咚的戰鼓聲與起兵的號角一同響徹四野,經過大半年的歷練已經具有十足威勢的士兵跟随在撫遠侯身後,悍勇地朝着異族的軍隊沖殺而去。

壯烈的喊殺之聲驚跑了附近林子裏的不少野獸,有鷹隼在天空來回翺翔,等待這場戰争過後獲得豐盛的餐食。

兩軍對壘,異族那邊的大将裏,卻夾着一個漢人相貌異族眼睛的陸與。

在他身邊,異族首領匪勃茲狀似親近地拍着他的肩膀,對他說道:“我的孩子,這些年你在漢人朝廷那邊受苦了,只有這裏才是你真正的家,我們天族接納每一個成員,絕不會因為你有漢人血統就排斥你。”

漢人管他們叫異族,他們卻向來自稱天族,意思是上天創造出來的神聖種族,天生就比漢人高上一等。

陸與聽着匪勃茲的話,只目光沉沉地點頭。

這些天他待在異族這裏,見到了他們的形式,對于這個野蠻的族群,也愈發厭惡。

他們自稱高貴神聖,卻沒有禮儀不講文明,母親可以嫁給兒子,兄妹亂.倫已成常态,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他們捉到俘虜還會宰了生吃,族群中只尊敬強者,強者做什麽都是合理,即便他嗜殺成性也會受到萬分尊崇。

比如站在他身邊自稱是他父親匪勃茲,就是一個拿人頭當酒杯的野獸。

這樣一個族群,莫非就是靠着屠殺生人活下來的?

陸與其實清楚匪勃茲并不是他的生父,自從跟着元蘅一起去做任務,他的六感敏銳了不少,他在這人身上,壓根感覺不到一點和自身相似的地方,更別提匪勃茲生得面目猙獰身材矮小。

他們謊稱他是匪勃茲的兒子,不過是看重他的武力,想弄過去成為他們族群的戰力罷了。

他原來的生父或許真是這群異族當中的王族,但興許,早就被這匪勃茲取而代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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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與想的不錯,匪勃茲的确打的這個主意。且他堅信天族帶給陸與的好處,能讓這個在漢人那邊備受排擠的混血種他心生感恩,更何況,他們天族一向能者居之,只要這個陸與夠強,他就能成為他們的王,他想任誰也不會拒絕這個誘惑。

畢竟天族雖然比不上漢人朝廷,卻也有自己的疆土和資源,一邊是漢人不受重視的小人物,一邊卻是異族主宰一切的王,傻子都該知道選哪個。更何況,就算陸與想回漢人朝廷,以他的身份,回去了也是一死。

因此匪勃茲根本不擔心陸與會再次倒向漢人朝廷那邊。

匪勃茲自以為掌控住了陸與的心思,而陸與這些時日的表現也向他們證實了他的野心。卻沒想到,在戰事進行得最激烈時,陸與忽然在背後捅了他一刀。

匪勃茲原本就長得醜,因為太過震驚導致面容扭曲猙獰,也就越發可怖,他瞪大眼睛盯着陸與,“你……漢人給了你什麽好處?”

換做旁人,或許會侃侃而談一番,但陸與做事向來非常實際,他連一個字都吝惜,拔出長刀後擡手一劃,匪勃茲就感覺自己的視野忽然飛了起來,直到氣息斷絕,他才發現自己竟然被陸與一刀削了腦袋。

首領倒下,首級也被陸與插在了刀上,異族大軍短暫地混亂了一陣,幾名大将嘶吼出為首領報仇的名義,齊齊朝着陸與攻去。

異族多年來休養生息,兵強馬壯,又個個生來野蠻力氣奇大,朝廷軍隊本來不是對手,然而陸與在軍隊後方砍了他們首領的首級,一下讓異族軍隊亂了陣仗,趁此機會,撫遠侯率領大軍勢如破竹地沖上去,不多時就殲滅了不少異族軍隊。

眼見局勢越發不利,異族那幾位大将對陸與恨得咬牙切齒,他們早就說過這陸與受了漢人的恩惠,不是真心臣服,匪勃茲偏偏不聽,還想要重用陸與。他們也就一直提防着他,可是他們沒有想到,這陸與居然大膽到在這重重軍隊包圍之下,就敢取走匪勃茲的頭顱,他果真是不怕死不要命!

他們就是在撤退之前,也要将陸與這個吃裏扒外的野種給弄死!否則今後天族還怎麽聚集起人心?

天族能被漢人朝廷稱為異族,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們天生力氣大,身體不需如何鍛煉便有虬結肌肉,面目還生得矮壯醜陋,瞧着簡直不像是個正常人的模樣。

尤其是這些軍中大将,個個都是天族當中千裏挑一的強人,不像是漢人朝廷那邊,在挑選大将時還要看才華看家世看用兵之法,這些天族的大将個個都是族中最精銳的士兵。他們不會講謀略,只迷信自身的力量,因此即便陸與武功十分出色,同時被這麽多異族一起圍攻,也難免應付得艱難。

就在陸與疲于應付面前的兩名異族大将,無法防備身後偷襲時,一支從極遙遠地方飛來的箭矢,嗖的一聲射穿了想要偷襲陸與的異族。

那箭矢力道極大,穿透了他身上铠甲,又刺穿了所有血肉,那異族當即慘叫一聲,想要後退,卻又有另一支箭矢流星般飛來,越過重重兵士,一箭射穿了他的頭顱。

這驚人的力道叫異族大将們萬分驚駭,不敢相信漢人朝廷當中竟然有這樣巨力的神射手。

一片混亂當中,陸與心有所感,回過頭去,目光穿過戰火與哀嚎,瞧見了一身橙紅騎裝、火焰一般騎在馬上的元蘅。

他心頭忽然顫了一顫,那個荒唐地為了保住侯府和元蘅而想要自盡的念頭,就這麽松動了。

元蘅這一路風餐露宿地趕來,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苦,她一路想着系統說的陸與的命,難受得幾乎連眼淚都哭幹了,生怕自己趕不上,或者是趕上了只能見着陸與最後一面,她告訴自己不要多想,可是又忍不住去多想,直到此刻在戰場上見到陸與,她的心才安定下來。

見陸與居然深陷敵營當中,她想也不想就搶了一副弓箭為他解圍。

“陸與你聽着,你打人,我給你補刀。”用內力将這句話送出去後,元蘅又拉起了弓,箭頭對準遠處異族的大将。

她如今的眼力非常好,即使隔着遙遠的距離,依然能将箭矢送到敵營當中。

陸與在其中全力拼殺,她就在後方為他射殺周圍虎視眈眈的異族大将。

說來也巧,這些異族大将不怕武藝高強的陸與,覺得對方再強,他們那麽多人圍上去也能将他搞死,可他們卻害怕敵軍當中那不知所蹤卻能一箭又一箭精準地送他們上路的箭手。

因為兩方營地距離太過遙遠,他們壓根不信那箭手能在敵營當中對他們射箭,只覺得那箭手一定隐藏在附近,只是他們無論怎麽找都找不到,混亂的戰場上根本看不清哪個是那名箭手,就算循着箭矢飛來的軌跡望去,也什麽都看不清楚。

這種未知的恐慌終于叫他們崩潰了,更何況陸與還像殺神一樣在屠戮他們的同族!

也不知是哪個異族開始喊了一句“逃”,也不知是哪個異族率先抛下兵器逃走,接着,幾乎所有的異族都失去了作戰的勇氣。他們驚慌失措地拼命奔逃,一路丢盔棄甲潰不成軍。

撫遠侯打定主意要叫這些異族吃到慘烈的教訓,因此并不打算放過這些殘兵,因此即便己方同樣傷亡慘重,他依舊帶着沒有受傷的部衆沖了上去。

元蘅見狀,帶着身邊的數十名騎兵也一齊追了上去,她抛給撫遠侯一道聖上給她的任命書,撫遠侯只掃了一眼那上面的蓋印,就合上了任命書還給了元蘅。

元蘅方才那幾箭他可看得清楚,她本該待在安全的後方享福,卻能說動聖上允她前來邊境,這般執着不是為了陸與是為了什麽?

撫遠侯原本對元蘅并無多少好感,此時此刻終于意識到兒子給他找了個多好的兒媳婦,但此時戰場上不宜多說,他只沖着風塵仆仆的兒媳婦略一點頭,就帶着部衆趕去追殺異族。

元蘅帶來的那些兵士此時慢了一步,也已經趕到了,見戰局已定,副将立刻命令手下清掃戰場治療傷病,忙得有條不紊。

隆隆的馬蹄聲揚起一大片煙塵,陸與一刀斬殺面前的最後一個異族大将,一轉頭,就看見元蘅騎馬沖着自己而來。他眼睛一亮,正要說話,卻見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便頭也不回地從他跟前奔了過去。

陸與吃了一臉的灰塵,不明白元蘅為何生氣,但這會兒不是問這些的時候,他連忙找了匹馬,也騎上去追趕異族殘兵。

等他到時,那些殘餘的異族已經被撫遠侯好元蘅的兩支兵馬包圓了。見到陸與,那些異族嚷嚷道:“你明明是我族王室,卻幫着漢人做事!遲早會被天神懲罰!”

聽了這話,陸與面色不變,只揚聲為自己正名,“我生母是撫遠侯的親妹妹,她當年為了幫撫遠侯殺敵,被你們異族俘虜,她被迫有了我,原想自裁謝罪,是撫遠侯好心收留我長大,多虧他的教養,我才能長成今日這般模樣。至于你們這些天性殘忍的異族,會善待有漢人血脈的我?我由撫遠侯長大,從小耳濡目染,心中全是忠君報國的熱血,之前你們買通軍中奸細誣蔑我,我正好順水推舟打入你們內部,之前全是權宜之計,你們以為我會為了你們異族的王位,就背棄養育我長大的撫遠侯、背棄予我一門榮耀的君主?”

陸與這番解釋,表面上是說給異族聽的,實際上是解釋給漢人軍隊聽的。當初他和撫遠侯将計就計的策略只他二人知道,其餘人卻不知曉。

聽了這番話,那些本來對陸與還存疑的人,一下豁然開朗。

漢人其實對自己的禮教體統有天然的自信,尤其是在那些異族跟前。而陸與從小在漢人這邊長大,除了一雙藍眼睛,他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像異族的地方,如今他還不眷戀異族那邊允諾的權勢,而是為了忠義潛入異族內部,不但砍了異族首領,還殺了他們好幾員大将,這般誠心,即便是皇帝在場,也不好說陸與不是個漢人。

有人想到之前暗地裏罵過撫遠侯和陸與,當即露出了羞愧之色。撫遠侯身邊的副将也是看着陸與長大的,對這位“世子”本就有感情的,十分清楚陸與的秉性,此時見他一番剖白,他想起衆人對陸與的懷疑和唾罵,不由心疼道:“你這孩子,苦了你了。”

陸與拱手道:“這一切都是為了家國,為了朝廷,不苦。”

元蘅此刻看着陸與的目光卻有些異樣的神采,陸與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會說話了?

撫遠侯卻哈哈大笑,“好兒子,你永遠是為父的好兒子,等回了京城,為父就在陛下面前為你請功,陛下英明,一定不會叫你白受這份苦。”

陸與拱手,眼睛發亮,“謝父親!”他又與之前誤解他,如今紛紛為之前的唾罵前來道歉的軍中将領一一寒暄過,才有勇氣回過頭去看元蘅。

元蘅見他看過來,下意識對着他露出一個笑來,然而笑到一半忽然想起什麽,硬生生止住,哼了一聲調轉馬頭回去。

陸與心裏說不出的忐忑,騎馬跟在後面,卻一路不敢多話。

異族的俘虜全被他們拉了回去,衆人回程比來時慢了些,等到了營地前時,元蘅帶來的兵卒已經将打掃戰場的事做完,此時正進進出出地治療傷員整理物資。

撫遠侯手下的兵絕大多數受了傷,她帶來的兵卒倒是剛剛好做後勤。

撫遠侯決定在此邊境停留數日,一來清理逃到別處的異族雜魚,二來那些受傷的兵卒也能好好休養幾日。他給帶兵馳援的元蘅準備了營帳,正想跟兒子說幾句話,卻見元蘅走了以後,陸與跟條小尾巴一樣也跟了出去。

撫遠侯:……

兒大不中留!

元蘅一進營帳就想關門,一回頭卻見陸與亦步亦趨地跟了進來。他仿佛一個犯了錯的小動物,小心翼翼地跟在人身邊,用那種讓人不忍拒絕的目光看她。

元蘅用力抿着唇不讓自己笑,半晌後才開口道:“知道自己錯哪兒了嗎?”

陸與搖頭,“不知。”

元蘅:……

不知道那你一臉要認錯的樣子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弄死鲈魚,後來覺得邏輯對不上,只能遺憾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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