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洗澡

第2章 、洗澡

他的聲音又沙又啞,像是染了江南的濃墨。

明明是同樣的兩個字,被他喊出來和被桑白桑墨喊出來,卻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他的這聲輕喚,竟讓青葵心間一麻。

如今她是他的主人,亦是他的小姐。

她呆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把傘只給自己撐了,他一點都沒遮到,全身都在淋雨。

她忙不疊從草地上爬了起來,去握住傘柄,向他那邊移,可是卻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涼得她發憷,她的手立馬又彈開,慌張地收了回來。

“你自己往你那邊移一點。”

他真的只移了一點。

連半寸都沒有。

那傘依舊撐在她的頭頂,而他也依舊在淋雨。

青葵心道這傀儡怎麽這麽聽話呢?一點就是一點,多一點都不肯。

不能怪他,傀儡嘛。

為了不讓他淋到雨,她只能朝着他那邊走了一步,沒想到他竟然真的知道挪傘,傘面往他那邊挪了幾分,這樣兩個人就都淋不到雨了。

天哪,好有靈性的傀儡,懂得照顧主人!

青葵忍不住想誇他,真是一個成功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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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又發現,這樣的話未免也挨得太近了吧?

之前他一直都是躺在冰棺內的,現在站在她的面前,她才知道原來他竟然這麽高,自己的發頂才勉強到他的下巴處。

她低頭将自己的口哨收好,看着自己這一身濕噠噠的衣裳,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些屍體,長嘆了一口氣。若非是他們心存歹心的話,又豈會落得個葬身荒山的結局?

她将綠蘿裙上的泥沙抖了抖,然後擡起頭道:“唔,我們回去吧。”

原書中女配将他帶回了薛府,聲稱這是她從山裏撿回來的,因無家可歸,又武藝高強,故收留了他做自己的貼身護衛。

身邊的人很聽話地移動腳步,她走他就走,她停他也停,跟個提線木偶沒有什麽區別。

唯一不同的是,他會呼吸。

哦,他還會轉眼珠子。

她剛剛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擡頭看了他一眼,誰知他竟然垂下了眼睑來,對上了她探究分明的目光,并且還眨了一下漂亮細密的眼睫。

她當即一愣,這傀儡怎麽會這麽有靈性,還知道與主人對視?

青葵想知道他到底有多靈性,于是就對他瘋狂眨動眼睛,之後就看到他的眉頭蹙了一下,她在心裏罵道這家夥怎麽連蹙眉都蹙得那樣好看。

她又對他橫了一眼,然後,他的瞳孔亮出了惑色。

兩個人就像在打啞語一樣,就是不開口,一直用眼神在交流。

最終,他可能是實在接收不懂她的訊息,竟然把眼睛閉了起來。

“???”

還有脾氣?

傀儡竟然會有脾氣?

她來了勁,叉腰把眼睛睜開。”

他遵從她的指令,睜開了眼睛,一雙眼睛像狐貍似的,并不像書中所描寫的傀儡那般死板呆滞,相反還很有神。

但是,卻很冷。

他的瞳眸很冷,沒有笑意。

這樣一個人,若不是她說他是傀儡,恐怕沒有人能看得出來他是個傀儡吧。

她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他沒有答話,而是眼神下移,盯向他腰間的那枚瑩白玉墜,其實青葵早就看見那枚玉墜了,方方正正,一寸半長,長條形狀,上面刻着一個“顏”字。

書中女配一直喚他“阿顏”,所以她也就打算這樣喊了,說:“那我以後喚你阿顏好不好?”

他眼睫毛微顫了一下,沒有回答,也沒有點頭。

她見狀,不滿意地你先前不是會講話麽?你再講一遍給我聽聽看?”

這時,他才又開了口,叫了她一聲:“小姐。”

從他醒來到現在,就只說了這麽兩個字。這兩個字是在他被煉制成傀儡的那段時間裏,深深的紮根在了他腦子裏的話。

所以,他記住了。

“嗯,然後呢?”青葵還想聽他說更多的話。

“小姐……有何吩咐?”他的臉比先前又冷了許多。

“我沒吩咐,我在跟你聊天啊!”

對方顯然不想與她聊天,始終冷冷地看着她。

青葵不在乎,她對他笑那我以後就喚你阿顏咯。”

他依舊未作答,但是表情明顯不喜歡這個稱呼。

“剛剛謝謝你來救我,但是下次,下手不要這麽狠了。”

那些人死狀凄慘,身首異處,可見他出手有多麽的狠辣。

他在心裏嗤笑:狠嗎?比起她來,将活人煉制成傀儡,這算狠嗎?

他們一路走回了山下小鎮,等走到街道上時,雨早已停歇了,青葵讓他收了傘,兩人一路朝着薛府走去。

這是一個江南小城鎮,名曰憶江屏,因靠近大海,鎮上的人大多以漁業為生,故生存并不難,有不少人靠這個賺足了錢,其中就有他們薛府。

雨停了,沿街的攤販貨郎又開始吆喝了起來,這條街道青葵這兩天都在走,她早就将沿街的這些貨品逛了個遍,此時它們在她眼裏已經失去了新意,所以她便徑直朝前走去了。

可是她身後的傀儡卻被沿路的一個小攤吸引住了步伐,攤販老板見狀,立即站起來笑臉高挂地問公子,想看看什麽寶貝?”

老板見他不說話,低垂着眉目,勻稱的長指在一塊彎月形的骨頭上觸摸,像是很喜歡這塊骨頭。

他立即又開了口來:“公子好眼光啊!咱們明人不說瞎話,這塊龍骨要這個數。”

他伸出一根手指頭豎着比了一個“一”。

然而對方還是沒有說話。

老板只得又說:“這塊龍骨可是稀世之寶啊,它可是上古神龍的遺骨呢,你看這色澤,再看這紋路,其他的完全比不過啊。公子你要是誠心想要,我還可以給你打個折,就八十兩銀子賣你了。”

顏都始終垂着眼睫,細細摩挲那塊白玉般的骨頭,心說:才八十兩就可以買到龍骨了呀,呵!

老板見他還是不動容,于是又湊近了幾許,壓低了聲音說:“這龍骨呀,包治百病,就算公子你有那方面的問題也是可以給你治好的,你不為了你自己着想,也得為了你家小娘子着想吧。”

“???”

顏都終于擡起了頭來,詫異地盯着他,思索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頓時一張臉就染起了郝色。

前方街道上的青葵突然回過頭叫了他一聲:“喂,幹嘛呢?跟上啊。”

她眼珠子往他這邊轉悠了一下,随後又加了一句:“沒錢,不許買!”

“呃……”他也沒打算買啊。

真是個摳門的主人。老板見狀,急忙拉住他又說:“實在不行的話,我再給你便宜點,六十兩行了吧。”

顏都轉身就走。

老板面色急了,又道:“四十兩!真的不能再低了。”

顏都甩手便走了。

青葵見他跟了上來才轉過身去繼續走,走着走着,前方不遠處突然出現了一個姑娘的聲音。

“薛青葵,好久不見呀,送你一份大禮!”

随之響起的,是一聲“嘣”的炸裂巨響。

霎時,絢爛多彩的煙花在她頭頂上綻放,裂出了一朵花的形狀,最開始是橘色,漸漸又變為藍色,她吓得疾步後退,差點摔到了地上去。

她這才驚覺原來天色已經這麽晚了啊,她剛剛一直在想心事,所以沒有注意到前面有人。

她被這煙花聲震得耳空目呆,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一個突然出現的男子給抱了起來。

男子抱着她閃退了好幾步,遠離了那煙花燃放之地。

她吃驚地擡頭,看到了一張好看的側臉,被煙花七彩的光暈所包圍,這人是……

煙花的光彩轉瞬即逝,聲音也戛然而止,雖驚豔卻無法永恒,一切的美麗都只停留在了這樣短暫的一刻。

黑夜又恢複了平靜。

那人将她放了下來,低下頭來關切地問她:“小葵,沒事吧?”

這人……難道就是她喜歡的那個表哥?

男主祝長訣?

天哪,他長得也太好看了吧,和她的那個傀儡一樣好看。

一襲月白長衣,流雲般的長發僅用一根玉簪束起,整個人溫潤如玉,氣質如蘭,高雅大氣。

在原書中,祝家曾也是江南一大戶人家,可是後來祝府發生了一件慘事,家道便沒落了,兩個孩子被帶去了橘麓州仙島拜師學藝,偶爾才會回來一趟,因薛祝兩家為多年故交,且是親戚關系,所以他們每次回來都會借住在她的府上。

而今日剛好是他們回來這江南的日子,兩人在府上等了她半天都不見她歸來,所以他們便出來外面尋她了。

剛剛那個放煙花的調皮姑娘就是男主的妹妹祝子衿。

【當前任務:驚喜交加并熱淚盈眶地歡迎男主回來,請宿主完成。】

青葵一下子撲進祝長訣的懷裏,哇哇大哭道:“表哥,你終于回來看我了!兩年了,你終于回來了!嗚嗚嗚,我好想你!”

祝長訣溫柔地拍她的背:“好啦,小葵,這次表哥會待得久一些,可以多陪你一段時間啦,開心嗎?”

“真的嗎?那我真是太開心了。”

青葵的頭埋在他的肩頭,目光剛好與後面長街上不緊不慢走來的顏都對上,他一身黑衣藏于夜色中,就好像一個隐形人一般,靜靜地觀賞着這一場煙花下的絕美邂逅。

青葵似是覺得他的目光太過炙熱,令她無所适從,她只好将目光錯開,看向別處。

祝子衿在這時跑了過來,祝長訣頓時憤怒地數落起了他這個不懂事的妹妹來:“子衿,你剛剛在做什麽?要不是我及時趕到,小葵還不知道會被你吓成什麽樣子呢。”

祝子衿不以為意,撇撇嘴:“我只是送她一份禮物嘛,畢竟我與她都兩年沒見了。”

她說着就走了過來,将青葵從祝長訣身邊拉了出來,說薛青葵,這可是我從橘麓州帶回來的煙花,怎麽樣?美嗎?”

“……”青葵點點頭,“挺美的。”

她根本都沒有機會認真看好嗎?人都吓傻了,誰還欣賞煙花啊?

“那我下次再給你放。”祝子衿笑道。

“呃……”

身邊的祝長訣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們快些回去吧。”

青葵随着他們走了兩步後才想起她還有個傀儡的事,她轉頭看向後方,見少年站在後面,安安靜靜的,幾乎融入了夜色,就像孤鬼一樣。

她喊了一聲:“跟上。”

她這一喊,祝長訣和祝子衿都向後望了去,祝子衿的目光剎那間亮了,指着那少年問:“這是誰呀?”

青葵答:“我的新随從。”

祝子衿朝着後面跑了去,竟擡手去摸他的臉,喜你這小随從長得可真标志呀。”

雖然僅着簡單黑衣,但也難掩他的天人之姿。

青葵見狀,飛速跑過去将顏都拉開,一是怕祝子衿發現他是傀儡,二是怕他記恨上她,畢竟他是個睚眦必報的狠角色,今日她摸了他,他萬一記恨于心,以後報複她怎麽辦?

祝子衿不開心地皺起了黛眉來:“喲,薛青葵,一個小随從都讓你這麽在意啊?”

青葵解釋道:“不是,是他認生,我怕他傷到你。”

“噢噢。”祝子衿點了點腦袋,又說:“薛青葵,你的這個小随從怎麽似乎不太開心呀?”

“……他面冷。”她只能這樣解釋。

“他是不是不會笑啊?”

青葵只得小聲命令他:“阿顏,笑一下。”

笑給她看看,免得她懷疑。

于是她身邊的少年就勉強地彎了一下嘴角,笑得很勉強,一點都不好看。

“算了,還是別笑了。”祝子衿連忙叫停,他光這樣站着就挺好看的。接下來的這一路,祝子衿都賴在他的身邊,似乎對他很感興趣。

“薛青葵,你說你成天都在幹些什麽呀?怎麽你的随從身上會有這麽多的傷?”她指着他臉上的幾道疤痕問道。

“這……他跟人打架打的。”青葵胡編亂造道。

“哈?那看來你這随從武功不行啊。”

“……”一邊的顏都臉黑了。

不高?

青葵想說殺一個你綽綽有餘了。

他們回到那座朱門大戶的薛府後,祝氏兄妹去了前堂,而她則将顏都拖去了後院,“阿顏,你以後離祝姑娘遠一點。”

他聞言眉都沒有挑一下,道:“嗯。”

她帶着他去了一間空屋子:“阿顏,以後你就住在這裏。”

她用手指着一邊道:“從這兒過去,穿過連廊,下臺階,就會看到一個拱月石門,那兒就是我的院子。”

“我讓人給你備了熱水和新衣,你先洗個澡,好吧?”

在冰棺裏躺了三天,再不洗澡都要發黴了。

她又擔憂地問了句:“洗澡你會吧?”

傀儡會洗澡嗎?這個問題她也很好奇。

見他沒有反應,她面露愁容:“天哪,你不會洗澡可怎麽辦啊?那我叫桑白來給你洗?”

顏都不知道她口中的桑白是何人,但是無論是誰,他都不要。

青葵見他眉頭鎖了起來,應該是不願意,她沒轍,只得開始給他教學了起來:“洗澡呢,簡而言之,總共分為三個步驟,脫、洗、穿,你記住了嗎?”

顏都:“……”

說了當沒說。

她嘆了口氣,你在這兒等我。”

她走了之後,便有人将熱水與新衣送了進來。很快她又返了回來,手中多了一個木偶娃娃和兩條白手絹,她将手絹斜着對折了一遍,接着一一裹在了木偶人的身上,假裝這是它的衣裳。

她将那個木偶人放在了桌上,說:“我教你哈,現在假裝它就是你,我現在要給它洗澡了。”

“第一步,先脫衣裳,一件、一件全脫掉。”她邊說邊剝開木偶人身上的手絹,顏都感覺她的手好似在剝自己的衣裳一樣。

她側首問他:“懂了嗎?”

他無奈地盯着她,心說:我是傀儡,不是傻子。

青葵将木偶拿去了浴桶內,半個身子沉入了水中,又拿起了旁邊的一盒澡豆來,告訴顏都:“這是第二步,清洗身體,洗的時候要用這個,記得。”

接着她将木偶拿了出來,用一塊毛巾給它擦拭,道:“這是第三步,把身體擦幹,然後換新的幹淨衣裳。”

她問:“你懂了嗎?”

他輕“嗯”了一聲。

青葵不信,道:“那你給我演示一遍。”

随後,他的手便擡了起來,去解他的墨色腰帶,作勢要脫衣裳。

青葵杏眼圓睜,她是讓他演示一下用木偶洗澡,不是讓他演示自己洗澡啊!

“停!”她大聲叫停。

他竟是笑了一下,挑眉問道:“小姐,不看我演示了嗎?”

作者有話說:

男主名字叫顏都(du),讀音同成都的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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