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相公
第58章 、相公
祝長訣難以置信地跟着她:“小葵, 你怎麽會……控制他?”
青葵有些為難:“表哥,我待會兒再跟你解釋好嗎?”
孟士音朝着走廊上走了去,那裏站着一群屠龍堂的人,他們見到孟士音這具屍體向他們走來, 吓得屁股尿流, 全都轉身跑了, 就連魯朝智也跑了。
孟士音繼續朝着那邊走了去, 青葵則緊緊跟在其後。
薛府很大,走廊也曲折迂回, 孟士音一直在沿着走廊走, 後面跟着的鐘鳴聲有些不耐煩道:“薛家妹妹, 你到底在幹嘛呀?我們都跟着孟師弟走了好久了。”
他說完後, 祝子衿立刻打了他一下, 讓他噤聲。
大概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他們來到了一個庭院, 這裏是屠龍堂所住的院子。
院子裏此刻站了許多人, 有人不滿意地吼道:“薛青葵,你幹什麽?你把這屍體弄來我們這裏幹嘛?”
“對, 你以為你用這個方法, 就可以讓我們離開嗎?我告訴你, 不找到那條龍, 我們是不會離開你們薛府的。”
“好吵……”青葵嘟囔了一聲。
桑白與桑墨舉劍指向那些人,喝道:“噤聲!不要打擾小姐。”
終于清靜了一點,孟士音還在朝前走, 這次很有目标性地走到了一間屋子門前。旁側的人指着她道:“你要讓那屍體對我們堂主做什麽?”
堂主?
這間屋子裏住的是魯朝智?
魯朝智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看到一臉慘白的孟士音站在他門口, 他差點沒吓到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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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葵從孟士音後走出來, 寒聲道:“魯堂主,竟然是你!你為什麽要把孟師兄煉成傀儡?他是不是被你殺害的?”
“什麽是我?你這個女娃不要血口噴人,小心我讓你血濺當場!”他抽出了腰佩的長刀,朝着青葵砍了來。
青葵眼球一突,看着那柄銀晃晃的大刀朝她的面門落了下來,就在這電光火石間,一把同是銀色的彎刀從下至上,将他的大刀又給擋了回去,空中銀光閃爍,刀刃碰撞出一聲刺耳的清鳴聲。
一左一右同時出現了一個人,顏都從左側擋掉了那把大刀,而祝長訣則從右側一腳向魯朝智的胸口踢了去。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出現來保護她。
顏都踏進了屋內,一只黑筒長靴踩在魯朝智的刀面上,冷肅道:“誰讓誰血濺當場還不一定呢。”
祝長訣也提劍走了進去,劍尖指着地上的魯朝智,一張臉沉得如石塊,逼問道:“是你殺了師弟?”
門外的青葵漸漸從剛才的驚吓中回神過來,看着面前這男主男二齊齊為自己出動的一幕,心底湧出一絲感動來,若是她現在在看書的話,一定會激動得嗷嗷叫的。
不過很快她就想起自己的正事來,向着屋裏走了去,道:“魯堂主,你為什麽要害孟師兄?”
“你們要對我們堂主做什麽?”外面的院子裏,那些屠龍堂弟子們全都在大聲叫嚷。
桑墨攔住他們道:“閉嘴!你們沒看到小姐在找殺害孟士音的兇手嗎?”
“我們堂主不是兇手!”
“是與不是,由不得你們定奪。”
魯朝智剛剛被祝長訣踢了那麽一腳,後腦勺撞到桌腳上,他揉了揉腫包的後腦勺,道:“你在說什麽啊?我哪有害他?”
青葵道:“孟師兄無緣無故被殺害,現如今還被煉制成了傀儡,我剛剛只是用了一招控傀術,差使他去找他的主人,結果卻來到了你這裏,你還不承認你就是他的主人嗎?”
魯朝智指着自己鼻尖:“我?我是他主人?我根本就不會什麽傀儡術,我怎麽可能把他煉制成傀儡?”
顏都蹲下了身,用刀逼近了他的脖頸:“說實話。”
“我說的就是實話啊!”魯朝智往後躲去。
顏都一把将他又拖了回來,眸光尖銳:“我讓你動了嗎?”
魯朝智這番是不敢再亂動了。
青葵向祝長訣道:“我剛剛用控傀術控制孟師兄,他自己走來的地方就是這裏,按理說應該不會有錯的。”
後面的殷靈站出來說道:“會不會他也是被控制的?就像……顏都那般。”
她對他後頸的那根傀儡釘記憶猶新。
祝長訣立即将魯朝智翻了一個面,拉開他的後衣領,在那深褐色滾邊衣領下,竟然真的藏着一枚傀儡釘。
?!
他的身體裏竟然也有傀儡釘?
青葵沖過去看了一眼,真的和顏都的一模一樣。
“所以,他之前是被人給控制了嗎?”
難怪,她記得之前他們去屠龍堂拜訪魯朝智時,他十分客氣有禮,可是這次來他們薛府,卻始終板着臉,總是一副盛氣淩人的姿态。
祝子衿口中喃喃:“孟師弟是被他殺的嗎?”
青葵突然拉起一邊顏都的衣袖,問他:“阿顏,那日你被傀儡釘控制之後,所發生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顏都怔了一瞬,那天那個人命令他親了她一下,他記得清清楚楚。他眼神不自在地閃爍了一下,讷讷記得。”
青葵松開手,将魯朝智的頭翻了過來,說:“魯堂主,你後面這根釘子是什麽時候被釘進去的?”
“釘子?什麽釘子?”他摸了一把後頸,吓得頭皮發麻,“我這裏怎麽會有一根這麽粗的釘子啊?”
青葵解釋這是傀儡釘,你被人控制了。你還記得昨晚和今晚的事情嗎?一一告訴我們。”
“我被人控制了?”魯朝智開始回憶了起來,“這釘子我實在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釘進來的,昨夜我像往常一樣在府中巡查,後來似乎聽見了一聲悶哼聲,當我走過去的時候,什麽都沒有看到,之後并未發生任何怪異的事情,只有今天晚上,我懵懵忡忡中感覺自己站在靈堂內,把棺材蓋推了開,對着裏面的屍體做了些什麽,之後又離開了。這段時間裏我一直都很暈眩,我其實也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麽,就連你們剛剛追過來,我都感覺我看你們的眼睛是花的,至于拔刀相向,并非我真實所願,薛小姐,實屬抱歉。”
青葵搖了搖頭,溫言沒事,這不怪你,都是那個控制你的人做的惡事。”青葵又問,“你真的沒有殺害孟師兄嗎?”
“沒有,我記憶之中,沒做過這樣的事。”祝長訣将他扶起來,抱拳魯堂主,剛才得罪了。對了,你昨夜聽到的那聲悶哼聲是從哪兒發出的?”
“就在假山那邊。不過我過去後并未發現什麽異常。”
祝長訣又魯堂主,你現在身體裏有傀儡釘,那人可能随時都會控制你。所以,可能會暫時先委屈你了。”
不能再放他出來亂跑,只能将他先鎖在屋裏。
“能不能幫我把這釘子拔出來啊?”魯朝智帶着懇求的意味道。
青葵沉下了聲音來:“這釘子不能拔,拔了可能會随時喪命。”
“啊?”魯朝智的臉上露出了恐慌來,“那該怎麽辦?”
祝長訣安慰他:“別擔心,我們會想辦法的。這兩日,我們可能會對你門上上鎖,還請魯堂主見諒。”
“行,你們把我鎖起來吧,我都有點害怕自己要是被控制做了什麽後悔的事。”
之後,他們出去向其他屠龍堂的人解釋了一遍,才把魯朝智的門上上了一把大鎖,并派人在他房門口守着。
他們把孟士音帶了回去,祝長訣将他又放回了棺椁裏,并在棺隙上貼了一圈的符紙,解決好所有事情後,天光已經大亮了。
青葵有些擔憂,會不會是因為孟士音去了假山後,無意中發現了薛有道的秘密,才會被殺掉的。
她爹真的這麽狠嗎?
因為這件事情,她後來回到明月閣也一直沒有睡着,等到午飯過後,顏都走了來,在樓梯口對她勾了勾手:“走吧。”
青葵“蹭”的一下站起來,站在銅鏡前整理自己的儀容。她今日穿了一件盈盈透透的水綠撒花齊腰襦裙,上好的杭緞,柔軟如煙,領子是繡着綠萼花的淡青滾邊,白皙的鎖骨上戴着一條珍珠雙環璎珞,肩頭搭以一條雪青金絲披帛,腰間沒有了郁聽弦送她的那條貝殼禁步,她便自己找了一條玉兔抱月的瑩白禁步挂在腰間,長長的流蘇小珠垂到了膝蓋的位置去,将寬大的綠羅裙壓住。
她的臉上更是畫了精致完美的妝容,唇上抹了丹紅,因為知道顏都要帶她出門,所以便一直興奮得無法入睡,早上淨在屋裏琢磨今天的打扮了。
她沒讓丫鬟代勞,全是自己搗鼓的,極有興致地為自己梳了兩個雙環辮,挑選了兩朵淡綠的珠花別在發髻上,對着鏡子轉了一個圈,才滿意地出了房門。
“阿顏!”
她歡呼雀躍地跑了出去,有些害羞地來到了樓梯邊,說:“我們走吧。”
顏都站在梯臺上打量着她,說:“小姐今日似乎與往常不同。”
青葵羞答答地垂下了長睫,手中絞動着一撮秀發,問:“哪兒不同啊?”
她今日可謂是費盡心機地在打扮,定是比之前要美不少了,她等着他的誇贊,可是卻只等來一句,“小姐的心情似乎極悅。”
她擡眼問:“除了心情呢?就沒別的什麽不同了嗎?”
快誇她美啊!
快誇啊!
她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期待地盯着他。
結果卻聽見他問:“還有哪裏不同?”
“……”
“走吧。”她推着他下樓。
“好,那我們快走吧。”他轉身下樓了。
“……”青葵的臉色難看得像是一攤青瓜。
他帶着她來到了一處無人的院角,打算從這兒翻出去,可是卻發現頭頂上空有一圈結界罩着,那結界他并不陌生,就是之前他們在沈宅裏遇見的那種。
這種結界是專門罩住龍的,他出不去,也破不開。
青葵見他不動了,說走呀?”
“……”顏都昨日才在她面前放了大話說出去很簡單,結果現在就啪啪打臉了。
他不能在她面前丢臉,也不能去請祝長訣幫忙,腦中靈光一現,他旋即帶着她往另外一邊走去了。
“嗯?怎麽了?不出門了?”青葵兩眼懵懵。
“我們換條路走。”他帶着她悄悄入了假山內,兩人又來到了昨日的那座宅子,從那座宅子翻了出去。
這結界只控制了薛府上空,但是卻沒有控制到這邊來,所以從這裏就可以暢通出行了。
他們跳下高牆的時候吓壞了旁邊正經過的兩個路人,那兩人手心挎的竹籃子都被他們給吓掉了。
青葵快步跑過去幫她們撿籃子,那兩人等看清楚了他們兩個後,才指着他們你們兩個小娃娃怎麽從那地方出來啊?真是吓死老身了,我還以為是鬼魂呢。”
“這地方怎麽了?”青葵扶着其中一位嬸子問。
“這地方死了那麽多人,這是鬼宅啊!”
“死人?”
那人繼續說:“當年這祝府啊,一夜之間全家老少死得就只剩下兩個小娃了,你說是不是鬼宅?”“祝府?!”青葵沒想到這個地方竟然就是祝府,“表哥的府宅?”
她踉跄地後退了一步,還是顏都摟住了她的身子。
另外一位大嬸也說:“這宅子都荒廢多少年了,沒人敢往裏面去,你們兩個怎麽從那裏面出來啊?”
顏都搶先答風筝掉裏面了,我們就進去找了找,沒找到又出來了。”
那大嬸瞅了他們一眼,又說:“那宅子裏定是很恐怖吧?你看你娘子都被吓成什麽樣了,以後可不許帶她來這邊放風筝了。”
“啊?”
顏都和青葵都被她說的娘子那兩個字給驚住,青葵正要着急擺手解釋,顏都就已經對那人點頭哈腰是,謝過嬸嬸的提醒,我們這就離開。”
青葵被他推着前行,她扭了扭身體,問:“幹嘛不解釋啊?我又不是你的娘子。”
“有什麽好解釋的?反正她們又不認識你,若是解釋的話,豈不得多費許多口舌?”
青葵挑眉看他,什麽時候他變得連這樣一句話都懶得解釋了?
她不自發地抿起了嘴,心裏被一股沒由來的甜意填得很滿。
突然間,她就想要逗逗他,便挽上了他的胳膊,笑吟吟問那敢問相公,我們今日到底要去哪兒啊?”
她很期待,他帶她出門究竟是要做什麽。
顏都身子一頓,低頭看向她,整顆心都被相公那兩個字攪得心馳神搖,他嘴角有些嬌羞地上揚起了一個弧度,結巴跟我走……就是了。”
青葵故意踮足摸了一下他的耳垂,說:“相公,你的耳朵好像又紅了耶。”
顏都這次羞憤地大步逃了:“別喊了!小姐。”
他知道她是在故意逗他玩。
青葵覺得他這個模樣太好玩了,跑着追了上去,大聲呼喚:“相公,你跑什麽呀?我都要追不上你了。”
他逃她追,很快他們就來到了熱鬧的集市上。
顏都總算是收住了腳步,怕自己離得太遠,她的聲音就會更大,到時候整條街的人就都聽見了她的呼喚,所以才站住了等她。
“相公,你是不是害羞了呀?”青葵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腕,眨着亮晶晶的杏眼問。
他斜睨向她:“小姐,你平常不是挺害羞的嗎?這會兒怎麽不害臊了?”
“因為有人比我更害羞啊,哈哈哈哈哈。你自己摸摸你的耳朵有多燙。”青葵仰頭大笑,臉上的梨渦越發招搖,她的手又摸上他那戴着銀玉耳墜的耳垂,燙感可謂像剛煮熟的鴨子。
顏都被她弄得很氣惱,咬牙切齒你再摸,你信不信我當着全街的人親你!”
“你是傀儡,沒有我的命令……”你不準親我。
話還沒說完,他就已經俯身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很短暫的一下,一觸即離,快到可能長街上都沒有人看到。
她後面的半句話生生被憋了回去,他的唇瓣一落一起,速度太快了,就像蝴蝶振翅一般,就那麽短的一瞬,卻讓她的嘴角生出了纏綿的麻意。
顏都親了她之後就走了,走向了前面喧嚣繁鬧的街市中。
少年的墨發飛揚,銀耳墜也在輕晃,他的嘴角此刻定是也咧得很高吧。
她獨自站在後面的街頭上失神發笑,好像周邊的人來人往都像流水落花一般,卷着初夏的燥意飛逝而過。
而她的眼裏,只有他。
她在想如果等到她以後七老八十歲了,可能還會記得今天這個不平凡的日子,記得這個從府裏出逃如同私奔的一天,記得這個輕擦而過的吻,記得這個親了她後又落荒而逃的少年。
他湧入江南的醉意朦胧裏,卻又永遠停留在她情窦初開的心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