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報仇

第107章 、報仇

雲蜃驚駭地往後退, 拼命搖着頭：“那跟父王又有什麽關系？”

“那一年你還小，很多事情你不知道，那時我每天陪在母後身邊，她的喜怒哀樂我全都看在眼裏, 父王去了江南的那段時間, 她整日無精打采, 愁思憂郁, 有時還會握着剪刀狠狠劃向桌面。”

“有一次，我悄悄聽到她與血麟衛侍衛長的對話, 她問他都處理幹淨了嗎, 而那人只是回答大人處理掉了, 可是小孩跑了。那天, 我看見她徒手一掌将桌案怕裂了, 她又高興又憤怒，高興那女子死了, 可是又憤怒那個孩子還活着。”

“後來不久後, 父王就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小男孩, 就是顏都。母親自那以後就開始郁郁寡歡, 時常發脾氣, 經常喝藥, 而父王呢，就開始為她廣尋天下名藥，對她也極盡呵護, 那時候我覺得父王愛的應該還是母後, 而那個江南女子, 只不過是一時情迷罷了。”

“但是母後吃了那些藥後, 身體卻始終不見大好，時好時壞的，就這樣過了十年後，母後去了。”

“你知道嗎？我們的父王心有多狠，他特意給母後下這樣的慢性毒藥，造成一種她生病久難治愈的假象，等到她真正離開的那一刻，就不會有人懷疑她的死了，所有人都會以為她就是病死的。”

“我記得有一次，我去看望母後，她從昏睡中睜開眼睛，告訴我她剛剛夢見父王用怨恨的眼神看着她，那種眼神幾乎要将她淩遲處死，然而我沒有告訴她，其實我來之前看到父王剛從她的宮殿離開了，她那時候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的看見父王了。”

“母後死後，我也堅信她就是病死的，但是一直過了這麽多年，我偶爾還是會做噩夢，夢到父王為顏都的母親報仇，夢見他舉起大刀，朝着母後冷冷砍去。”

“前段時間父王被一個素未謀面的龍女迷住了心神，這樣的事情是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他這些年連妃子都沒有納過，怎麽可能會被一個戲子給迷住，遑論還是沒有見過面的。我派人去查了那個龍女的故事，才知道她原來就是曾經的那位龍族公主。”

“我從白周那裏問到了那位公主實則有一個兒子，而她就是在父王帶顏都回來的那一年死的，這不得不讓我把她們聯系在一起，顏都的娘就是海暝公主，不是什麽所謂的江南女子，而當時就是母後派血麟衛去殺的她。”

“我越來越覺得是父王在為海暝公主報仇，而害死母後的，所以我趁父王不在橘麓州那段時間，去開了母後的棺。”

駱玉眼裏的淚珠子一串一串地往下掉，艱難地撐着桌案，道：“雲蜃，事實就是這樣，是父王殺了母後。”

“不！不可能！”雲蜃捧頭大叫，轉身朝外面沖了出去。

而此刻站在門側的顏都，正在失神發愣，駱玉說的是事實嗎？父王為了給他娘報仇，而殺了自己的發妻嗎？

片刻，他疾步追着雲蜃跑了上去。

此時的王宮偏殿內，殷靈正幻化為海暝的樣子，悲憤欲絕地盯着蒼陽，她用劍指着他道：“蒼陽，我兒子呢？”

這屋子裏被駱玉點了迷魂香，可以讓人的身體變得無力，讓大腦變得放松，起到迷人心智之效。

她每隔一會兒會出去，就是為了呼吸新鮮空氣，不讓自己被迷魂。蒼陽一臉悲傷且含情脈脈地注視着她，這次他不敢靠近，他知道海暝不喜歡他的靠近，他只能站得遠遠的，能看着她就好，他道：“海暝，我們的兒子他活得很好，他長大了，長高了，長得很俊，跟你以前一樣好看……”

殷靈憤怒地吼道：“你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蒼陽軟下聲音來：“好好好，我把他還給你，海暝，你別走了好嗎？跟我回橘麓州吧，我不會讓人知道你是龍女的身份，我會保護好你的。”

“回去？呵，好啊。你把定海神針還給我，我就跟你回去。”

“定海神針？”蒼陽的臉色遽然大變，沒了剛才的溫柔，化為陰狠，“是占離讓你來的吧！海暝，你別被他蒙騙了，他就是一個花花公子，他到底哪點值得你喜歡？他欺騙你的感情，他抛下你去娶天界公主，這樣的男人，你為什麽還要執着于他？”

殷靈聽到他這樣說自己的爹，面色不悅，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吼道：“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要不是你偷走了定海神針，他不會變成這樣，不會變成一條罪孽深重的惡龍！”

蒼陽聽到她上半句話，淚水在眼裏打轉，悲哀溢滿心口，求她道：“海暝，你別再癡傻了，跟我走吧，我們有顏都，你不要顏都了嗎？占離他不會接受顏都的。”

殷靈趁此機會，繼續道：“好，我答應跟你走，只要你把定海神針給我。”

“不可能的！定海神針我早就毀了，我絕不可能讓它有回到占離手中的機會。”

“毀了？”殷靈驚愕道。

怎麽辦？定海神針已經毀了，那該怎麽辦？

她見已取不到定海神針，便變了身轉身離開，可是還沒有走出大門，就被突然沖進來的雲蜃擋住了去路。

“站住！不許走！”

雲蜃大咧咧沖了進來，面上俱是陰冷，兩眼發紅，直直逼向殿中的蒼陽：“父王，真的是你嗎？是你殺了母後？你快告訴我這是假的，你沒有殺母後，你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蒼陽此刻還被迷魂香所迷惑，他往後面的椅子上一倒，凄凄說道：“孩兒，爹爹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你說什麽？父王！這不是真的！你快否認啊！”雲蜃沖過去拽住他的雙肩，使勁地搖他。

這時，殿門口又走來了一道清瘦的身影，蒼陽的目光注視門口，一滴淚滾了下來，他張開五指，伸向虛無的半空，似在撫摸顏都陰沉的臉龐，“阿顏，我為你娘報仇了……”

顏都站在光亮中，一動不動，好似對他說的那句話無動于衷。

“阿顏，你原諒爹吧，那一年不是爹要抛棄你娘，而是她已經沒有救了，我若是救她，那你就躲不過血麟衛的殘殺，血麟衛是雲蜃娘母族的勢力，他們不歸我管，只聽令于他們家族的人，我帶你走，只是為了保護你不受到半點的傷害。我封住你的記憶，帶你回橘麓州，将你囚禁起來，都是為了保護你啊！重兵囚禁，不過是為了保護你不被血麟衛殘害。”

“我與海暝認識其實比占離更早，那時是我剛娶親的時候，我并不喜歡那個女子，只是因為當時橘麓州陷入危難之際，是他們家族施以援手，才使得橘麓州化險為夷，我父王為了感謝他們，讓我娶了他們家唯一的女兒。”

“但是娶親後的那段時間，我并不開心，我常常往宮外跑，去海灘待着，就是那時認識了海暝，我太喜歡與她待在一起了，我深深地愛慕着她，可是我卻不敢表白，因為我已經成親了。”

“後來占離出現了，他占據了海暝的心房，他帶走了她，可是即使她走了，我也依舊愛她，愛到發狂的地步。”

“當我看見她被血麟衛殺害的那一刻，我全身冰冷，我回去橘麓州的第一天就開始計劃複仇，我要殺了那個可惡的女人。我每天都在隐忍，恨不得一刀解決了她，然而她的家族于橘麓州有恩，我不能那樣做，于是我開始給她下毒。”

說到這裏，他凄涼地大笑了起來：“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太冷血無情了，對，我是無情無義之人，我殺害了我的妻子，我為了一個不愛我的女人殺了對我有恩的妻子。”

他看向雲蜃：“雲蜃啊，如果你要為你娘報仇的話，就來吧。”

雲蜃如一頭暴走的獅子，抱着頭嘶聲吶喊，兩行淚水洶湧而下：“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

他的父王從小就給他傳業授課，教他課業，教他為人，教他大愛，在他心中，父王是天神一般的存在，是他人生的引航燈。

他一直将他的話奉為圭臬，一直敬重他，愛護他，可是，事情的真相怎麽會是這樣？他所愛的父王殺了自己的母後，他人生的信仰倒塌了，他一直認為是神明的存在，如今卻成了這樣一個冷血冷情的惡人。

他在殿中踢凳砸桌，發洩着自己心中的不滿與怨氣，報仇？他怎麽下得去手報仇？

駱玉在這時沖了進來，将發瘋的雲蜃制止住，雲蜃一下子沖進了她的懷裏，大哭了起來：“姐……姐……”

這是除他們母後走後那一次，雲蜃哭得最慘痛的一次。

青葵看着他們這樣，心裏也很不好受，像雲蜃那樣錦衣玉食的小公子，一夜之間天塌了，确實很難以接受。

這個時候，外人說什麽安慰的話，都起不到安慰的作用，只會徒增痛苦而已。

經歷了這樣一遭，她都忘記了原本來這王宮的目的，身邊的顏都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中，他的眉宇皺成了倒川字，嘴唇緊抿着，內心應該也極度痛苦着。

他的爹并沒有抛棄他娘，還為她報了仇，甚至連自己的結發妻子都殺了，不知道他心裏對爹爹的恨有沒有沖淡許多？

她心疼地去撫摸他緊擰起來的長眉，替他将眉宇疏散，他低眉看了她一眼，眸中淚光點點，卻沒有流出來。

他握緊她的手，轉頭看向對面的蒼陽，道：“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原諒你。你改變不了你對小葵造成的傷害。我曾經以為你只是心狠無情，可我沒有想到你竟然這樣卑劣，竟然假扮我的樣子去殺小葵，小葵死後的那段時間，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因為我認為你要殺她至少是光明正大地去殺，不會做假冒我這種陰險小事。還有昨晚，是你給小葵下的藥吧，你真是卑劣至極！”

“顏都，我知道我不是什麽好人，但是她呢？她又能好得到哪兒去？”

蒼陽的手指向青葵，憤怒地道：“她不僅把你煉成傀儡，還将你迷得神魂颠倒。那個時候，我聽到她将你煉成傀儡的事情後，憤怒難以遏制，我的兒怎麽可以被這樣一個蛇蠍女子煉成活人傀儡呢？”

“我當時殺她時，變成了你的模樣，也只不過是想在她心上留下重重一擊，讓她也感受一下你曾經的痛。她不明白你的痛，可是我知道，那天她要嫁人時，你的切身痛苦我都能夠感受到，她欺騙你的感情，她把你哄得團團轉，這讓我怎麽能不恨她？”

“還有昨日，我親眼看到她與她曾經的那個夫君抱在一起，她現在都已經是你的人了，竟然還敢與那人藕斷絲連，我給她下藥也不過是為你抱不平，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怎麽能夠任由她去迷惑你的心？”

青葵聽了這麽久，蒼陽做這些對付她的事情，本意其實也是為了顏都，她向前走了一步，道：“曾經是我把顏都煉成傀儡，那是我的錯，您要怪我也無可厚非，但是我要告訴您的是，我與顏都是真心相愛的，我沒有欺騙過他的感情，那時與表哥成親也不是真的成親，是為了完成他母親最後一個心願，還有昨日，是表哥看到我死而複生大喜過望才将我抱住的，我們根本就沒有什麽私情，只有親情而已。”

“你讨厭我可以，可是你不應該給我下藥，顏都的母親就是因為中藥，所以才沒能夠與龍王舅舅在一起，你應該知道她很怨恨下藥這件事情，可是你竟然用同樣的方法來對付顏都喜歡的人，你心裏愛顏都，可是你有設身處地為他着想過嗎？若是昨晚的事情發生了，顏都的心裏該有多痛？”

青葵不是沒有怨恨的，她只是為了顏都，把這些恨都藏在心裏了。

她的話匣子打開，便也收不回來了，繼續含淚道：“你把顏都囚禁了五十年，雖然你是為了保護他，但是你覺得他真的快樂嗎？他沒有朋友，沒有自由，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的娘親是誰。他唯一的願望就是逃離橘麓州，他來到憶江屏的那段時間，臉上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可是直到看到你出現在憶江屏時，他變得很不安，他也不會笑了。阿顏和我在一起很開心，我不會讓他不快樂的，也請你以後不要再花心思對付我了。”

顏都握緊了青葵的手，向她望了過去，眉目變得溫柔下來：“小葵……”

青葵仰起腦袋，對他回以一個安心的笑容，那一刻，兩人的視線內只有彼此，沒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