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

第6章 (2)

不知為何,東瑩忽然心裏一緊,害怕他會從此消失似的,猛地将門一拉,傍晚的夕陽映進她的雙眼,金燦燦地看不清四周。

冷不防,一個修長身軀擋住她的視野,強而有力的雙臂摟住她纖腰,吓得她尖叫起來。

“噓——是我……”玄铎在她耳邊輕聲道。

她驚魂稍定,這才發現,原來真的是他。

“誰讓你吓我、誰讓你吓我!”東瑩的淚水直往外湧,說不清是驚還是喜,揮動拳頭直打他的胸膛。

他掩上門,大掌包覆住她的雙手,微微笑道:“別鬧了,當心外頭聽見——”

“誰讓你進來的?誰允許你進來的”她咬着唇,瞪着他。

“你不希望我進來嗎?”玄铎低柔地說,“那你為什麽開門?”

“我是想看看你這混蛋滾了沒有!”她賭氣道。

“氣還沒消呢?”他輕輕搓揉着她的雙手,“我真的犯了什麽滔天大罪嗎?你真相信和婉說的,我在利用你?”

不,她從來就不信……看人要看對方的眼睛,她從他的眼裏,從來只看見真誠。

“我只是氣你……”她垂眉,“氣你為什麽瞞着我,為什麽連和婉都知道的事,我卻不知道——”

其實,這才是關鍵所在。自幼對和婉的羨慕,讓她容不得自己比對方少了什麽、缺了什麽,何況這次事關她的生父,沒道理連外人都一清二楚了,唯獨瞞着她這個當事人。

“以後有什麽事,我頭一個告訴你。”玄铎輕撫她淩亂的發絲,莞爾道。

“真的?”她睜大眼睛,怔怔地問。

“至少,和婉知道的事,我會先一步告訴你。”他畢竟明白她的心境,不必多加解釋,亦能道出她的心聲。

東瑩笑了,終于雲開霧散,露出破曉的喜悅。

玄铎凝視她,眼神變得深邃,忽然一把将她抱起來,送到床榻間。

她雖錯愕,心卻狂跳不已,與此同時,亦聽到他的喘息。

“不要怕……不要怕……”她聽到他在自己耳邊說,“我只想看看你……就這樣看着你……”

這瞬間,他的臉龐離她這樣近,目光彷佛能在她頰上燙下烙印,讓她越發全身燥熱。

四周靜悄悄的,就連院中似乎也沒人了,天地間只剩他倆,就像故意在制造一次機會,供他倆獨處。

“東瑩……東瑩……”他輕輕喚着她的名字,嘴唇俯下來,像蜂吸蜜一般,輕啄了她一下。

東瑩只覺得自己四肢一時間無比酥軟,摟着他腰間的手深探進他肌膚。

“玄铎……”忍不住,回應他——不僅名字,還有情不自禁的唇吻。

他長籲一口氣,所有隐忍在這一刻爆發,彷佛要把自己整個人融進她的身體裏,不讓她有任何退縮的空隙。

“東瑩,你知道嗎?等這一天,我已經等很久了……”

這是她記得的最後一句話,之後的天旋地轉,讓她無暇再聽、無暇再想……

順着這條山道直馳而下,便可以看到霜染的楓林,熟透了的野蘋果似櫻桃一般落在地上,堆積成一條果泥的小徑,馬兒且行且停,忍不住咀嚼這路邊的美食。

“我以前最怕秋天,因為覺得很冷。”東瑩笑道。

“有我在,還怕嗎?”他的大氅緊緊包覆住她,兩人同乘一匹坐騎,她在他懷中信馬由缰。

自從有了肌膚之親,她與他幾乎寸步不離,真奇怪從前那些疏離的日子是怎麽過來的,他們居然隐忍了那麽久,浪費了許多大好時光……

“過幾天,我帶你去熱河,好嗎?”玄铎忽然道。

“熱河?”她馬上領悟,“可是第二場比試要開始了?”

“阿瑪說,趁着陪皇上打秋圍,順便把武試給比了。”他颔首。

“這一次的題目,又是什麽呢?”若論文試,她并不擔心他會輸,可武功騎射一向是納也所長,她怕他這次勝算不大。

“傳說熱河郊林中,有一種雪鹿,極為稀有罕見,阿瑪說,誰若能先獵得此物,便算勝出。”

“所以……這一次,你又打算故意輸給納也嗎?”她微微側眸。她知道文試時他真正的心意,卻意外獲勝。

“你希望我輸,還是贏?”他貼着她的耳垂問。

“玄铎,你想聽真話嗎?”事到如今,她不再瞞他,“天下沒有哪個妻子會希望自己的丈夫輸,無論什麽理由。”

“呵——”他笑了,明朗地笑,“我懂了,福晉——這一次,我不會故意輸的。”

“真的?”她一時間難以置信,是什麽能讓他抛下兄弟親情?

“因為我現在有了自己的妻子,凡事,我要多為她的将來考慮。”他貼住她的面頰,無限柔情地道。

閉上眼睛,她沉默地微笑。

為了她,他竟然可以暫時抛開兄弟親情,這樣的癡戀,讓她實在無以回報,唯有緊緊地倚在他懷中,與他一同享受這個并不太冷的秋天。

從小到大,雖然她一直過着養尊處優的生活,但她的一顆心總是懸着,彷佛随時之間,天地都會崩塌一般,但現在,終于有了踏實的感覺。

他是上蒼賜予的垂憐,讓她孤寂的生命裏終于多了陪伴,有了依靠。

忽然,一陣喧嚣之聲從林子外側傳來,驚得她睜開雙眸。

“好像有人?”東瑩迷惑,“這荒郊野外的,哪兒來這麽多人?”

聽那人聲鼎沸,肯定不只三兩過客那麽簡單,反倒像集市一般。

“哦,我知道了,”玄铎想了一想,“這是賭石。”

“賭什麽?”她聞所未聞。

“賭石,”玄铎笑着解釋,“你可知道,咱們平素佩的玉,并非天生就長成那樣,一般有石皮包着,稱為‘原石’。有眼力者,能識破皮中的美玉;無眼力者,就算美玉近在眼前也以為只是頑石一塊。這北京近郊,不知何時形成一個石市,每逢初一、十五,天南地北的玉商在此雲集,将原石販賣給京中商家,而購者只憑自己的眼力與運氣,稱之為賭石。”

“這麽有趣,”東瑩拍手道,“咱們也去瞧瞧吧!”

她的要求,玄铎從來沒有不答應的,看她如此興致高昂,只得驅了馬兒,與她一道前往。

只見那林外的草地上,聚集了數十攤小販,皆将各式原石擺在布墊上,而石之形狀大小亦各不相同,有的大若西瓜,有的小如佛手,過往商客挑起一只捧在手裏,對着太陽照望,品評議價,着實熱鬧。

“這原石也有分類,比如這攤是羊脂玉的,那攤是碧玺的,那一攤則是上次我買給你的翡翠。”玄铎邊走邊指點介紹。

東瑩滿眼好奇,東摸摸、西看看,興奮不已。

“喲,這位公子,看來也是識貨的,”小販聽了他的介紹,稱贊道,“今兒個想買塊什麽試試?”

“我們只看看,不買。”他笑道,“況且我也是門外漢,并不在行。”

“你不懂嗎?”東瑩側目,“上次你買給我的簪子,不是賭石得的?”

說着,從發鬓間抽下他送的禮物,陽光下,越發通透碧綠。

“喲,夫人這支簪,是翡翠的吧?”那小販在一旁瞧了瞧,“您可得好好留着,這翡翠半年來瘋漲了不知有幾倍,将來可值錢了。”

“看來,不必等五十年。”東瑩一笑,與玄铎對視一眼。

“你還記得我說的‘五十年’?”玄铎滿臉欣悅,“不過,這并非我賭石所得,是在鋪子裏買現成的,我對原石的确一竅不通。”

“那也不礙事,既然今天湊巧,咱們也買一塊來玩玩。”東瑩不以為意,“輸就輸了,不差這幾兩銀子。”

“聽說現下還有不少人,拿這原石來許願呢,居然十分靈驗。”玄铎忽然道。

“許願?”她詫異,“怎麽許?”

“比如你買了一塊,在打開它之前,先許個願,若開出來是好貨,那願望就一定能實現。”

“好啊好啊,”她連連點頭,“我要買!”

“想許什麽願呢?”玄铎暧昧地暗示,“給我生個大胖兒子?”

“一邊癡想去吧!”她臉兒緋紅,踢他一腳。

“夫人想買哪類的?羊脂玉?碧玺,還是翡翠?”小販問。

“就翡翠的。”

她一直覺得,那支簪子是她和玄铎緣份的開始,所以就算翡翠現在仍不算太值錢,她也願意買。

“我剛也想說,選翡翠的。”玄铎在一旁莞爾,似乎心有靈感。

“夫人,這塊好,”那小販立刻捧起西瓜大的一塊原石,“您瞧,這石皮被磨去了一些,裏面的碧色都能瞧見了,肯定是好貨。”

“我是要用來許願的,如此不算作弊嗎?”東瑩搖搖頭,卻瞧見一塊柚子大小的深色原石,冷清清地被抛在一旁,卻皮細油亮,模樣沒由來地讨她喜歡。“就這塊吧。”她撿起那原石,當即立斷地道。

“夫人,這個是我年前進的,賣了好多趟都沒賣掉,識貨的人都不挑它,”那小販好心勸道,“我看,您還是買塊穩妥些的吧。”

“不,我就要它。”她一直覺得,眼緣很重要,既然不懂,那就賭一賭緣份。

“就這塊吧。”玄铎亦點頭,贊成她的決定。

“好吧,算你們便宜,五兩銀子拿走。”小販爽快地揮揮手。

“給你錢。”玄铎立刻掏出銀兩。

“不,我買的,當然要我自己付錢,”東瑩按住他的手,“否則怕不靈了。”

“你到底要許什麽願啊?”他不由得笑道,湊近她耳邊低聲說:“是希望……我倆白頭偕老嗎?”

“呸,才沒這麽肉麻!”她啐他一口,害羞地轉過身去,死也不肯告訴他。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吧?

其實,她并無什麽過多的奢望,只想就這樣平平安安地,一生與他相伴,餘願足矣……

不知這塊原石,是否能保佑、滿足她這小小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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