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李亦的嘴唇一點都不柔軟,因為嘴唇發幹有些起皮,輕輕刮在皮膚上,有些癢又有些刺痛,和他本人給人的感覺一模一樣。簡從安整個人愣住了,他眼前只能看見李亦棱角分明的下巴,有些亟待冒出來的青色胡茬。

不止他愣住了,李亦也愣住了。

李亦連忙撤開,在本就窄小的帳篷裏手腳并用地退後了好多,悶聲悶氣地說道:“我先睡一會兒。”

雨打在帳篷上的聲音這會兒突然又大起來了。

簡從安小聲說道:“好,雨停了我叫你。”

李亦縮在帳篷的一個小角落裏,心跳如擂鼓,感覺心跳聲比雨聲還大。他閉着眼睛,耳朵卻豎起來,聽着簡從安的動靜。聽着聽着,居然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他開始胡亂做夢,夢到了許多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地醒了。雨已經停了,帳篷裏只有他一個人。

李亦抹了把臉坐起來,掀開帳篷走出去。外頭其實還在下着毛毛小雨,很小但密,沒一會兒就把人的頭發濡濕了。稍微放晴了一點兒的明湖也沒有好看到哪裏去,那一片水域依舊是灰撲撲的,岸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租給他們帳篷的大爺躲着雨在抽水煙。

一眼看過去沒見到人,李亦有些慌了。

他冒着細雨,繞着湖岸走了一圈還是沒見到人,急得口幹舌燥的,正當他決定原路返回停車場那兒看看時,突然發現離湖岸很遠的水域上有幾塊大石,石頭旁邊的水上有個人。

那一瞬間,李亦差點心跳都停了,他突然間蹲下,像被人照着肚子踹了一腳,差點氣都沒喘上來。下一秒,當他的意識追趕上身體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在水裏了。下雨後的湖水特別特別的冷,冷得他喘不上氣來。

李亦手腳并用,沒一會兒水就沒到他的腰部了,在水裏走特別費勁。

他大喊道:“喂!簡從安!喂——”

石頭旁邊的确是簡從安,那兒水深,他個子也不算高,水大概沒到他胸口以下。隔得遠,李亦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回頭了,但下一秒,他動了一下,在水面晃了晃,仿佛沒站穩。李亦吓得魂都快沒了,一個猛子紮過去。

簡從安其實沒聽清李亦在喊什麽,但聽到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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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回頭的一剎那,腳底踩到了一塊石頭,沒保持住平衡,在深水裏晃了晃,但幸好他是會游泳的,踩了幾下水,撲騰了幾下又站穩了,站穩後回頭,李亦卻不見了,只看到一堆撲騰的水花。

簡從安無語了,崩潰地大喊道:“你不會游泳你沖進水裏幹什麽啊!”

這下不知道算是誰救誰了。

簡從安游過去,李亦在碰到他的那一剎那就手腳并用地纏住他。簡從安快要被他勒死了,照着他手臂狠狠咬了一口,大聲說道:“別撲騰了這兒能站住!”

連喊了好幾遍,李亦才冷靜下來,不撲騰了站定了,但手還纏在簡從安身上,臉上全是水,眼睛也睜不開,緊緊皺着眉頭,也不知喝了幾口水,嗆得直咳嗽,像只落水狗。簡從安伸出手在他臉上抹了一把,說道:“睜眼。”

李亦睫毛上全是水,墜得睫毛直往下,在他眼中投下陰翳。

“你要自殺嗎?”李亦劈頭蓋臉地問道。

簡從安眨了眨眼,連忙回答道:“不是,我身份證掉水裏了!我正撈呢!”

李亦不依不饒地問道:“你身份證怎麽會掉湖中間呢?你要自殺嗎?”

他們倆還站在水裏呢,在岸上大爺的視角裏,怕不是以為他們倆殉情來的。簡從安忙道:“快上岸,再問自殺。”

他們倆互相連拖帶拽,回到岸上的時候,腿像灌了鉛似的,幾乎擡不起來,筋疲力盡。李亦被嗆得不輕,坐在岸邊,時不時就要咳幾聲,咳得眼角眉梢都是紅的,顯得嘴唇白得吓人。

“我去車上拿幹衣服來,你在這兒等會兒。”他說。

李亦好像被刺激到了一樣,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拽住他。他們倆只好一塊兒去停車場,雨還一直下着,簡從安買了兩把傘,但李亦非得和他擠在同一把傘下面。他們在停車場的洗手間裏換了幹衣服,雨又大起來了,不适合開車,車上也休息得不舒服。

他們還是選擇回到了湖邊,從大爺手上買了泡面,蹲坐在帳篷裏面聽着雨吃。

李亦一副水鬼上岸的樣子,簡從安本以為他吃不下了,沒想到他還是稀裏呼嚕就把自己那份泡面吃完了,簡從安把自己吃剩下的也給他了,又給他買了一份。

簡從安說:“吃完了睡會兒吧。”

李亦一聲也不吭,背過去就躺下來了。沒一會兒又翻過身來,毛蟲似的拱了拱,挪過去,雙手環住簡從安的腰,臉埋在他後背尾椎骨那兒。簡從安吓了一跳,想叫他撒開,扭頭看見他毛乎乎的後腦勺,想了想還是算了。

只是這個姿勢,簡從安壓根沒法躺下睡覺,只能坐着發呆。

太陽已經徹底下山了,今天的落日是肯定看不着了。雨似乎沒有要停的意思,猛地砸落在帳篷頂上,隔絕了所有聲音。簡從安昏昏欲睡,扯李亦的手也扯不開,最後實在困得不行了,不管不顧地壓着李亦的手臂躺下了,幾乎秒睡。

簡從安睡着睡着被熱醒了,睜眼就發現漆黑一片,一看時間,已經是半夜了。

巨大的熱源——李亦在他身後,手還是緊緊地箍在他腰上,雨還在下,仍舊噼裏啪啦地砸在帳篷上,如果不是天黑了,一點兒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李亦渾身都在抖,簡從安以為他生病了,連忙轉過去要摸他的額頭。

沒有發熱,李亦只是在做惡夢。

簡從安把手繞到他後背輕輕地拍,李亦仿佛溺水的人找到了一截救命的浮木,手腳并用地纏到簡從安身上。簡從安吓得往後退,後背就是帳篷,再退就要把帳篷壓塌了。李亦将腦袋拼命往簡從安的下巴肩窩處拱,熱氣全部都噴到簡從安的耳根,簡從安還感覺到脖子被他蹭得濕漉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李亦做噩夢吓哭了。

簡從安別無他法,只好繼續輕輕拍他,邊拍邊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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