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眼盲視守死城

眼盲視守死城

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月色照着歸家小路,南太平街飄着游魂,她不顧雪地易滑奔跑,最後的結果只有摔在地上,膝蓋磕破了皮,血與雪混染。

如同絢麗展開的紅山茶花,枯萎在雪之上。

地上燃起藍火,梅林踩在潔白的大雪之上,陰君山很狼狽,她還是倔強地擡起頭,對梅林進行了嘲笑:“梅林,雪告訴我,我已經死啦!”

梅林不惱,道:“不,你一直一直都活着。”

“……”

那是一陣漫長的沉默,陰君山低着頭流淚,漸漸,漸漸,眼前一片漆黑,她抓住濕潤的雪,心底一陣狂躁。

記憶要破門而入,又關上了門,她狂躁地抓住自己的眼睛,小聲說:“看不到了,看不到了,看不到了,怎麽辦……”

這裏離古董鋪子只要一百米,陰芙聽到響聲跑出來,見到了梅林這個老朋友,她走到陰君山身邊,扶着少女起身,說:“怎麽了,小姨來了,小姨來了。”

陰君山看不到她,聽到熟悉的聲音放聲大哭,哭累了睜着眼睛躺在她懷中吸氣,陰芙安撫她的情緒,說:“沒事了,小姨明天就帶你去看大夫。”

梅林離開了,他沒有用傳送陣,慢慢走兩步回頭看幾步,不舍填滿內心,嘴裏說着,月亮啊,請告訴我,如何去愛她。

月亮沒有回答,第二天,初陽将至,陰芙牽着陰君山的手,傳遞着涼氣,漫長石塊路上沾滿了雪,隆冬來得太快,街上門戶外,竹竿曬着衣服結成冰塊,人在罵罵咧咧中拿下衣服。

醫館在南太平街盡頭,橋對面空曠地而建,依附梧桐樹而起,館內中草藥味撲鼻,萦繞在身邊久久不離去,大夫走過去扒開眼皮,哼笑一聲,說:“不願相信自己眼盲嗎?”

“我不是眼盲,是不是突然受到刺激導致短暫失明,”陰君山帶着些許哭腔說,她表情無可奈何,淡淡悲傷流露在外。

大夫說:“您,為什麽不肯接受現實?”

“我為什麽要接受現實,什麽是現實,你告訴我啊,什麽是現實,是所有人都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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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君山掙紮站起來,摔在地上,她往外爬去,到了門檻那,摸到一雙錦布靴子,靴子的主人說:“囡囡,我來啦!”

腳剛好踩在陰君山手上,她倒吸一口涼氣,大叫一聲。

陰芙與許清柳對視片刻,她笑眯眯道:“原來是女公子來了,是和我這侄女同行的吧,帶走她吧,一條生路往前走,一回生二回熟,你要好好待她。”

她化作雪花點飄在長風渡城裏,角落裏,天上到地下,陰君山睜着眼睛,她看不到如此詩意的畫面,喊了兩聲小姨,沒有回應,許清柳揪起領子,告訴她:“走吧,我們要去大社一族辦點事。”

陰君山嗯了一小聲,她覺得自己被抛棄了,傷心無比地站起來,扶着門框走出醫館,外面景象蕭條,梧桐樹枯死,葉片掉落在雪上,來不及融化,如一具屍體浸泡在雪水中。

大社一族在東大陸東南角,離着長風渡很近,他們利用傳送來到這裏,陰君山摸到一雙熱乎乎的大手,中指的戒指環冰涼,是梅林,他簽着少女的手走到大社廟宇,另一只手點燃一炷香。

梅林溫柔道:“我們來許個願,一起許,雙手合十放在胸前。”

陰君山像塊木頭,僵硬麻木地做着動作,許清柳雙手插兜,看到他們的動作不禁笑起來,說:“上一次是誰在這裏插了兩炷香,後來,兩個人都死了。”

月樹飄出來,思考半天說:“塞西莉亞和文德爾。”

話輕飄飄入了陰君山耳朵,梅林見她不專心,就講:“你知道我許的什麽願嗎?”

陰君山搖頭,梅林繼續說:“我許你永遠活着,永遠……”

少女的手被窩在大手手心,一點一點捂暖,一名老僧捧着木匣子遞給許清柳,說:“您要的都在這,老身完成了任務,瞧見兩人如那日的兩人,恩愛無比。”

老僧在原地打坐,坐化成一尊枯骨。

陰君山感受到生命流失,回頭張望,道:“死人了,死人了……”

僧人給的木匣子,打開後是一塊閃放着光輝的石頭,它能打開海沃德,是石鑰匙一角,共六塊,剩下四塊在珀西瓦爾大學密室中,下一個目的地。

傳送的魔法陣再次被喚醒,雪落在發上,梅林貼在她耳邊小聲說:“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陰君山嗯了一小聲,尾音帶着疑惑。

“以前,在二十三重天,雪每年都來的早,你經常給我送手爐,還有在冰川,把自己的袍子解下來給我穿,雪也落了一頭。”

陰君山問:“你聽到鐘聲了嗎?”

“聽到了。”

鐘聲響徹整個廟宇,陰君山仰起疲憊的笑臉,繼續問:“我們真的相愛嗎?”

梅林回答:“一直相愛。”

他們還沒有到珀西瓦爾大學,還沒有一起白頭,水裏飄蕩的浮萍落下,陰君山閉上眼睛,梅林化作雪花飄散開來。

鐘,是喪鐘,沉重又悲涼。

一只清涼的手撫摸過陰君山的額頭,問:“你怎麽了同學。”

“你是誰。”

那人笑着說:“我叫塞西莉亞。”

夢中梁軒槿曾找過他們,其中一個人就叫塞西莉亞,剛剛許清柳說塞西莉亞死了,她害怕地退後幾步,塞西莉亞不明白為什麽要躲着她,所以上前幾步。

陰君山勒令道:“別過來!”

塞西莉亞反而吻上她的額頭,說:“我賜予你看到過去的能力,可是你為什麽不願醒過來,是害怕面對一切嗎?”

記憶浮出水面,陰君山捂着頭,塞西莉亞又道:“你不願面對梅林的死嗎?”

腦袋裏的弦崩斷,她放聲大哭,塞西莉亞來了第三擊:“還是你不願意面對長風渡一城的人都死了……是我扭轉了世界扭轉了未來與過去,你最不願意面對的,你的怖意會一直存在,永遠……”

叮,時針歸回原位。

陰君山躺在水面之上,她如秋葉,在水面飄蕩,她作為石門開啓的鑰匙,是命運雙子的妹妹,哥哥同樣是鑰匙,他們由真神扶桑所捏做,扶桑也就是許清柳。

作為長風渡新任城主,親眼看着天災降下,在自己子民中,哀嚎不斷,一城二十四萬人,她也在天災中失去了眼睛和容貌。

再睜開眼睛,陰君山眼前圍着一塊白布,眼盲視一片漆黑,坐在建立在古城牆上的秋千上,臉上被一層黑錦布圍繞起來,她回到了一切的開始。

秋千随風飄動,她守死城守了千年,聽亡魂哀鳴聽風吟鳥唱。

手邊的日記本刻有盲文,寫道:“今天,吃到了梁婆婆給的魚糕,鮮甜魚肉被糯米包裹着,香香甜甜軟軟糯糯好吃極了。 ”

陽光照在身上,暖呵呵睡過去,夢裏白山茶飄了一路,她已經很久沒有做這樣的夢了,小聲詢問夢境的的主人,他坐在花海中央編織着花圈。

“梅林?”

她摸索男人的臉,毛茸茸的頭發摸着就舒服,她苦澀笑道:“真的是你,我們有幾千年沒見了。”

梅林卻說:“我們剛剛見過。”

“你在哪?”

“不知道。”

記憶錯亂幾個字再在腦海浮現,但是他說的沒錯,剛剛他們還依偎在一塊說悄悄話,只不過自己溜走了。

打破了幻境,回到現實。

等夢醒,她收到了閻王爺的短信,千年中總要找點樂子,手點開語音條,蒼老的聲音傳入耳中,十裏巷子有位亡魂不願離去。

她用手指撕開時空裂縫,來到十裏巷子,巷口有扇鐵門,站在鐵門前張望片刻,一位阿婆舉着酒碗問道。

“要來點熱酒嗎?”

陰君山搖頭說道:“我一會兒要交差,不能喝酒。”

“女君,喝一杯暖暖身子也好啊,”阿婆勸道。

“不喝了阿婆,您還不願離開嗎,不如跟我走吧。”

阿婆眉開眼笑道:“女君都開口了,我就随您去吧。”

陰君山搓搓手,這天确實冷起來了。

三青撲翅飛來,落在陰君山肩上,張嘴說道:“女君,女君,閻王爺召你,閻王爺召你,速歸,速歸,速歸。”

她帶着亡魂去了地府,送到就溜了。

這幾天累得夠嗆,閻王爺短信又來了,語音條點開後,他說:“南太平街有座來自西大陸的別墅,裏面有三具亡魂,速去。”

好吧,打工人的一天永遠都是累的。

她撫摸着手腕上的血玉镯子,據許清柳說,巫師的血也是具有魔力的器物,而她從小就戴着梅林血鑄成的镯子。

陰君山花費了數千年來尋找梅林,最後屍體也沒找到,有時許清柳來找她,勸她離開這裏,言語中透露出梅林死去,但自己沒尋到,不能妄下定義。

起碼镯子還會與他有感應,哪怕一點點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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