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晉江獨家發表
晉江獨家發表
從酒店離開後秦秘書就送聞繁回家了,他第二天還要去琴行上課,沒空陪紹熠随繼續胡鬧。
在公寓樓下下了車,紹熠随靠在邁巴赫的後座,側着臉看他。
聞繁俯身輕扣車窗,吩咐道:“回去記得讓劉姨煮醒酒湯,喝了再睡。”
大概是見了風酒意開始上頭,紹熠随面沉如水,耳根卻有些紅,他沉默着點頭。
聞繁轉身要走。
“繁繁。”
紹熠随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
聞繁疑惑的看向他,紹熠随:“早點休息。”然後又松開了。
青年的眼睛很圓潤,但眼尾又是狹長上挑的,貓兒一樣,琥珀般透亮的瞳孔映着路燈昏黃的光,很漂亮。
聞繁:“你也回去休息,不早了,秦秘書也該下班了。”
紹熠随忽然笑了聲,擡手又想彈他,被聞繁躲了過去。
“天天替秦秘書操心,你倒是替我操操心。”
聞繁:“你還用我操心?行了,紹總,別貧了,我走了。”
這次紹熠随沒再攔,聞繁也沒再回頭。
夏日的雲城暑氣有些重,蟬鳴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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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紹熠随接到了老兩口的電話,烏烏糟糟的,大意是訓他沒給蘇家面子。
紹熠随把手機随意扔在車座上,阖着眼睛養神,半句都不聽。
秦秘書開着車,紹老先生的話從手機裏源源不斷傳來,秦秘書心想,紹總今天能來這場晚宴,已經是他給蘇家最大的面子了。
不知道說了多久,電話那邊的人才意識到自己那個混賬兒子壓根就沒在聽。
紹老先生年過半百依舊中氣十足,提嗓道:“蘇家那個女娃娃哪裏配不上你了?就你能挑?老三孩子都兩歲了你還……”
男人不耐的把車窗搖低,打斷他的話:
“老三不是給您生了孫子嗎?紹家又沒絕後。”
“混賬東西!”紹老先生罵道:“就你這個臭德行,你打一輩子光棍的命!”
眼看着父子倆要掐起來,紹老夫人連忙搶過了電話,先是低聲訓了紹老先生一頓:“你還說他,他那個壞脾氣你以為是像了誰?”
紹老先生被妻子一訓,讪讪閉了嘴。
老夫人是性子柔和的人,急也急得四平八穩:“熠随,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但是生活不是這麽過的,你和你父親年輕的時候一樣,一工作起來就什麽都不顧,晝夜颠倒不說,忙的時候家都不回,我心疼你。”
說話是一門藝術,很明顯老先生不懂。
父子倆如出一轍,都是順毛驢,吃軟不吃硬,而紹老夫人治得住倔驢一樣的老先生,自然也有辦法哄兒子。
紹熠随沒直接挂電話,但也沒應聲。
老夫人:“我和你父親結婚以前,他已經固定成了一種模式,半個月回一次家,落了一身毛病,偏頭痛,胃病,嚴重的時候三天兩頭就要挂水,我不想看你也這樣,我們都不在你身邊,怎麽可能放得下心?”
“我也想要有個人把你收留回家,你現在嘴犟,結婚以後就明白了。”
這些話不是老夫人第一次說,紹熠随也不是第一次聽。
但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因為喝了酒,對這些話莫名沒那麽抗拒了,腦子裏幻燈片一樣閃過了許多片段。
他低聲道:“不是還有繁繁在嗎?他會管着我。”
老夫人笑了聲:“你昏頭了吧,繁繁是朋友又不是伴侶,你還能一直把繁繁拴在身邊?現在繁繁管你,那人家結了婚呢,還管你?說癡。”
老夫人和聞繁的媽媽是摯友,她最了解聞繁溫柔的性子,也了解自家的兒子霸道不講理,老是占着人家,提起來就忍不住點一句。
紹熠随确實是有了些醉意,剛才的話說的迷蒙,可老夫人這一提醒,他反而一個激靈清醒了。
零零碎碎的片段也清晰了起來,都是聞繁漂亮溫柔的樣子。
“總之你好好考慮一下,蘇家那個孩子确實不錯,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嘛,你想啊,阮阮性格好,又喜歡你,結婚以後和你住到一起朝夕相處,多開心呀,你每天一日三餐都有人陪着,有人關心你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哪還能不想回家呀?”
“到時候你們有了孩子就更不一樣了……”
後面的話紹熠随沒聽進去,他又走了神。
心裏在想,如果聞繁能和他住在一起就好了,每天陪着他,他一定願意回家。
聞繁那麽溫柔的性格,紹熠随幾乎能想到那些場景。
琴行七點下課,青年總是會先他一步回家,別墅因為多了一個人而變得暖意融融,聞繁喜歡看書,他從公司回來,會看到青年乖乖窩在沙發上,可能會看詩集,也可能會看散文,但一定是安靜而乖巧的。
聞繁向來不喜歡吵鬧。
可能那天聞繁在琴行見了別人吃,所以自己也想吃一份烤魚餅,紹熠随很願意丢下繁忙的工作給他做。
當然可能也做不好,但聞繁不會嫌棄,只會笑着從他手裏接過廚具,推着他的肩膀讓他出去等。
更或許,聞繁會願意和他睡一張床,他們從小就這樣,同吃同住,是最熟悉彼此的人。
紹熠随很喜歡聞繁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種很淡的果香味,像是柚子,飽滿的熟透了的漿果氣息,微澀甘甜,每次嗅到那個味道他心裏就會很平和。
如果他能抱着聞繁睡覺,就不會失眠了吧。
“熠随,你在聽嗎?”
紹熠随只聽到了這句話,他回神“嗯”了聲。
“我會考慮。”
紹老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麽。
挂掉電話以後,紹熠随眼神一頓,突然注意到聞繁給他發過消息。
置頂的消息框備注的是“繁繁”。
——又喝酒了?喝了多少?
——我等下過去。
聞繁的頭像是一只蹲在草叢裏的橘黃色小貓,安安靜靜的曬着太陽,像他的人一樣,溫暖又可愛。
紹熠随很想給聞繁撥個電話聽聽他的聲音。
這個沖動來的有些突然,他正要撥出去,又頓住了,他想,聞繁一定在準備睡下了,青年從來都很自律。
于是紹熠随把沖動咽了下去。
邁巴赫平穩的從公路上滑過,在黑夜中像是一頭疾馳的獵豹。
紹熠随撐着頭,腦子裏隐隐是聞繁說過的話,青年給他講的事情一向有道理,得聽。
下車時紹熠随順手從錢包裏掏了張卡遞給秦秘書,他說:“給孩子的紅包,早點回去吧。”
秦秘書受寵若驚。
回到別墅後劉姨還沒睡,聞到他一身酒氣,沒用他吩咐便去煮醒酒湯了。
紹熠随邁着步子上樓,邊走邊扯掉領帶,本來想直接扔到地上,但又想起聞繁以前訓他的話。
聞繁不讓他亂扔衣服。
紹熠随站在原地默了片刻,然後把領帶疊的整整齊齊,很細致認真的放到了衣櫃裏,放完還拍了拍,很滿意似的。
他忘了聞繁也說過穿過的衣服不要再放回去。
紹熠随醉了,比在酒店的時候醉得多了。
劉姨很快就把醒酒湯送了上來,看到男人坐在沙發上撐着額頭。
低聲道:“紹先生,喝了再睡吧。”
紹熠随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接過碗,盯着醒酒湯看了會,突然問道:“劉姨,你有沒有覺得,家裏太冷清了?”
冷清到不想踏進來半步,丁點人氣都沒有,不如他在公司加班。
劉姨愣了愣。
“好像……是有點,您的意思是……”
紹熠随卻沒了下文,讓人摸不着頭腦。
其實紹熠随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有個若隐若現的想法始終徘徊在思維之外,就差那麽一丁點就能捅破那層砂紙,跳進他的腦子裏。
但就差那麽一點。
他腦子裏亂糟糟的有很多東西,一會在想着結婚,一會又在想聞繁。
還有什麽……紹熠随視線定住,對,還有醒酒湯。
聞繁說要喝了醒酒湯再睡。
他喝了,他得和聞繁說一聲,不然聞繁又要擔心。
于是紹熠随問了劉姨那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就給聞繁撥了電話。
兜來轉去他還是沒忍住。
電話響了一會才接通,聞繁似乎睡着了。
聽筒裏傳來青年迷迷糊糊的聲音:“紹熠随?怎麽了?”
那道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比平時聽起來還要好聽。
紹熠随邀功一樣的語氣:“繁繁,我喝了醒酒湯。”
“哦……”聞繁翻了個身,傳來柔軟布料摩擦的聲音,他很困,所以下一句話許久才接上:“我知道了,胃不疼吧?”
“不疼。”
“那你早點睡吧,明天還要去上班,睡不好又要不舒服。”
紹熠随:“嗯。”
電話挂了,房間又陷入了寧靜之中,恍然比剛才還要冷清。
劉姨好容易反應過來,她試着問道:“紹先生,您的意思是,想讓繁繁過來住一段時間嗎?”
紹熠随拇指蹭着指關節,許久才道:“好像是。”
劉姨越發困惑,好像?
紹熠随腦子裏那層砂紙終于破開了,他好像就是那個意思。
這個家裏沒有聞繁,所以才冷清。
-
那天晚上過後紹熠随又開始忙得日夜颠倒,聞繁幾天沒看到他的身影,一眨眼到了紹熠随生日這天。
六月初一,紹熠随二十八歲的生日。
他們認識二十年,每年生日都在一塊過,哪怕是紹熠随在國外留學的那幾年都沒例外。
紹熠随比他大兩歲,也大兩級,當時聞繁剛上大二,卻正好是紹熠随在國外最忙的時候,他連夜趕飛機回來也沒趕上,到的時候已經是國內的淩晨三點了,紹熠随在他宿舍樓下打電話,吃了口蛋糕,問他要了生日禮物——聞繁早就準備好的一個木雕,然後又急匆匆的離開。
那大概是紹熠随這個大少爺那些年過的最草率的一個生日,想起來都發笑。
當時聞繁下樓下的匆忙,拖鞋都穿反了,頭發翹着好幾根,紹熠随笑他,把他摁在懷裏一頓揉搓,于是頭發更亂了。
臨走時還被聞繁踢了兩腳。
後來紹熠随回國接手了紹氏的産業,他也開了家琴行,工作都在雲城,才逐漸穩定下來。
今天是紹熠随生日,聞繁打算下午五點就關門,他的琴行每天都會有學生來練鋼琴,但沒有定時,所以他的時間也還算自由。
學生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陸續離開。
“聞老師再見!”
“老師再見。”
聞繁笑道:“嗯,明天見。”
琴行很快就沒人了,聞繁看了下時間,五點剛過十分鐘,他也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
紹熠随這人很挑剔,工作以後每年的生日蛋糕基本都是聞繁親手給他做的,別人做的不要,劉姨也不行。
聞繁早就把做蛋糕要用的食材清單發給了劉姨,剛才手機上就有劉姨問他什麽時候到紹熠随家的消息,說食材已經準備好了。
聞繁回了句馬上。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開門聲和腳步聲,有人進來了。
聞繁轉頭看去。
是一位家長。
聞繁有點印象,是琴行裏一個小女孩的叔叔,好像姓盛。
他說道:“是小葡萄的叔叔吧?半個小時前小葡萄就已經被司機接走了,現在大概已經到家了,您可以打電話問……”
“不是的,聞老師,我是來找您的。”
門口的人年紀并不大,看着應該比聞繁還小一些,二十三四的樣子,他穿着一身高奢名牌,門外還停着輛超跑。
聞繁:“找我?是要了解小葡萄學琴的狀況嗎?”
盛铎搖頭:“當然不是,小葡萄不歸我管,我單身。”
聞繁手停在了半空。
他們這樣的人,對同類的氣息很敏銳。
“聞老師,您應該也是單身吧?”
盛铎的目光直白而無禮,聞繁蹙了蹙眉,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只道:“我現在有急事要關門了,如果有想咨詢的問題改天再來吧,很抱歉。”
“當然不要改天來,就今天。”盛铎朝他笑了笑,反手關上了琴行的門,“我有禮物要送給您,不知道能不能和您交個朋友,聞老師,我特別喜歡您。”
聞繁下意識朝後退了一步。
“不用了,我沒有收陌生人禮物的習慣。”
“也可以不是陌生人,我是小葡萄的叔叔,您是小葡萄的鋼琴老師,很熟悉的關系不是嗎?”盛铎個子很高,幾步就到了他面前,聲音壓得很低道:“第一次見您我就看出來了,您和我一樣,是吧?”
聞繁不想理他,轉身就要走。
“別走。”盛铎好像看不懂聞繁拒絕的态度,低下聲音,帶了些撒嬌的意思。
盛铎也确實是一副單純的小狗摸樣,只是手上的動作卻越界得很,他攬住了聞繁的肩膀。
“聞老師,我好喜歡您,那天見過以後每天夢裏都是您,怎麽辦呀?”他眨了下眼:“您一直單身,沒有交過男朋友,很多事情應該都不懂吧,我可以教您的。”
“這個圈子……真的很有趣……”
盛铎靠得越來越近,早已超過了安全社交距離,聞繁忍無可忍,伸手就要推開他,然而就在他動作的前一秒,眼前揮過一道疾厲的勁風。
“嘭”的一聲,盛铎整張臉都被一把大手扣住,狠狠摔在了鋼琴上。
叮咚的刺耳雜音響起,與此同時,還有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
帶着暴怒難控的冷意。
“你敢動他一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