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我對佛說

我總是想起你的微笑

那是我永遠的心魔

佛說

一切有為法

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

應做如是觀

然而

我不能

我做不到如此風輕雲淡

我們宿舍一共四個人，我、袁泉、林天曉、張妍妍。按年齡，我排最小，于是，我們在入學的第一晚，就有了各自的另一個名字，由才華橫溢的舍長的林天曉同學賜給我們的，袁泉稱它為舍名。

那晚熄燈之後，林大問：“沒人下來了吧，我關燈了啊。”

袁泉匆匆從床上爬下來，別關別關，我去上個廁所，一會兒我自己關。

張妍妍吐槽道：“我說袁二，你剛才那麽長時間幹嘛呢。”

袁泉邊提溜着睡衣邊往廁所跑邊說：“廁所信號好，我再去聊會兒□□。”

我們集體暈倒。

關燈之後，張妍妍弱弱的問了句，“對于這個舍名，大家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有什麽奇怪的？”林天曉問

“林大、袁二、張三、小四，每個單拎出來，都讓人有一種莫名的喜感。林大，熊大？袁二，我去，這個我直接都不想吐槽了，二一直到都是個貶義詞好嗎，袁二，你為什麽要接受這個名字。我這個張三，額，這個，這個張三，全國人名都知道，張三李四王麻子。小四，蘇韻你還不如直接叫郭敬明算了。”

袁泉小聲嘀咕道：“是有點奇怪。”

女孩子之間的友情，就是這麽神奇，就像當初我和莫小安，會因為一個冰激淩而成為莫逆之交。

我的大學的生活，從第一個深夜卧談會正式開始。後來，我一直慶幸，我分到了這個門牌號為327的宿舍。

林天曉性格沉穩（當然，這個除了她賜我們舍名這件事情之外，此乃人生敗筆之作），不管我們遇到任何事情，第一個想到的，都是找林大，我們都戲稱，她是我們宿舍的哆啦A夢。張妍妍，純粹就是個逗逼，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她除了睡覺，其他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是一臉懵逼。她用自己總是慢半拍的腦回路，承擔了我們宿舍大學期間所有的笑點。

袁泉，這個和莫小安長得很像的女孩子，我該怎麽形容她呢，對于袁泉，我時不時的總會把她當成莫小安。然而，她和莫小安完全不同，就像張愛玲寫的《紅玫瑰與白玫瑰》一樣，莫小安張揚熱烈，敢愛敢恨，而袁泉，她安靜典雅，她的愛，如潺潺流水，潤物細無聲。

很多年後，當我和她談起她曾經深愛的那個男人時，她說，能有那麽一個人，讓她愛到成癡，就已是上天的恩賜。我在想，如果是小安，她一定會說，老娘喜歡的男人啊，誰都不許搶，誰要敢染指，老娘讓她後悔從娘胎裏生出來，當然，如果蘇韻你喜歡，咱倆就共侍一夫吧。

在那一場友情裏，我終于放下執念，再也沒有把她當成莫小安，我也終于明白，我深愛的那個短發女孩，我的莫小安，她已經離開我很久很久了。

在安城，這三個性格迥異的女孩她們用自己特有的方式，讓我學會了成長，學會了感恩，學會了放棄，也學會了，如何去愛一個人。

開學典禮之後，我們就進入了如火如荼的軍訓。站軍姿時，張妍妍一直在小聲吐槽，“大熱天的，領導坐在陰涼處，我們曬在大太陽下面，每次他說還有最後一點的時候，我都在心裏禱告，希望這最後一點，不要又包含了幾小點，我都快變成烤茄子了。終于結束了吧，氣都沒喘一口，又開始軍訓，唉，安城什麽都好，就是太陽公公太熱情。此等燦爛陽光，我等凡人無福消受啊。”

林天曉補刀，“張三，你可能出門忘帶孜然了。”

張妍妍歪着腦袋問：“老大，什麽意思啊。”

旁邊的同學使勁的憋着笑，又恰逢正步分解姿勢訓練中，于是，以張妍妍和林天曉為圓心，周圍的同學都開啓震動模式。

結果就是，休息的時候她倆被教官請到隊伍前面單練了。

“你倆在隊伍裏面嘀咕啥呢，我有沒有說過，有事要打報告。”

“報告。”張妍妍聲音很大，教官被吓得倒退了一步。

“講。”

“教官，你有女朋友嗎？”

哇哦，整個連隊都起哄，師範學院男女比例3:7，這個從我們班就能看出來，我們班總共26個人，20個女生，6個男生，加上男同學們平均質量不高，再加上我們教官有點小帥，這個問題，瞬間燃爆了大家的熱情，就連隔壁連的都在旁邊一起跟着起哄，隔壁連的教官一臉事不關己卯足了勁八卦的看熱鬧，完全不理會我們教官求救的小眼神。

教官撓了撓頭，有點害羞，因為臉太黑，看不太明顯，但是我還是看見，他的臉紅了。張妍妍這招撩漢招式，和莫小安如出一轍。

當年，莫小安跟在任一陽屁股後面跑東跑西，有一天，任一陽問莫小安，你老跟着我不會是喜歡我了吧，莫小安想都沒想點點頭，是啊是啊，都這麽明顯了，你還沒看出來嗎。從來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任一陽，那天竟羞紅了臉。

年少時的愛情，真美好。

“教官，問你呢，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張妍妍又問了一遍，還往前貼了貼。教官又往後推了一步，“沒有，沒時間。”

“太好了，等軍訓結束了，你就不是我的教官了，我追你啊，我有時間，大把的時間。”張妍妍繪聲繪色的說着，應該說是眉飛色舞張牙舞爪，完全忘了自己正在被罰站。

“你叫什麽名字，張妍妍是吧，你你你，你站住，不許再往前了，站那，軍姿，半個小時。劉教官（隔壁連教官），幫我看一下，我找連長彙報個工作。”

教官落荒而逃，張妍妍得意的笑着。後來聽劉教官說，那天回去之後，我們教官就申請不帶我們了，但是因為連長說，戀愛還是可以談的，但是軍訓期間，嚴禁和學員談戀愛。張妍妍為此非常的感謝連長的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結婚的時候特意把連長請到主桌，感謝他當年棒下留情，那時候連長已經是營長了，我們教官畢業從一個小小的排長變成了連長。

教官沙啞的嗓音，總讓我想起任一陽，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有沒有收到我的短信。

一出鬧劇就在總教官的一聲集合的哨音中結束，我和袁泉相視一笑，轉過頭的那一瞬間，我就看見了站在操場圍欄外面的葉碩，他和我一樣，穿着迷彩衣，太陽曬得他的皮膚有點泛紅，他就站在那裏，認真的看着我。

“那邊那個男生是誰啊，好帥啊。”

“我們學校什麽時候來了這麽個極品優質男啊，還穿着迷彩，跟我們一樣新來的吧，哪個學院啊？”

“應該不是我們學校的吧，這會兒大一新生都在集合呢，他怎麽站在那裏。”

“他在等人嗎，好像是朝我們這邊看吧。不會是在等他女朋友吧。”

“我好像見過他，好像是隔壁理工大的。”

“就說嗎，我們學校怎麽會有這麽高顏值的男生呢，唉長得帥的，都是別人家的。”

“偶買噶，不要啊，這麽帥的男生，為什麽要有女朋友。”

隊伍裏女同學們議論紛紛，葉碩，無論在哪裏，都是閃耀着與衆不同的光芒。

“長得這麽帥，也許是在等他男朋友也說不定。”終于有男同學聽不下去，酸溜溜的打擊到。

結果，就被群起而攻之了。

我看着站在烈日下的葉碩，他就那麽安靜的站在那裏，仿佛整個世界都與他無關。隔着圍欄，我看見他眼裏一汪水。可是，他不是被保送到北京某名牌大學了嗎，全國排名第一啊，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我突然想到，高考的那天，難道他那天是特地去參加考試的，放棄保送名額，參加高考，只為了報志願的時候，和我報同一所學校。

我想起，十六歲的某一天，我的那還，他對我說，小米，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如果，後來沒有發生那些事，現在，我們是不是會在一起。葉碩，你早都計劃好了吧，所以才會讓我等你，你默默的為我們的愛情做了那麽多，然而，命運一直不肯給我們機會，它将我們一再拉開距離，它說，蘇韻，你是個不配得到愛情的女孩。

擦肩而過的時候，我聽見葉碩說：“蘇韻，我來了。”

他在笑，而我卻哭了。

我們就這樣擦肩而過，我沒有停下來，他也沒有拉住我。擦肩而過，我們不是一直都在擦肩而過嗎，為什麽到現在，還是會心疼。蘇韻，莫小安為你而死，葉碩是誰，是葉蘭蘭的哥哥，對，他是葉蘭蘭的哥哥。

對于葉蘭蘭，我本來是想用另外一種方式的，可是遇見袁泉之後，我的計劃變了，也許，我可以讓葉蘭蘭的人生，更加悲慘，葉蘭蘭，我說過，你欠小安的，我全部都會拿回來。

“蘇韻，你怎麽了？”

袁泉的聲音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我轉過頭看了看她，笑着說：“沒事。”

袁泉明顯不相信，狐疑的看了我一一眼，然後興致勃勃的和我聊起了別的話題，這個話題，就是剛才站在圍欄外面的葉碩。果真，這個看臉的世界，也是沒誰了。

“蘇韻，剛才那個男生是在看你吧。”

“怎麽可能，我們不認識。”我極力的撇清我和葉碩的關系，我不想和他有任何關系。

往後，我要做的事情，全部都是傷害他的事情，我害怕，我害怕葉碩傷心難過，我更害怕我看到他傷心難過的樣子，可是那些事，我一定要做，否則，我一生難安。葉碩，希望你離我遠一些，越遠越好。

“蘇韻，我覺得你的身上有很多故事，可是你全都藏在心裏，就像你總是會有意無意的叫我小安，小安是你的那位朋友吧，看來我們真的很像。蘇韻，不管你發生過什麽，都不要再難過了，如果你願意說，我會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袁泉的話其實很少，能說這麽長一段，着實為難她了，能看得出來，她是真心的關心我，如果是以前的蘇韻，我們一定會成為好朋友，可是現在的蘇韻，她的心，千瘡百孔。

“袁泉，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你會原諒我嗎？”我問了圓圈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袁泉被我問的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認真的回答了我的問題，“蘇韻，從第一眼看見你，我就覺得你很憂傷，你的周身冰冷的讓人不敢靠近。雖然你總會下意識的把我當成是你的那個叫小安的朋友，但是我不介意，真的，每次你叫我小安的時候，我都能看見一個不一樣的蘇韻，我喜歡那樣的你，清晰，明媚，小安很幸運，能成為你的朋友，我很羨慕她。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你欺騙了我，我想，你一定有自己迫不得已的理由。”

我就那樣看着袁泉，看了很久，周圍有學院和別的學院在拉歌，好像還有教官在比試，因為我聽見張妍妍瘋狂吶喊的聲音，我還聽見林天曉在教訓張妍妍，讓她收斂一點，不要因為自己的無知，而讓教官背黑鍋。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都抵不過袁泉說，蘇韻，如果你真的欺騙了我，我想，你一定有自己迫不得已的理由。

葉碩，如果有一天我傷害了你，你會不會也告訴我說，蘇韻，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原來，我還是會奢望，奢望我遺失在青城的那份愛情，可是，我們終究，有緣無分。

已然情深，奈何緣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