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我沒有邀請葉碩一起吃飯，倒是袁泉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轉過身向葉碩招手。

“你好，我是袁泉，蘇韻的室友，既然認識，那一起吃飯吧。”

袁泉和小安不同的是，她的眼睛有些琥珀色。但是笑起來，睫毛很長，有兩個淺淺的酒窩，還有如出一轍的桃花眼。

我看見葉碩倒退了兩步，再怎麽極力掩飾，也還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就像我第一眼看到袁泉一樣。

葉碩，你也把她當成莫小安了吧，不知道此刻，你是不是也心如刀絞，痛的不能呼吸。那個光芒萬丈的女孩，那個短發張揚的女孩，那個和你一樣，有一雙桃花眼的女孩，那個，一心想要我們在一起的女孩。

她死了，因為葉蘭蘭畸形的愛情，因為她所謂的年幼無知。

不是說一切都是公平的嗎，那麽為什麽，我的小安她不能去當兵，不能走上三尺講臺為人師表，她，再也看不到這個世界的美好。可罪魁禍首的葉蘭蘭，卻還活的好好的。

這個世界，一點都不公平。

未央說，你沒有做錯什麽，我不能把一切罪責都推到你的身上。是啊，對于這一切的發生，你無能為力，你不能阻止葉蘭蘭愛上你，不能阻止她犯下種種罪孽。

可是，你是葉碩啊，你是葉蘭蘭的哥哥啊，就算我不怪你，那麽，我該以什麽樣的心情繼續和你在一起呢，葉碩，你說我們，該怎麽在一起呢。

我看着葉碩從不可置信到震驚再到平靜，終歸，袁泉是袁泉，不是莫小安。這個世界上連相同的兩片樹葉都找不到，何況相同的兩個人呢。

我的小安，她已長眠。

葉碩微笑了一下，對着袁泉說：“你好，葉碩，蘇韻的，高中同學。”

葉碩再向袁泉介紹自己的時候，我的心一直在跳，可是聽到他說是蘇韻的高中同學時，我有隐隐的，有些失落。

如此矛盾的蘇韻，真叫人讨厭。

此時我在注意到和葉碩一起進來的人，竟然是二中的肖鵬飛，我高中時期的男神啊，沒想到再見面，我竟然這麽久才注意到他。

當年，他們倆被視為一中和二中的兩大校草，那一次在球場上一戰，傾倒了多少少女的心，一直以為，肖鵬飛會去體育學院，沒想到，竟然考到安城理工大了。

一直處于一較高下的兩人，竟然在高考之後成了校友，看這樣子，應該關系還不錯吧。緣分，真是一個微妙又神奇的東西。

葉碩有些尴尬的坐下來，肖鵬飛倒是自來熟的打着招呼。

“蘇韻啊，好久不見。”

說實話，肖鵬飛笑起來很陽光，只是這個好久不見，從何而來，雖說他是我男神，可是我們貌似沒有見過面吧，就是那種正式的見面。

“從未見過，何來好久不見。”我換了張笑臉，笑嘻嘻的問。

“果然是。”肖鵬飛欲言又止。

“果然是什麽？”我問。

“果然是葉碩看上的女生，不一般。”肖鵬飛說着說着還順勢拱着手作了個揖。

有肖鵬飛在，飯桌上的氣氛滿滿的溫熱了起來。我收拾起悲傷的情緒，向袁泉一一介紹着對面兩個大帥哥。

袁泉不止一次的感慨，“蘇韻，你看看，這随便來兩個高中同學都這麽帥，再加上你這個大美女。你們青城真是個風水寶地，男的帥，女的靓。”

我暗自慶幸，還好張妍妍那個二貨沒來。

一頓飯吃下來，我才深度的了解了一下我曾經視為男神，并且為此還讓葉碩吃過飛醋的男人。

我以前一直以為，男神，就應該像葉碩啊、白木啊、甚至是任一陽啊，帥、不愛說話、對待感情專一，雖然任一陽之前交過很多女朋友，可是正式和莫小安在一起之後，簡直是視別的女人為糞土啊。

可是肖鵬飛完全颠覆了我對男神的認識，他健談到，我一度以為自己是在看一場綜藝脫口秀。從遠古時代，到新中國成立，從天上飛的，到地上爬得，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所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過如此。

看袁泉那神采飛揚的樣子，我在心裏默哀，完了。

一頓飯，吃的五味雜陳，我完全沒有品嘗出來包子的味道，也辜負了東門外那家包子很好吃的傳說。

從東門到宿舍，要經過教師公寓，還有一個小樹林，傳聞，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千萬不要一個人來這個小樹林，曲徑通幽處，會驚起無數正在約會的鴛鴦男女。學姐們說的時候，很是語重心長，我當時候就想，誰有病啊，一個人去小樹林。

只是我沒想到的是，大白天的，如此烈日炎炎，竟然還有人在約會，約會就約會，能不能等晚上再動手動腳親嘴兒什麽的，光天化日之下，行為舉止如此大膽開放，也是刷新了我的三觀了。

不禁哀嘆，現在有的大學生，真是有傷風化啊。

不禁在心裏罵娘，是哪個腦袋被門夾過的在這兒設計了個小樹林的，他肯定沒談過戀愛。

我發誓，我再也不去吃東門那家包子了。

我把所有的不開心都歸結于，我在小樹林看到了不該看的，也冤枉了王記的包子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好吃。

袁泉還在問我關于肖鵬飛的種種，也許是天太熱吧，我有些不耐煩。

“姐，我跟他不熟啊，我知道的，沒比你多多少啊，不要再為難我了，一個張妍妍我已經快瘋了，你能不能消停會兒，做個安靜的美女。”

袁泉似乎被我吓到了，她小心翼翼的問我：“蘇韻，你還好嗎？”

我意識到自己剛開可能說話的方式有些沖，可是心裏煩亂不堪，只想回宿舍洗完澡蒙頭睡覺，于是對袁泉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就在剛才，在包子鋪和東門之間的那條馬路上，在肖鵬飛和袁泉互換聯系方式的時候，在我告誡自己無數遍之後，終于可以理直氣壯的把葉碩當成一個普通的高中同學時。

我聽見他對我說：“小米，就這麽不想看見我嗎？。”

我沒有說話，只是覺得心口悶悶的。

“小米，就算你不想看見我，可是，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就算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我看到了葉碩眼睛裏的淚水，也仿佛看到了六歲時那一輩溫熱的奶茶，又似乎看到，十六歲那個倔強的少年，他滿身傷痕，卻堅定的對我說，蘇韻，等我。

前路那麽多未知，他卻那麽堅定的相信，我們，一定會在一起。

可是葉碩，我們拿什麽，和命運争鬥。我蘇韻，曾一次次的以為自己不會再一個人了，四歲的時候，六歲的時候，十六歲的時候，然而命運只不過是同我開了個玩笑而已，它讓我擁有了幸福，又看着他們一個個消散殆盡。

四歲的時候，我以為，就算我沒有爸爸，至少我還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她美麗溫柔，善良可親，她待我極好，努力彌補着我沒有父親的遺憾，我的每一個生日，每一次成長，她都精心準備，讓我四歲之前的童年，充滿了歡樂，我以為，媽媽會永遠陪着我，和我在一起，可是四歲的時候，她穿着紅裙，在我面前飄落，媽媽離開了，我成了孤兒。

六歲的時候，那時我在孤兒院裏已經生活了兩年，孤兒院的老師待我很好，每次我被欺負了，她都會幫我洗幹淨臉，溫柔的安慰着我，可是那裏的孩子，都是被遺棄的孩子，并不是每一個都天真可愛，小小年紀的他們為了離開那裏，弱肉強食。在我絕望不堪的時候，命運把你帶到了我身旁，幹淨如王子一樣的你，閃耀着光芒的你，你不嫌棄我，給了我活下去的希望，你說，你一定會帶我離開孤兒院，你說讓我等你。

那時候，我以為，只要我不哭不鬧，乖乖的等你，便一定會等到你。可是，我沒等到你來，卻等到了顧雅珍，她在磅礴大雨中打斷了我的右腿，她告訴我，我與你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有什麽資格妄想在一起。

還好，白木在那麽多的小孩中選中了我，帶我回家，否則，推着一條斷掉的右腿，我想，我一定會死掉。

十六歲的時候，當我以為我擁有全世界的時候，我再一次，失去了所有。

葉碩，或許你不知道小安對我來說有多重要，或許你知道，然而那又如何，一切，都已經不能再回到原點了，有些失去，是永遠不可能再重新得到。小安她死了，從此天上地下，我再也不能看到她明媚的笑容了，我也再不能聽到她歡快的喚我小米小米了。

離開青城，我便一無所有，我蘇韻，從來都是一個人。

我轉過頭，看着葉碩傷痛的雙眼，我問他：“你還想和我在一起嗎？”

葉碩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喜，像是在黑夜裏迷路的森林，忽然看到了北極星一樣，他抓着我的手問：“小米，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緩緩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是從未有過的心如死灰，我問他：“如果和我在一起的代價，是拿葉蘭蘭來換呢？”

我曾深愛的少年啊，他不能離開那個家，他的身體裏，留着葉家的血，而我，恨透了那個家，恨透了葉蘭蘭。

“葉碩，在小安下葬的那天，我就發誓，我蘇韻終其一生，也要讓葉蘭蘭為自己的無知付出代價，如此，你還要和我在一起嗎？”

我的聲音裏，是無盡的悲涼，我明知道結果，可我還是問了，有時候我會問自己，為何如此為難自己，也為難葉碩，可是愛情，哪有什麽是可以說的清楚的。

這樣的天，為什麽不下雨，我仰起頭，努力的不讓眼淚流下來，都已經秋天了，為什麽還要怎麽熱，厚臉皮的當自己還是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