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要出門的時候,張妍妍又開始躲在廁所裏化妝,我們幾個甚是無語。
“張妍妍,你再不出來我們就不等你了。”林天曉在外面喊。
張妍妍一聽我們要走了,急急忙忙從廁所出來,我們都捂着眼睛,生怕辣着了,張妍妍氣急敗壞的站在那裏沖我們吼。
“你們這群壞人,人家這次化妝已經很好了。”
“主要是上次造成了心理陰影,張三,你別往心裏去哈。”袁泉尴尬的解釋着。
我們三個小心翼翼的把手從眼睛上拿開,別說,還真不錯。
“啧啧啧,不錯嘛,張三,這次化妝化的不錯。”林天曉圍着張妍妍便轉圈邊感慨,說實話,頗像買古代奴隸的。頭上插顆草,站在賣臺上,等待主人的挑選。
“那是,我可是化了卸了化了卸了好多次才化的和蘇韻的差不多的。”張妍妍聽到林天曉誇自己,得意洋洋的,屁股都快翹上天了。
“走吧,快到點了。”我提醒了一句,我只是對張妍妍頭上類似草一樣的東西,有點過敏,它一晃,我就有點頭暈。
張妍妍第一個沖出門,出去的時候把林天曉撞到梯子上了,林大疼得龇牙咧嘴,邊走邊抱怨,“這個宿舍,什麽都好,就是這個梯子,設計的太不人性化了,又占地方還不美觀。”
“那是因為你笨。”張妍妍好不容易逮着一回擠兌林天曉的機會,當然要反擊。
不過這妞這時候腦子沒慢半拍,擠兌完就跑了,溜得比兔子都快,林天曉邊追着張妍妍嘴裏便喊:“張三,你再說一遍試試,你別讓我追上了。”
張妍妍殺豬般的嚎叫從一樓一直傳到了三樓拐角。
袁泉捂着嘴嘻嘻的笑着問:“蘇韻,你說我們就去吃個飯,張妍妍幹嘛要化妝啊。”
我想了想,回答曰:“大概是為了偶遇我們親愛的江教官吧。”
“可是她粉擦那麽厚,跟白無常他妹妹似的,江教官會被吓着吧。”
我點點頭,嗯,又搖搖頭。
“人民子弟兵,一顆紅心向祖國,怎麽會怕這種封建迷信呢。”
未央選的是一家西餐廳,裝修風格很符合她的氣質,幹練中透着慵懶,妩媚中帶着平靜,門口的藤椅搖搖晃晃,似乎在訴說着一個年代久遠的故事。
落座之後,未央笑意盈盈的招待着我們,“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麽口味,這家餐廳我之前來過,味道還不錯,希望你們能喜歡。”
我不知道未央經歷過什麽,可是每次聽她說話的時候,都覺得實在一座古寺廟,聽着寺廟裏的人誦經一樣,心情平靜如湖水。
“黎醫生,這家餐廳很貴吧。”張妍妍問。
我這才知道,原來未央姓黎,黎未央,真好聽。
要說,我還真是一個不負責任的朋友,認識未央這麽多年,我才知道她的全名。黎未央,人如其名,都是美美的。
未央聽見張妍妍這麽問,笑了笑:“要是你喜歡,可以經常來,這家老板我認識,可以給你打折哦。”
張妍妍開心的要飛起來,可是當看到菜單後,哭着一張臉說:“打折我也吃不起啊。”
這也不能怪張妍妍,畢竟我們四個,張妍妍的家庭是最普通的,父母都是工薪階層,收入一般,但是他們把張妍妍教的很好,她性格開朗,待人真誠善良,而且,她從來都是自信的,對于未來雖然沒有什麽遠大的規劃,但是充滿了信息。
有的同學,因為自己父母的普通,會覺得別人瞧不起自己。張妍妍完全不會,她時常在我們面前提起她的爸爸媽媽,說他們如何如何恩愛。
其實很多時候,我都特別羨慕張妍妍,有一個溫暖的家庭。這個世界上,有很多金錢買不來的東西,比如親情,比如友情,比如愛情。
“未央,你為什麽會來安城。”我問。
“一個地方待得太久了,就覺得有些膩,想換換。”
未央風輕雲淡的答着,我便風輕雲淡的聽着,仿佛我已經相信了她一樣。
她說:“蘇韻,青城的天一到四月就下雨,一下啊,那就是一整個月,我洗的襪子挂在外面七天了還沒幹,你說是不是很讨厭。”
“是挺讨厭的。”
“所以喽,我就換個地方,安城挺好,聽說冬天會下很厚很厚的雪。”
林天曉本身就是安城人,所以她最知曉安城,她說,這座歷史文化底蘊濃厚的古城,一到冬天,就會滿城飄雪,你站在城牆上,便能看到銀裝素裹的安城,仿佛回到了古時的盛世一般。
“很美嗎?”袁泉問。
袁泉的家,在四季如春的城市,對雪,我們是一樣的期待。
“當然美了,你們這些南方人,雪都沒見過。”張妍妍嘴巴裏塞滿了東西,還不忘了吹噓自己的家鄉。
張妍妍同林天曉一樣,都是安城人,只不過她家在郊區。
我問未央:“那你在青城的咖啡館呢?”
“賣給別人了,蘇韻,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就是個咖啡師吧。”未央的眼睛裏全是诙諧的笑意。
“在沒見到黎醫生以前,是這樣認為的。”
“哈哈哈哈,蘇韻,我可是個正經的醫生,咖啡館只是我的一個愛好而已。”
“沒看出來你哪裏像醫生了。”我小聲的嘀咕着,這麽年輕的醫生,有人會去找她看病嗎,估計生意不怎麽好才被迫出來開咖啡館賺點外快吧。
我正想着,袁泉驚呼,“黎未央,黎未央,你不會就是那個黎未央吧。”
“哪個黎未央,袁二,你說清楚點。”張妍妍急的差點噎住。
袁泉四下看了看我們,喝了口水。
“你們都不知道啊,黎未央,網上很有名的心髒外科醫生,畢業于賓夕法尼亞大學醫學院,中國最年輕的心髒外科醫生。”袁泉吞了吞口水。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未央這麽優秀,賓夕法尼亞大學,一聽就是很厲害的學校。可是這麽年輕的心髒外科醫生,我還真沒見過。
“真這麽厲害。”我問。
我實在是不能把青城那個風輕雲淡調着咖啡的女子,和穿着白大褂拿着手術刀的未央聯系在一起。
未央就笑着不說話,袁泉看着我,一臉你不懂的表情,“蘇小四,你是豬吧,每年等着黎醫生做手術的人可以從你們青城排到安城了。”
我撇了撇嘴,喝兩口果汁。
“可是黎醫生,你這麽厲害,怎麽跑到我們學校當校醫了,太屈才了,我們校長真是的。”張妍妍眼睛睜的大大的問,嘴裏還在不停地吃着東西。
我覺得張三今天簡直是太可愛了,一語問中我的心裏想的。就是,這麽優秀,不去救死扶傷,跑來當什麽校醫,說難聽點,這就是草菅人命,太沒職業素養了。
此時,一旁一直安靜的林天曉突然驚呼了一聲,周圍的人聽到聲音全朝我們看過來,我用手扶着額頭,心裏默念無數遍,我是不存在的,我是不存在的。
太丢人了,林天曉,你可是我們宿舍最穩重的大姐啊。
“林大,你幹嘛,吓得我牛排都掉了。”張妍妍一邊和牛排鬥争一邊抱怨。
“我就覺得你有點眼熟,原來就是你啊。開學那天我見過你,那天校長親自去門口接的你,我當時還在想,誰這麽大排場,竟然勞駕校長大人親自出面,那時候我還以為你和我們一樣,是大一新生呢。”林天曉越說越激動,不禁手舞足蹈起來。
未央看着我們幾個,感慨了一句,“年輕真好,永遠都是這麽的有朝氣。”
林天曉看未央沒有反映,接着問:“是你吧,真的是你對不對?”
未央笑了笑,“是我,不要叫我黎醫生了,和蘇韻一樣叫我未央吧,這次來安城,是和省人民醫院有個研究課程,正好聽說蘇韻在安城師範大學,所以主動請纓,過來客串一段時間校醫。”
“蘇小四,你面子真大。”林天曉和袁泉感慨,然後喝口果汁,美名其曰,壓壓驚。
“我以後可不敢名目長大的叫你未央了。”我斜着眼睛看了看未央,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身邊竟然隐藏了個絕世高手,果然是高手在民間啊,誰能想到,一個普普通通的咖啡館的咖啡師,放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不過未央這顏值,應該稱之為美女咖啡師,竟然是拿手術刀的,還是給心髒做手術的。天哪,這個世界是怎麽了。
未央笑了笑,“那你叫我未央阿姨吧。”
“不要。”
“為什麽?”
“你太年輕了,叫姐姐還差不多。”
“可我就是喜歡你叫我姨。”
未央怎麽對于稱呼這件事情這麽執着,不像她啊,這種風輕雲淡,不争不搶的女子,幹嘛介意一個稱呼,當時我并沒有在意。
只是以前總以為,未央這種與世無争的氣質,很合我的口味,現在才明白,人家站在食物鏈的頂端,還有什麽可掙可搶的。
張妍妍哀怨道:“比我漂亮一百倍的人,比我還我努力,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林天曉接話:“是啊,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偏偏還那麽優秀,”
比你優秀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比你優秀的人還比你努力,未央啊未央,你簡直是不給我等凡夫俗子一條生路啊。
我看着坐在我對面的女子,她輕輕的搖晃着手中的高腳杯,眼裏流波暗湧,這個女子,總是會給我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她永遠都是安安靜靜的聽你說,說對過往的懷念,說對未來的暢想,然後一語點醒迷茫中的你。
忽然想起第一次見未央的時候,那年冬天,是青城從未有過的冷。
那天,是已經消失了很多年的葉碩再一次聯系我的時候,我不知道他從哪裏知曉了我的□□號,他加我為好友的時候,備注裏寫了四個字,小米,等我。
那天,白木在公司開會,他來電話說有可能通宵,家裏只有我一個人,看着電腦屏幕上的那幾個字,恍惚隔了一個世紀一樣。
空空的大房子裏,回蕩着的只有我的呼吸聲,一聲比一聲緊促,直到哭出聲來。
我用了很多年,才将那個笑起來明媚的如清晨的陽光一樣的少年忘記,也用了很多年,才将傾盆大雨裏,那個将我右腿打斷,用盡世間最惡毒的言語羞辱我的女人忘記。
我無數遍的告訴自己,我從未遇見過一個叫做葉碩的男孩。而這一切用傷疤壘起來的堅強,都因為那四個字,煙消雲散,崩潰殆盡。
小米,等我。
我想說,葉碩,我等過你啊,我在孤兒院的門口等了你很久很久,久到眼淚流幹了,卻再也沒有看到你熟悉的身影。
我是那麽的害怕孤單啊,空蕩蕩的房子,更加讓人覺得孤獨,那一刻,我想逃離那所大房子,于是連鞋都沒來得及換就跑了出去。
一個人在大街上游蕩,我看到霓虹燈下的城市繁花似錦,男男女女卸下白日裏的僞裝,做回自己。你看到那個精致妩媚的女子,也許白日裏穿着白色襯衫黑色短裙,在會議室裏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語和老外對峙。你看那個此刻摟着身旁性感的女子說情話的男人,也許白日裏就是個普通的職工,經常因為工作失誤而被老板訓斥。
還有那群正在狂歡的人們,他們放肆大笑,失聲痛哭,他們做着一切白日裏不敢做的事情。
而我,帶着我破碎不堪的過往,和孤寂不安的靈魂,穿梭在車如流水馬如龍的街道上,尋找着殘留在燈紅酒綠下的一絲溫暖。
這熟悉的大街上,陌生的人群,按着喇叭想要前行的車輛,他們誰認識我,誰來為我披件外套,誰來安慰我千瘡百孔的心,誰來擦幹我的的眼淚,誰忘了要給我溫柔。
最美的,是煙火,最留不住的,是承諾。
曾在年幼時許下的諾言,誰,記得,誰,忘了。
我一路跌跌撞撞,直到推開了“遇見”的那扇門,一擡頭,就看見那個長發及肩,發梢微卷的女子,她正在煮着一壺咖啡,熱氣撲在她精致的臉上,缭繞紛紛。
聽見有人進來,她放下手中的咖啡壺,擡起頭向我微笑。我透過熱熱的蒸汽看向她,似乎在哪裏,我曾經見過這樣的容顏,這樣溫暖的笑意。
她拿了件披風披在我的身上,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像她的人一樣,清雅,高貴,讓我一眼,就覺得親切。
那天,我在放着《斯卡布羅集鎮》的咖啡館裏,與陌生的未央訴說着,訴說着我美麗的媽媽,我疼痛的童年,我的白木,我的小安,我的葉碩,說着我的一切一切。
仿佛在那一天,我将埋藏在心裏所有的恐懼與不安,全都攤開來。仿佛在那一天,我回到了媽媽還在的時候,那個時候的蘇小米,她對人生充滿了希望,她對媽媽說,媽媽,等我以後長大了,我會賺很多很多錢,你想要什麽樣的男人,我就把他綁來了送給你,媽媽在昏暗的燈光下眼角帶笑。
媽媽笑起來很好看,說起來,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未央很像我的媽媽。
那年冬天,未央二十三歲,我十三歲。
一轉眼,都三年了,十六歲的蘇韻方才知道,二十六歲的未央,原來這樣厲害。
一頓飯,就在其他三只對未央的膜拜中,愉快的結束了,離開飯店,一起回學校的路上,未央讓我等一下,袁泉她們自覺的先走了,走之前張妍妍還在不停地念叨,“蘇小四,你以高出一本線一百多分的成績考進安城師範大學,我就已經很驚訝了,我經常想我的小夥伴們炫耀,我們宿舍有個天才,如今看見你的朋友,我更是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果然是大神們的世界啊。”
我抽了抽嘴角,如果我告訴她,木歌影視集團的老總白木是我爸,而當紅女星歐陽心心即将是我後媽的話,張妍妍會不會激動到暈倒。
打發走她們三個,我随便找了石椅坐下。
未央愣了愣,随即一起坐下。
“我以為像你這種大小姐,會很講究的。”未央說。
我笑了一下說:“你別忘了,我這個大小姐,是從孤兒院裏撿回來的。”
“蘇韻,不要妄自菲薄,白木待你,如同親閨女一樣。”
“我知道。”
安城的夏夜,也還是熱的要命,這點比不上青城,青城白天再熱,晚上太陽一下山,海風吹過來,也是涼涼的感覺。
我抹了抹頭上的汗水,黏黏的。
未央給我遞了一張紙,示意我擦擦,我搖了搖頭,這汗水,得洗澡才能解決,越擦越難受。
“蘇韻,青城已成為往事,這裏的人熱情善良,如同這座城市一樣,希望你在這裏,能幸福的生活着。”未央緩緩開口。
我的眼睛酸酸的,她果然是個通透的女子,一眼看穿我的心事。
“未央,現在的我,早已不是從前的那個蘇韻了,那時候,我有葉碩,有小安,現在,我什麽都沒有了。”
時間過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今晚的談話會到此結束的時候,未央用她特有的嗓音,細細徐徐的給我講了一個關于她的故事。
“蘇韻,我曾經喜歡上了我的老師,那時我還小,二十歲吧,我大二,我的老師是那裏唯一的華人老師,他英俊潇灑,談吐幽默,知識淵博,符合所有我想象中優秀男人的條件。蘇韻你說,遇到如此讓我心動的男人,我該怎麽辦?”
未央問的很輕,聲音柔柔的,飄在我的耳旁,這是我從未見過的未央的模樣,她說的像是別人的故事一樣。
我說:“喜歡了,就去追啊。”
我聽到她苦笑了一下,繼續說:“當年的我,也如同現在的你一樣,蘇韻,你十六歲吧,不,過了這個夏天,你就十七歲了,按理說九月份應該是金秋時節了,可是安城的秋天這麽熱,讓我總是不自覺的把它當作夏天。”
“我也是。”
“蘇韻,我喜歡他,喜歡到不能自已,終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氣告訴他,我喜歡他,可是他告訴我,你知道,我有妻子的,他向我說起他的妻子的時候很溫柔,完全不像平日裏上課時和做實驗時候的他,他說他的妻子很美麗,很溫柔,他們的寶寶很可愛,他還給我看了他女兒的照片,是真的很可愛。”
“那你放棄了嗎?”我問。
“一開始,我确實放棄了,因為我看到了他妻子的照片,你知道他的妻子是誰嗎?是我的姐姐,親姐姐。姐姐上學的時候愛上了班裏的一個男生,可是我爸媽不同意,因為那個男生的家境實在太普通,可是姐姐就是喜歡他啊,于是在畢業之後就同男孩一起離開了。姐姐離開的時候我還小,我只是沒想到,很多年後,我竟然愛上了姐姐的男人。”
“後來呢?”
“後來啊,我偷偷去找姐姐,和她相認,姐姐待我很好,她完全不知道,我偷偷的喜歡着自己的姐夫。姐姐說,我能做姐夫的學生,這都是我們之間緣分,是上蒼憐惜她,讓她可以和自己的親人再相逢。每次每次,當我看到姐姐和姐夫相親相愛的時候,我都嫉妒,我嫉妒我不比姐姐差,如果是我先遇見姐夫,他喜歡的人,一定是我。”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在風輕雲淡的未央心中,竟然埋藏的,是這樣的一個故事。我現在有些明白,為什麽未央給自己最喜歡的咖啡,起了那麽悲傷的一個名字,囚城。
愛情,本就是一座城,囚住了的,是愛的最深的那個人的心。
我不知道未央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在我的印象裏,未央一直都是如蘭花一樣,遺世獨立,看穿世事,袁泉也是這樣的女子,只是袁泉比起未央,少了些淡然罷了。或許是未央經歷了太多的事情,所以才有如此心境吧。
我不想再繼續問,我猜想,後面一定是個悲劇吧,而我,不想解開別人的傷疤。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晚未央喝了點酒,她苦笑着問我:“蘇韻,現在,你一定覺得,我是個壞女人吧。”
我搖了搖頭,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二十歲的未央,只是在錯的年紀,遇到了錯的人罷了。
“蘇韻,你不知道,如果時光能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再做那樣的傻事。一次做實驗的時候,我故意把配方的比例改變了,這樣會引起爆炸,可我就是要這樣的效果,我要看看,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老師會不會救我,我要知道,在我心裏,我是不是同姐姐一樣重要。而事情也真如我預料的一般,因為比重的變化,實驗開始沒多久,實驗室就發生了爆炸。”
未央說到這裏的時候,聲音變得特別傷感。
她繼續說:“老師在爆炸的一瞬間,把我護在了身下,我安全了,老師,卻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我終于,為我的年幼無知,付出了代價。姐姐說,她很早就知道,我喜歡姐夫,她說我看姐夫的眼神騙不了人,那眼睛裏,滿滿的都是愛。可是她不想為此失去我,她相信姐夫的為人,她想,總有一天,我會想明白的。我後來問過姐夫,為什麽要救我,她說,因為我是姐姐的親人,姐姐陪着他,從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到現在,他這一生最愛的人,永遠都只有姐姐一個人。”
“那你的姐姐知道,是害的她心愛的人失去聽力了嗎?”
“一開始不知道,後來便知道了。”
“那你們?”
“姐姐沒有怪我,她說,我是她的親人,她年少時為了姐夫,和父母斷絕關系,很多年了,家人都不願意原諒她,她不想再失去自己的親人。我逼着自己放下這段愛情,可是太痛。那個時候我就想,以後,我再也不會愛上一個人了吧。我對老師,那根本不是愛,而是枷鎖。”
我突然明白,未央為什麽要與我說這麽多。她揭開自己的傷疤,用鮮血告訴我,蘇韻,葉碩是莫小安的親人,所以莫小安一定不會怨恨他,你也不必為此折磨着彼此。
未央,我明白你的苦心,可是我做不到。二十歲犯下的錯誤,如今聰慧如你,尚且不能原諒自己,何況還未滿十七歲的我。
我擡起頭,看着漫天星辰,今夜,繁星絢爛,不适合說傷感的事情。
“未央,謝謝你,可是,我怕是不能如你所願的幸福,我的幸福,也未必只有和葉碩在一起,才能實現。”
我的聲音很堅定,一字一句,落在浩瀚星辰下,摔成碎片。
“蘇韻,何必如此執念,我知道你想做什麽,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那樣做了,袁泉會原諒你嗎?”未央變的有些嚴肅。
果然是賓夕法尼亞大學的高材生,這都能被你看出來,未央,你應該讀心理學才對。
“未央,就算會後悔,有些事,我也一定要去做,否則,我寝食難安。”說完,我轉身離開了。
未央,我不知道我們之間莫名的熟悉感來自哪裏,但不論如何,謝謝你對我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