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生

一生

郁驚斂一句話都不敢說,他總不能說自己對宗衍的惦記,是尋常夫妻之間的惦記。

他不是皇帝的皇妃,而是皇帝的大臣。

大臣要做的事情是為國分憂,而不是給小皇帝添亂。

郁驚斂說:“陛下,你是不是全都知道了?”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宗衍開口問他,“禮義廉恥大人寫得很好,舍得跨過去嗎?”

這句話用法不是很對,但是他們都沒糾結這個。

宗衍想要表達什麽,郁驚斂确實是知道了。

可是不知道怎麽辦也是真的。

大衍男風開放,但就算是這樣,也沒多少人會把達官顯貴家裏養的男子當作正經主子。

他們有的出生不清白,有的生存艱難。

高門顯貴家的子弟,多半都不會願意讓男子做當家主人。

郁驚斂并不想要妻妾成群,他只想要有一個能夠陪伴一生的愛人。

他有的時候會責怪自己,明明喜歡誰都可以,可是他偏偏喜歡的事皇帝。

後宮佳麗還不知道會有多少個,哪怕皇帝再喜歡他,也不可能為了他放棄整個後宮。

“郁驚斂。”宗衍開口對他說,“朕若是告訴你,朕的理想也是一生一代一雙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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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驚斂怎麽都沒有想到,宗衍居然會說會這樣的話。

這難道應該是一個皇帝說的嗎?

他最開始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喜歡宗衍的時候,就是因為覺得帝王家總是以子嗣為重,立刻斷了念頭。

現在小皇帝開口跟他說,他想要的是一生一代一雙人。

這算什麽事情?

“陛下……”郁驚斂立刻跪下了,“臣惶恐。”

宗衍氣急反笑:“郁驚斂,都這樣了,你還是不願意,你就是想看朕立後納妃嗎?”

“臣不願意。”郁驚斂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冷靜,“陛下,你應該以江山社稷為重,,不可以全部都憑自己的心意行事。”

“戲茶。”宗衍怒道,“你給朕滾出去!”

郁驚斂道:“臣滾便滾了,陛下不要動氣。”

宗衍看着他出去,心裏總有無奈,但是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郁驚斂從來都是這樣的,永遠冷靜客氣,可是又好像誰都走不到他心裏。

現在他都說喜歡自己的,可還是能夠做到如此冷漠,自己讓他走,他就離開。

更不用說他對不喜歡的人是什麽态度了。

宗衍對他這樣沒有辦法,可是又做不了任何事情。

他很喜歡郁驚斂,這注定了他沒有辦法對郁驚斂狠心,也注定了,他可能不會是郁驚斂的對手。

郁驚斂進宮就只為了一件事情,為了能夠查長安詭事的案子。

他得到了宗衍的支持,這件事情确實可以去做。

但也同時意味着他要放棄很多東西。

一旦查案的消息放出去,和這些有關的人全部都會行動。

郁驚斂一開始就知道了,宗衍也肯定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但他并沒有阻攔。

宗衍是真的想要看看他的本事。

自古以來關于鬼怪妖魔的故事,從來都不少。

哪怕是小時候,郁驚斂也不太相信這些。

他甚至覺得有這些妖魔鬼怪陪自己的話,日子可以不這麽無聊。

畢竟小的時候,郁相就一直沉迷公務,沒有時間管自己。

裝神弄鬼、以權謀私的人都應該付出代價。

他和宋序然定下來要查的第一個案子,就是遠近聞名的貓妖一案。

傳說貓妖只喜歡殺孩子,貓的哭聲也很像孩童。

有人說貓妖要這些孩子的性命,就是因為貓的叫聲很像孩子的聲音。

郁驚斂總覺得不是這麽回事。

他翻閱了很多能夠查到的資料,突然就找到的方向。

第二天郁驚斂沒有去上早朝,他提前和宗衍打了招呼,告訴他自己要去查案。

為了不會打草驚蛇,郁驚斂就沒有去。

幾個時辰的時間,可以讓他找到一些證據了。

達官顯貴家中确實難進,但是郁驚斂現在的官位是長安知府。

宗衍相當于是把整個長安的管轄權,全部都給了郁驚斂。

郁驚斂直接進府拿人,就算是府中的下人發現情況不對去宮中,一來一回的功夫,郁驚斂早就能夠把人帶回衙門了。

但是一直到郁驚斂抓了三個朝廷命婦,宋序然都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做。

“驚斂。”宋序然語氣中不無擔憂,“這三個全部都是有诰命在身上的。”

“我知道。”郁驚斂并沒有任何慌張的神色,“我抓的就是他們。”

“啊?”宋序然頓時就不理解了,“她們能做什麽?”

郁驚斂道:“孩子。”

他沒有繼續和宋序然聊下去,二人換了朝廷官服坐在堂前。

其他的話不需要郁驚斂多說,衙門其他拿月俸的人竟然能夠做好。

最開始的形式做完之後,堂下三個朝廷命婦就都跪着了。

從第一個開始喊“冤枉”之後,剩下兩個就也開始了。

他們一聲一聲的喊,但是郁驚斂就當自己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人說了多少句冤枉。

如果沒有罪的話,根本就不會在這裏。

如果沒有确鑿的證據,郁驚斂絕對不會沖動抓人。

“你們三個說夠了嗎?”

郁驚斂生得極好看,但是沒有表情的時候,周身還是有一股冷意的。

三個人一下子都沒敢說話。

郁驚斂進府拿人的時間雖然早,但是到了這會兒工夫,很多百姓已經出現在街上了。

郁驚斂這個新上任的長安知府,一下子抓了三個朝廷命婦,此事鬧得沸沸揚揚。

百姓們議論紛紛。

“這些可都是三品以上官員的夫人。”

“就算是丞相的兒子,也不能如此肆無忌憚吧,不會是幫助他爹掃清障礙吧?”

“這三位可沒地位低的,全部都是名門望族。”

郁驚斂根本就不在乎衙門前面圍着的人現在怎麽說,這件事情他有全部的把握。

現在煽風點火的越多,到最後效果反而會越好。

誰不知道長安有貓妖作亂,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其他的妖魔鬼怪。

“孟氏、周氏、張氏。”郁驚斂說,“你們三個可知道為什麽本官今日抓了你們三個?”

孟氏最先開口:“冤枉啊大人,民女病不曾做錯什麽。”

郁驚斂開口只說了四個字:“欲蓋彌彰。”

這不僅是說給孟氏聽的,也是給其他兩個朝廷命婦說的。

“煽風點火。”郁驚斂道,“周氏,你既然成日說自己無德無能,又為什麽跟着孟氏作亂?”

“大人明察,民婦絕對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周氏道,“都是孟氏逼着民婦的。”

郁驚斂似笑非笑:“她能用什麽威脅你?你哥哥侵吞公款,私自收受賄賂,就連你嫡妻的身份,都是偷來的?”

“冤枉啊冤枉。”周氏聲淚俱下。

“張氏。”郁驚斂說,“為非作歹,沒有悔改之心,你才是最最可恨的。”

三個人依舊是那套說辭。

郁驚斂拍了拍手,頓時有一個婦女抱着孩子上堂。

張氏的表情一下子就沒辦法維持住了:“你們不是已經死了嗎?”

“不是冤枉嗎?”郁驚斂聽到他說完這句話,立刻就開口了,“誰給你的膽子?”

張氏立刻跪下磕頭:“民婦鬼迷心竅,大人開恩……”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孟氏和周氏也跟着磕頭。

“需要人證嗎?”郁驚斂開口說的雖然是問句,但是他并沒有問她們意見的意思。

片刻時間裏,就已經有衙役押了個人上來。

“還差一個,是不是?”郁驚斂開口問道。

自始至終,他的眼睛都沒有離開張氏。

張氏是貓妖一案的始作俑者,她承認了其他人也就沒這麽容易堅持下去了。

不管什麽時候,郁驚斂都知道自己最重要的要去做的事情是什麽。

“你說,本官不說。”郁驚斂道,“累。”

自由随意的态度,讓很多人都大吃一驚。

但是他們轉念一想,郁驚斂本來就是長安城最大的纨绔,他這樣說話非常正常。

他要是不這麽說話,反倒是有些讓人好奇發生了什麽。

但就算是這樣,他也還是找到了證據證明這三個人确實有罪。

“三年以前,草民受張氏搭救,後來她多次向草民抱怨,府裏的妾室全部都要和她一起分主君的寵愛,因為妾室孩子出生,張氏一直無所出,便起了害人的心思。”

“秦恽,你不要胡說,我什麽時候讓你做過這種事!”

秦恽沒有搭理她,只是當着所有人的面學了一聲貓叫。

他一出聲,所有人都覺得非常意外。

居然會有人的聲音和貓如此相像!

學完之後,他對郁驚斂道:“大人,我夫人孩子全部都在她的手上,草民自知罪孽深重,只求大人能夠放他們一條生路。”

郁驚斂開口問張氏道:“他夫人孩子還在人世嗎?”

張氏原本還在哭,現在直接放肆笑道:“大人覺得呢?”

郁驚斂笑道:“自然是活着的。”

張氏說道:“前夜我就找人把他們殺了,今日大人說活着,會不會有些太猖狂了?”

“殺人放火還要挑日子。”郁驚斂說,“救人不用。”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宋序然就把人從後面帶了出來。

“娘子,吾兒……”秦恽聲淚俱下,“能夠見到他們母子平安,我也就放心了。”

這個時候大家才知道,郁驚斂根本就不是在問她問題,他顯然就是早就預料到了一切,所以才會在這種場合開口問張氏。

可是明明今天郁驚斂才抓人,之前也沒有透露過他會查這個案子,怎麽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完成了?

在這裏看熱鬧的百姓全部都覺得應該改變對郁驚斂一貫的印象了。

他或許根本就不是大家以為的那樣!

“順手救的人。”郁驚斂道,“能夠看到你們團聚是好事,但就算是這樣,秦恽你也是罪大惡極。”

秦恽看到自己心裏最牽挂的人平安,自然也不會幫張氏隐瞞什麽。

他一開始就是因為受到了脅迫,才會答應要為了張氏做事。

現在看看他們全部都安然無恙,也就沒有其他牽挂的東西了。

“草民願意全部告訴大人。”秦恽道,“草民一定知無不言。”

郁驚斂點了點頭:“今天比昨天識大體。”

秦恽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沒有見到我妻子,自然是不放心的,今天可能他們兩個平安無恙,我也就放心了。”

說到這個份上,張氏也就開始急了。

郁驚斂一開始就給她下了罪大惡極的定義。

周氏和孟氏也全部都把罪責往她身上推,一時間場面都有點混亂。

郁驚斂開口道:“這個時候你們兩個還有什麽好說的?”

一句話直接堵死了她們全部的希望。

周氏一直都沒有主見,聽到郁驚斂這麽說一下子就六神無主了。

她很想把自己摘出來,可是還是沒有任何的辦法。

孟氏一直仗着自己有點小聰明為非作歹,哪怕到了現在的場合,她還希望自己能夠減輕責罰。

郁驚斂道:“你們的救兵來了。”

這句話說完之後,外面就來了密密麻麻的一群人。

他們和外面看戲的百姓不一樣,這些全部都是高門顯貴的家丁。

帶頭的是督察院左都禦史虞俊舒,他是孟氏的夫家。

“郁大人年少有為,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輕易抓我的夫人。”虞俊舒非常不滿,“就算是夫人有錯,那也是我的家事。”

郁驚斂扯了扯嘴角:“你現在如此維護孟氏,到底是因為喜歡她,還是為了維護你虞家的臉面?”

郁驚斂一句話就讓虞俊舒少了些威風,但是這種時候他總不能輸。

“這就不勞大人你費心了。”虞俊舒開口道,“不管我和夫人感情怎麽樣,這件事情都輪不到郁大人你來管。”

“是嗎?”郁驚斂聲音非常冷。

郁驚斂這個态度,虞俊舒一下子就不高興了:“郁驚斂,你真把自己當什麽角色了?”

“自然。”郁驚斂不卑不亢。

“我是陛下親封的三品左都禦史。”虞俊舒道,“你不過只是一個知府而已。”

郁驚斂道:“這話大家都聽到了嗎?”

這句話并不是對着虞俊舒說的,而是對圍觀的其他人說的。

場面比一開始還要混亂不少,郁驚斂一下子也沒什麽辦法了。

“你們這樣,是全部都不怕我去找陛下告狀嗎?”郁驚斂開口道,“虞俊舒說他是陛下親封的督察院左都禦史,我又何嘗不是陛下親封的長安知府?”

“就是。”

有人開了這個頭之後,其他人全部都跟着說了起來。

郁驚斂分明就是在為百姓做事。

現在在他們面前跪着的這三個朝廷命婦,就是一直把大衆當作傻子的人。

根本就沒有辦法原諒和理解他們。

可是這些人全部都是達官顯貴的家眷,尋常人拿他們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別說是平常人,哪怕郁驚斂這個長安知府在,他還是會被虞俊舒拿官位壓上一頭。

百姓一直都被他們壓迫,不代表真的就一點意見都沒有。

這會兒虞俊舒把所有的人都當作傻子,他們當然不會客氣。

眼看就要有一場大戰發生,外面傳來了一聲:“陛下駕到。”

這句話一說出口,來人的身份就非常明了了。

此時此刻,整個長安衙門裏的所有人全部都跪下了。

虞俊舒也沒有了原本嚣張的氣焰。

宗衍開口道:“平身。”

看熱鬧的人敢起來,原本就被郁驚斂抓來的三個朝廷命婦可不敢。

原本虞俊舒還有嚣張的氣焰,現在也是直接跪下不起了。

不只是他,孟氏和周氏的夫君也全部都跪着。

他們此時此刻沒有辦法顧忌家族臉面,以前有些人知道也不敢插手。

今天來審案子的人可是皇帝。

一國之君查案,可就不需要顧忌任何人了。

所有想要被藏起來的事情真相都會水落石出。

沒有人會質疑皇帝的權威。

宗衍一來,郁驚斂自然就沒有繼續坐主位,他把主位讓給了宗衍。

整個衙門因為宗衍主持,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他們都覺得宗衍一定是為了郁驚斂能夠秉公辦理才來的。

但是他們也不知道,虞俊舒這個三品官,陛下到底會不會罰。

畢竟這不是普普通通的官位,這是三品。

“郁大人辛苦了。”宗衍開口的第一句便是這個。

郁驚斂道:“臣為陛下分憂,怎麽會辛苦?”

宗衍笑了笑:“客套話。”

他這個時候心情還可以,但是目光對上了虞俊舒,他不僅是眸光冷了起來,就連周身的氣場都冷了不少。

其他人就算不知道別的,也知道宗衍肯定是生氣了。

長安就是天子所在的地方,可就算是這樣,還有人在眼皮子底下搗亂。

長安都已經這樣了,更不用說管不到的地方。

今天郁驚斂查案,還一下子就遇到了虞俊舒這樣冥頑不靈的傻子。

現在在家都不知道,宗衍到底會變成什麽樣子。

眼前這個皇帝可不是個什麽軟柿子,他的手段一直都被很多人忌憚。

現在居然有人往他面前跳,大家都不覺得宗衍會輕易放過。

宗衍也确實沒有輕易放過的意思。

“誰告訴你們,長安知府不是什麽大官,你們就能不把郁驚斂放在眼裏的?”宗衍開口問道。

“陛下息怒。”堂下跪着的所有人異口同聲。

他們似乎不知道這句話說了會讓宗衍更生氣一樣。

但是對于宗衍來說,都到了這種時候他們還是這樣子,就是故意氣自己的。

郁驚斂在有些事情上太過正人君子,反倒是讓有些人不會選擇說真話。

“打。”宗衍開口道。

張公公立刻會意:“一人五十大板,都注意着點,別打死了。”

他的聲音如同鬼魅,原本還狡辯不承認的三個人一個比一個着急認罪。

但是皇帝說出口的話怎麽可能會被收回?

這板子是照常打的。

宗衍不建議別人說他心狠手辣,也不介意插人說他冷酷無情。

這些人如果不給他們教訓,保不齊就會有其他人效仿,到了那個時候,才是更難說的事情。

宗衍很讨厭這些亂七八糟的麻煩,所以在這最開始的時候,他就會全部解決。

郁驚斂心慈手軟,他不會。

表面上看,宗衍只是來給郁驚斂撐腰的,其實他也是讓郁驚斂看看自己是怎麽行事的。

就算現在他和郁驚斂之間的關系不清不楚,也不代表他不能教郁驚斂什麽。

有些事情,也不是非要說明白的。

郁驚斂自己也很清楚這件事情。

宗衍當了這麽久的皇帝,肯定有很多很多比他厲害的地方。

少年天子走的路不會比其他人容易。

宗衍以這樣的年紀,撐起了整個國家。

貓妖當然是不存在的,從來都是他們這幾個人裝神弄鬼。

害人還害到了孩子身上。

宗衍原本是可以非常冷靜的,可是因為自己肚子裏的孩子,他一下子就更生氣了。

以前的他不會這樣,他一直都是非常公平公正的。

可是這一次,宗衍很想任性。

所有人都告訴他皇帝應該做什麽,沒有人告訴他,他的喜好該怎麽辦。

他雖然是一國之君,可是也沒有快樂。

郁驚斂查案這件事情,原本就是為民除害。

郁驚斂問自己要權限,要自己當他的保護傘,當然就是因為事情背後的勢力非常複雜。

哪怕是郁驚斂,也不可以輕易撼動他們的存在。

可是這些人的存在,對國家就只有害處。

宗衍不是沒有想過處置他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可是沒有人願意做這件事情,大臣們有自己的考量,宗衍不會怪他們。

現在有了一個郁驚斂,宗衍自然會護他事事周全。

宗衍非常清楚,哪怕郁驚斂一直都不知道他對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思,在國家大事上面,他絕對不會有任何出錯的地方。

這就是丞相教出來的兒子。

雖然其他人全部都說郁驚斂不堪一用,但郁驚斂的為人,宗衍是非常非常清楚的。

他不相信任何人都不可能去懷疑郁驚斂。

沒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為他是郁驚斂。

從一開始郁驚斂抓她們時,大家就知道今天一定會有大事發生。

現在皇帝親自審理案件,自然是證明了這件事情非同小可。

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過去的。

大家突然意識到了,陛下并不準備給這些人生路,大概是因為他們确實做了很久的壞事,也或許是因為一直以來,皇帝都是在忍。

但不管事情到底是怎麽樣的真相,現在宗衍和郁驚斂查了,這就是最好的事情。

因為不管怎麽樣,貓妖害人的事情都不會再次出現了。

宗衍宣布完了審判結果之後就沒有繼續呆在這裏。

郁驚斂把這樁案子涉及到人全部都安排好了之後,就去後院找宗衍了。

“你怎麽知道朕在這裏等你?”宗衍開口道,“你很想見朕?”

郁驚斂道:“陛下,你從皇宮趕來就是為了臣嗎?”

“是。”宗衍覺得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瞞着他。

“多謝陛下。”郁驚斂和他說,“臣還以為,陛下再也不想見到臣了。”

“為什麽不想見你?”宗衍道,“明明一直都只有你不想見朕。”

一句話讓郁驚斂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明明一直都很想見到宗衍。

為什麽此時此刻,宗衍會說這樣的話。

難道他真的是這麽覺得的嗎?

郁驚斂道:“陛下,臣一直都很喜歡,怎麽可能會不想見你?”

“是嗎?”宗衍對他說,“看着可不像這麽回事。”

“陛下覺得像什麽?”郁驚斂道,“臣确實之前說不敢喜歡陛下,可是現在,陛下,臣……”

“你什麽?”宗衍道,“你還是覺得這個事情不對。”

郁驚斂還沒有回答,宗衍就繼續開口了:“一國之君當以子嗣為重,應該以江山社稷為重,絕對不可以以皇帝的想法随意做事,你說朕說的對嗎,郁大人?”

郁驚斂這下終于意識到了,宗衍他其實是在生氣。

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為什麽。

剛剛審理案子的時候,自己應該沒有做錯什麽。

“陛下。”郁驚斂道,“臣做了什麽讓你不高興?”

“沒有啊,你很好。”宗衍語氣裏雖然有不滿。說的卻是“你怎麽可能有什麽讓朕不高興的。”

郁驚斂想了半天:“陛下,你不會說,因為剛剛臣跪下了,才覺得不高興了吧?”

“不可以嗎?”宗衍瞥了他一眼。

“當然可以。”郁驚斂道,“臣只是沒有想到而已,陛下居然如此注重承諾。”

他說完之後就感覺自己說這句話實在太不像話了。

這話的意思不就是說宗衍并不是什麽能夠讓其他人相信的人。

“臣又說錯話了,陛下見諒。”郁驚斂開口道。

說完這句話之後,宗衍立刻就笑了起來:“朕并不打算和你一般計較。”

“那陛下特意過來是為了什麽?”郁驚斂道,“臣不覺得陛下在這裏等臣,是只為了和臣說這些。”

他主動開口問了,宗衍也就沒有繼續和他開玩笑。

“此事事關重大,這還只是開始。”宗衍道,“郁驚斂,不管什麽時候,你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郁驚斂一下子沉默了,今天如果不是宗衍及時趕到,他其實并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虞俊舒說得對,他一個三品官,自己真要是和針鋒相對,被其他人诟病的人一定會是自己,而不是他。

“陛下,臣這些年被保護的實在太好了。”郁驚斂道,“全部都是臣不好。”

他說這句話不是沒有原因的。

其實之前他也想過了很多很多次,如果自己不是被郁相如此保護着長大,他或許很早之前就能夠面對人心了。

不可能在遇到這件事情的時候手足無措,什麽都做不了。

“陛下,臣現在應該做什麽?”郁驚斂問這句話的時候,心裏依舊是是慌亂的。

他的确不知道應該做什麽,他也實在不知道自己問出口,宗衍會怎麽回答自己。

可是他還是很想知道,面對這樣的事情的時候,宗衍會怎麽處置。

宗衍開口道:“郁驚斂,朕絕對不會讓自己處于弱勢。”

郁驚斂想了想宗衍平日的樣子,意識到他說的确實是事實。

宗衍是當朝皇帝,自然沒人能不把他放在眼裏。

最開始登基的時候,宗衍也會被為難,可他的手段讓所有人都怕他了。

沒有其他的原因,宗衍是唯一名正言順的帝位繼承人。

這不是因為他有能力只是因為宗衍喜歡他。

能夠讓宗衍喜歡,是郁驚斂平步青雲的最大原因。

宗衍開口道:“如果沒有遇到朕,你是不是想要過閑雲野鶴般的人生?”

郁驚斂和他四目相對,但是沒有開口說任何話。

要是說以前的話,郁驚斂确實是這麽想的,但是現在,郁驚斂确實不是,至少不止是。

他非常非常清楚自己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只要有任何東西讓他改變想法,他就不會有自己最開始的想法了。

他現在想要的只有陪在宗衍的身邊。

郁驚斂開口說了一句很長的話:“陛下,你确實讓我改變了很多很多。最開始的時候,我根本就不想要沾染上朝堂上面的任何事情,但我遇到了你,你一道聖旨讓我回到了長安,又讓我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沒有想過要放開你。這樣的話非常非常狂妄,可是陛下,臣真的想要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宗衍開口問他道:“現在呢?郁驚斂,你想不想當朕的皇後?”

這話郁驚斂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去接。

宗衍這說的可不是別的,而是皇後寶座。

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的位置,宗衍問他想不想要。

可是他是一個男子。

“陛下。”郁驚斂神色非常認真,“如果陛下沒有子嗣的話,天下一定會大亂的。”

宗衍道:“朕知道。”

郁驚斂知道宗衍不會騙他,但還是忍不住開口:“陛下,你不可以不把江山社稷放在眼裏。”

“嗯。”宗衍道,“你走吧。”

宗衍不是第一次和自己說這樣的話,但是郁驚斂一下子想到了虞俊舒、孟氏和周氏的夫君也全部都跪着的場景。

如果不是宗衍在,這幾個人根本就不可能下跪。

他們根本就不會把自己放在眼裏看,更不用說下跪了。

“陛下,臣不走。”郁驚斂和宗衍開口道,“你特意見臣,幫了臣這麽大的忙,臣絕對做不到忘恩負義。”

宗衍笑道:“這怎麽就成了忘恩負義了?”

郁驚斂開口道:“陛下,你都已經生病了,還為了我特地過來,可是每一次你見到我都讓你不高興,沒有這樣的道理。”

宗衍說:“郁驚斂,朕想要的,你不是給不了嗎?”

郁驚斂沉默了,他知道宗衍說的是什麽意思。

宗衍說他不能給的東西,也就是只有他能給他的東西。

可是郁驚斂還是覺得自己不能。

“陛下,臣覺得這件事情非同小可。”郁驚斂道,“實在是沒有辦法随便就給你什麽承諾。”

“早就知道了,你不用介意。”宗衍開口問他,“郁驚斂,如果朕有一個太子的話,你是不是就可以考慮了?”

“陛下,你在說什麽?”郁驚斂瞪大了眼睛,幾乎懷疑是他自己聽錯了。

宗衍要是喜歡什麽樣的女子,直接帶到宮中就可以了。

可是現在根本就沒有人見過宗衍把任何人帶回宮中,這當然就因為他沒有。

他為什麽會說這樣的話?

他真的準備現在就去生一個孩子,然後再考慮和自己在一起嗎?

郁驚斂是斷然不可能接受這件事情的。

雖然這樣的話說出來有些不合适,但是郁驚斂還是希望宗衍真的只喜歡自己。

如果是真正喜歡自己的話,宗衍絕對不可能會碰其他的人。

宗衍看到他神色凝中,便同他道:“郁驚斂,你別想其他的,你就告訴我朕,到底可不可以考慮?”

郁驚斂道:“陛下……”

郁驚斂開了口,可實際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

如果是其他什麽人,随随便便就可以把對方帶回家裏,父親還會覺得高興。

可是皇帝當然不可能,這是大乾的天子。

如果讓父親知道了,郁驚斂覺得自己可能連腿都要保不住了,更不用說別的了。

郁驚斂看着宗衍,也不想和他繼續溝通這個問題。

因為他其實并不知道為什麽宗衍會這麽說?。

“陛下……”郁驚斂問他,“臣到底應該怎麽辦?”

他第一次問出口的時候,宗衍就沒有給他答案。

現在還是一樣的給不出來。

宗衍哪裏有答案?

他自己心裏都亂得很。

他差點就把自己有孩子的事情說出口。

他并不是因為有其他的想法,他只是希望郁驚斂沒有其他束手束腳的顧忌。

如果郁驚斂真的很喜歡自己,自己不想和他錯過。

哪怕現在他們都還年輕,還有很長的時間,但宗衍依舊覺得,能夠和對方在一起的時間才是珍貴的時間。

他或許還是想要和宗衍長長久久的,倘若他不是皇帝的話。

但是郁驚斂同樣也知道,如果宗衍不是皇帝的話,他們的日子絕對不可能比現在好過。

倒是有些沒辦法抉擇了。

宗衍沒有和他繼續說話,而是帶着他一起往後面走。

郁驚斂不知道的是,宗衍對這也很熟悉。

甚至比他還熟悉。

到了後面竹林的時候,宗衍先坐下了,而後示意郁驚斂也坐下。

看這整個衙門和宗衍的樣子,郁驚斂心中感慨萬千。

有很多事情在他不知不覺間就已經發生和注定了。

他沒有任何能力去改變,就只能去接受。

何況這也是他本來就想要的。

“陛下。”郁驚斂對宗衍道,“不管怎麽樣,你能不能不要趕我走?”

“朕為什麽要趕你走?”宗衍有些不理解。

“臣也不知道,但總是會有這樣的懷疑。”郁驚斂道,“陛下,讓臣一直陪着你吧。”

宗衍笑道:“一直都是朕怕你離開,沒想到有一天會是你和朕說這樣的話。”

“陛下,你是我朝天子。”郁驚斂說,“害怕這種事情怎麽可以在你身上,只有臣會害怕。”

宗衍笑了起來:“郁大人,并不是這樣的,朕也有喜歡的人,朕也有喜怒哀樂,朕也會害怕。”

郁驚斂無話可說,到了今天,他當然會知道,宗衍口中喜歡的人就是他。

至于其他的東西,他當然知道宗衍也會有,只是其他人不允許皇帝存在。

“陛下,你這樣臣真的沒有辦法。”

宗衍在心裏面嘆了口氣,面上倒是沒表現出來。

他不想讓郁驚斂知道,他其實也沒什麽更好的辦法。

郁驚斂想的則是,宗衍從來都沒有告訴過自己,自己到底應該怎麽辦?

哪怕自己開口提問,宗衍也沒有任何準确的回答。

宗衍其實也不知道。

郁驚斂知道自己不可以逼小皇帝,他也沒有責怪宗衍的意思。

可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夠有一個妥善處理的辦法。

有些事情一直都在他的心頭萦繞,他沒有辦法不去想。

“陛下。”郁驚斂突然道,“臣想把這件事情辦完之後就休息一段時間。”

宗衍問他:“你是想要再去一次江南嗎?”

“臣也不知道。”郁驚斂目光落在了遠方,“只是暫時有點不想留在京城了而已。”

宗衍沒有拒絕他,但是也沒有答應。

“郁驚斂,你不會只是想要躲朕吧?”宗衍和他四目相對,沒有給他任何躲避的機會。

郁驚斂笑了笑:“臣是不可能不想見陛下的,只是臣實在看不起自己這個樣子。”

這句不是騙宗衍的,從他的眼神中就能夠看出來。

宗衍明白他說的是些什麽,但是也不知道怎麽開口勸他。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一直都是被所有人保護長大的,所以很多時候沒有辦法直面人性的惡意。

他不知道那些作惡的人憑什麽還活着,也不想看他們活着。

一下子到了這樣的位置上,要面對很多很多的事情,郁驚斂一定覺得驚慌失措。

他确實應該休息一下了,可是又因為自己的存在,郁驚斂根本不敢離開,他怕自己不滿意。

“郁驚斂,你覺得累的話,可以趁現在休息一段時間。”宗衍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長。

“這才剛開始,我停下是不是不好?”郁驚斂開口問他。

宗衍告訴他:“以後這種機會還多着呢。”

宗衍的意思明顯是想郁驚斂多負責這些事情,但明顯就不是因為覺得郁驚斂有這樣的能力。

“啊?”郁驚斂非常緊張,“陛下,你怎麽了?”

宗衍并沒打算把孩子的事情告訴他:“你做好你的事情就好,如果現在想要休息,朕會允許的。”

郁驚斂道:“陛下,臣只希望你好好的,其他的事情沒有這麽重要。”

“會的。”宗衍笑着對他說,“郁驚斂,朕都還沒看到你想通,怎麽可能舍得不好?”

這無疑是一句玩笑話,但郁驚斂還是有些異樣的心思生了出來,他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又不是不喜歡宗衍,不管話說成了什麽樣子,他都是喜歡宗衍的。

郁驚斂一下子想到了宗衍說孩子的那句話,他突然就有了亂七八糟的想法。

希望全部都是自己瞎猜的,宗衍并沒任何事。

“陛下。”郁驚斂說,“我只喜歡過你,也不想輕易放棄。”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可宗衍全部都聽到了。

“一直都想要在朕的身邊嗎?”宗衍開口問他,眼中滿是期待。

“一生一代一雙人”出自納蘭性德《畫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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