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心都在戰栗。好像漫長時光裏終于等到誰的那種感覺。”——網易雲評論

009.

溫雪一行人申請的經濟法主題課題本就十分難做，時間緊急，沒想到中途還把老師累病了。

學校臨時通知給她們換了個老師。

溫雪緊了緊手指，把項目材料再次詳細檢查一遍。

要來新老師，相當于之前的所有成果都要經受一遍嚴格的檢收。

小組成員都在嚴陣以待。

組員正一遍遍在電腦上演示着PPT，生怕有什麽問題忽然出現，給這位神秘的新老師留下不好的印象。

聽說這個老師還不是A大任職的。

溫雪是項目組長，正拿着電腦調整教室的投影儀。不知道是出了什麽故障，她的電腦竟然跟教室的投影儀不匹配，問其他幾個人，俱是沒有帶電腦。

她又忙去叫法學院的師傅來幫忙。

正倉促出門間，門拐角的盲區突然出現一人，溫雪連忙往右邊門框上躲，使勁兒也沒個輕重，沒撞上來人，倒是把自己的小臂都怼麻了，大概是撞到了手肘上的筋，整個手臂頓失知覺，鼻頭生理性地一酸。

她一向有說抱歉的習慣，反應不及之時忙不疊道歉。

“對不起。”

一擡頭，才發現竟然是個男人。

他很高，她擡起頭視線正對上他的喉結，再往上……便望進了一雙深邃漆黑的眸子裏。

深淵一樣的眼眸。

電光石火間，溫雪想起上次樓梯間的場景。這個人現下西裝革履，和上次放浪形骸的形象全然不同，可目光中那股威壓卻一模一樣。

溫雪壓住瘋狂跳動的心髒，忙正了身，往後退一步。

傅西沉低頭看她，手中拿着文件袋：“倪老師帶的項目小組在這個教室？”

溫雪心下一驚，沒想到這個人就是那個新老師。

她點點頭。

傅西沉徑直走進教室，沒再理會站在門口的溫雪。

溫雪也不知道此時該出去找師傅幫忙連電腦呢，還是直接回去。

傅西沉一來，項目裏的幾個女同學都有點震驚。

眼前的老師極為年輕，顯然就是前幾天在宿舍讨論的那個人。明明對即将到來的經濟法學年會翹首以盼，期待能在那種場合看到傅學長的臉，卻沒想到自己這個項目就可以和他提前見上面。

何止見面啊，以後的神仙日子啊……簡直了！！！

既然送上門來，那我就不客氣了。

劉冉冉心裏想着，便落落大方地擡起頭來。

男人頭發很短，完整露出濃黑的眉，眉骨略高，顯得五官極為深邃，況且眉骨上面冷白的皮膚上還有一顆黑色的小痣。

平時追星只知道淚痣好看，卻沒想到那顆小小的東西長在眉骨上方也能有這般蠱惑感。劉冉冉試圖再往下看，就對上了男人那雙黑曜石般的眼。

此時那黑眸像是深不見底的井洞，正沒什麽溫度地瞥她，似乎是發現了她的觀察，又似乎是一貫的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眼神。

劉冉冉正準備繼續往下看。

“同學。”男人擡手。

灰色正裝太過合身，順着他擡手的幅度往上稍提了些，拉出另一側堅硬的腰線。

劉冉冉忽地用力抿住唇。慣于拿美男照片洗眼睛的她差點被這實打實的腰線驚叫出聲。

好絕哇……

男人卻拿手裏的文件袋對着劉冉冉的方向随意一點，喉結上下緩緩動着，聲音帶着金屬質冷感：“彙報可以開始了麽？”

最後那個“麽”字像夾雜了些許小粒金屬球，聽了之後渾身都想被冷風掃過一遍，酥麻感直泛上天靈蓋。

他另一只手還頗為随意地插着兜，只一個擡手的動作就做得異常蘇感，劉冉冉的臉頃刻紅了個遍。

腦子沒有了啊喂！學長你也稍微克制一下散發魅惑好不好！

傅西沉也沒想到這個成員都是女生，但影響不大。一來年齡放在這兒，差了十來歲呢，不怕她們拎不清，其次，在傅西沉這性別幾乎沒有什麽用。

做得好了表揚，做得不好了批評，管你男女，這是傅西沉在律所的一貫做法。

傅西沉走近，劉冉冉幾個人才忽然如夢驚醒般站了起來，齊齊喊“老師好”。

傅西沉點頭。

“項目材料我已經大體看過了，我們直接切入主題。大家坐。”

這裏面有個女生也是學習極好的，邊笑邊大着膽子問：“老師，我們是不是要先來個自我介紹？”

傅西沉正翻着文件找時間安排那張表，聞聲擡頭：“溫同學，你來介紹一下你們team。”

他的視線毫不遮攔地掃過來，即使不夾雜感情的一個眼神，也像黑夜的利劍一樣。

令人心頭一顫。

溫雪忽被點名，一時沒反應過來。

提議的女生叫馬琳，長得漂亮，腦子聰慧，人緣又好，學習也不錯，笑起來極甜。不像溫雪，從來都是一副冷淡的面孔示人。

大概馬琳還沒有過直接被人忽視的感受，輕輕咳了一聲之後就坐下便不再出聲，心想：這個老師竟然認識溫雪？她回頭看了一眼溫雪，發現溫雪像是也覺得很奇怪似的，便想透了。

老師剛剛說看了他們的材料，那材料附件裏不是有項目組成員介紹嘛，溫雪是組長，要記肯定也是先記她的名字啦。

這麽一想，馬琳不再覺得奇怪，心裏剛剛的尴尬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溫雪站在門口那兒，馬琳迅速提醒她：“溫雪，你杵門口幹嘛吶？快過來，老師叫你介紹呢！”

“嗯。”溫雪擡頭，看了一眼目光放在表格上的男人，走到位置上。

那些材料她早已看過無數遍，爛熟于心，介紹起來幾乎不費一點功夫。

溫雪介紹完大家還沒坐下，傅西沉突然看她，問：“是喜歡才做的？還是其他原因？”說完，傅西沉把目光平均分配給了每一個人，從左邊輕輕掃到右邊。

他眼神的力度控制得很好，既不顯得輕佻不尊重，也沒有老教授那般直指人心、咄咄逼人的既視感。

說完，傅西沉覺得自己可能問話有點重，遲遲地彎了下嘴角以緩和氣氛。

大家本來還比較忐忑的內心，因為這個笑算是放下了不少。

畢竟大家都只是本科生，跟着老師做項目吧，這怎麽一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科研項目就相當于一個跳板，或者說是能讓履歷好看一點的成績。有的話，能夠綜合成績加分、獲得保研優勢之類的……沒有的話，也就那麽一回事，不算大事。

但，A大畢竟還是個名牌大學。學生們骨子裏到底流淌着能強則強的血，所以這一幫女孩子看似嬌滴柔弱，其實大都是個強性子的，就不說別的，如果競争對手有了你沒有，能咽的下這口氣？

不能。

所以，因為喜歡才做項目的，特別是文科專業，那……真是有點見了鬼了。就好比你問“你是因為喜歡學習才學習的？”一樣。

幾個女生面面相觑了會兒，馬琳第一個說了自己的想法：“老師，其實就是覺得做項目能夠漲點科研經驗，當然，這個選題本身并不算很無趣，有可能也會順便喜歡上的。”說完，其他幾個女生連忙點頭，附議道：“是這個理沒錯。”

溫雪卻沒說話。

傅西沉看着她：“那溫同學，你呢？”

溫雪沒有猶豫：“老師，做項目當組長拿獎了可以保研C大。我只是想去C大，別的沒有什麽想法。”

她一說完，幾個成員心裏就開始暗叫不好：溫雪這個傻的，籠統話、圓滑話不會說，跟着溜一下也不行嗎？非要把這個課題說得這麽功利？老師心裏怎麽想他們？

傅西沉點點頭。

他問這話，不是為難，就是想摸一下深淺。

做課題這種事情，決心付出和收獲絕對成正比。但同理，凡事講究一個性價比。傅西沉沒有什麽凡事都要做到最好臻于完美的愛好，他有商人的本性。

做一件事有無數種可能，最簡單的就是她們想要什麽風格他配合就完事了。他并沒有完美主義情懷，結果是60%還是100%的成功他并不在乎。這是傅西沉一向的做事風格。

問清楚這些學生想最後做成什麽樣的，好歹有個标準。講句不好聽的，你要是功利一點，有個要求，傅西沉就好辦一些，他也用不着拿出自己大部分心血和投入。如若這些學生們想臻于完美，指着“全天下只有更好沒有最好”的目标去的，傅西沉也會覺得壓力很大。

所以，這些女學生沒想到溫雪“不會說好聽的話”的迂悶性子，竟意外地為她們免去了夜以繼日查資料、痛不欲生做課題的地獄生活。

但，即便如此，傅西沉也定不會要求低到令她們舒閑好過。

比如說……

才第一次見面商量，傅西沉就提出了諸如“論文書寫時腳注每頁不低于5個，參考文獻最後不低于50個”、“調研問卷發放群體不可局限于大學生、法官、檢察官、律師等，要擴大到其他法律職業隊伍”、“實地調研不可少于5個”的初步數量目标來。

如此一番讨論……哦、不，單方要求公布下來，幾個人均是瞪大了眼睛，微張着嘴巴以表震驚。

甚至，等讨論完畢，傅西沉走後很久，幾個女生還沉浸在突來的災難中無可自拔。

發出一句久違的“卧槽”來。

“天！學長好嚴厲！”劉冉冉站起來，臉上全無最初見到帥哥的光澤，像是被抹了一層灰。

就連馬琳也有點為那些任務感到暈頭轉向。

梁以欣反應過來這學長是個狠角色，給溫雪對着口型——好、瘋、狂、一、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