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承諾
“你對男人太沒有防備了。”林越道。
秦晚若有所悟, 然後直直看向林越, 吐出一個字：“手。”
林越依然拿手用逗貓一般的純屬手法刮撓她下巴兩下, 這才不慌不忙地收回手，顧自碾了碾手指，似乎在回味剛才的手感, 嘴上敷衍地說着：“收回來了, 抱歉哦。”
秦晚看着他立下規矩：“以後不能和我有直接的肢體接觸。”
“好好。”依然敷衍。
秦晚默。
她扭頭看看已經空無一人的圍牆外，半天, 低聲說：“走吧。”
吃飯去了。
兩人直朝飯廳而去, 到時大家已經坐好, 連晚起的祖父都已經坐上了上位。
祖父看到她, 問她去哪兒了，她回說去看看她的花, 祖父便冷哼一聲：“我記得那裏離圍牆挺近吧。”
“嗯, 挺近。”
祖父明顯不愉，問：“看見人了？”
秦晚裝作不懂：“誰？”
祖父以為程昱走了，她沒看到，于是又高興起來：“沒誰！”
他招呼秦晚坐在他左邊，又叫林越過來坐他右邊, 以高規格地寵愛對待着客人, 相比之下——
“別管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坐下吃飯！”
秦晚：“……”
相比之下，那位連大門都進不了的程家少爺，她的祖父和她的母親一樣, 同樣将其定位為了“無關緊要的東西”。
一頓飯因為林越的加入變得更加融洽，林越會說，當他願意說人話的時候，他的确人模狗樣的。
秦晚看得啧啧稱奇。
簡便的早飯過後，身處秦家管理前線的一幹人就要離開本家了，秦晚也是要走的，但秦家人沒有給她安排車，而是拍拍林越的肩膀：“林林，晚晚就交給你了。”
“林林”欣然受之：“我會把她安全送達的。”
秦家人十分欣慰，看着“林林”時流露出毫不遮掩的欣賞。
秦晚全程默。
在離開秦家時，秦晚有意落在了後面，她無聲跟在自家祖父身後，跟着他進了書房。
祖父知道身後跟了個尾巴，沒有驅趕她，顧自走到書架上抽出一本童話本，帶着童話本坐到書桌前，翻開，手指覆蓋在書頁上充滿童趣的畫面：
“小的時候你喜歡聽的童話故事，現在大概不愛聽了……”
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時光陡然抽離的感懷。
秦晚心中一動，不自覺走到祖父身邊，跪在書房柔軟的地毯上，臉頰枕上祖父的雙膝，就像小時候一樣。
祖父一頓，擡手撫了撫她的頭發：“晚晚也長大了……長大了……”
說着說着便晃神了。
成長原本是一件喜事，但回顧成長是一件傷感的事情。
秦晚蹭蹭祖父的手。
祖父回神，一手翻開童話本的下一頁，将書中的故事娓娓道來。這一刻，時光仿佛回到十幾二十年前。
等書中的故事打上句號，祖孫倆又回到了現實。
祖父把童話本合上，低頭問：“你是為了林越而來？”
秦晚對上他的視線，點了點。
他很懂她。
祖父又問：“覺得困擾了？”
秦晚再次點了點頭。
祖父嘆了口氣。
秦晚頓了頓，道：“我不喜歡這樣。”
回到秦家後，她親身感受到了，秦家人在為她選擇一位良人，很迫切地為她選擇了。林越是被他們選中的人。
她不喜歡這樣。
祖父沉聲問：“你還喜歡着程家那小子？”
秦晚被他問住了。
喜歡嗎？
好像不讨厭。
和程昱相處很舒坦，兩人都不是黏黏糊糊的人，他在給了她距離感的同時，又不會讓她覺得身邊空無一人很寂寞，是十分理想的相處模式。
但那是喜歡嗎？
好像不是。
但不管喜歡程昱與否，都與林越無關。她不會選擇林越，而林越在游戲的樂趣退去之後，大概也會後悔選擇過她。他們之間真的不适合。她追求的安穩的人生，而林越顯然追求的是樂趣的人生，追求不一樣，只有當其中一人做出改變，大概才能沒有矛盾地生活在一起。
可改變是一件艱難的事情，它需要強大的動力，不管是她還是林越，似乎都缺乏為了彼此改變的那份動機。
所以，綜上所述，他們不合适。
既然不适合，就不應該開始。
“我不知道我喜歡還是不喜歡程昱，但對于林越這個人，我很肯定，他只會是一位朋友。”她忠誠于心，實話實說。
祖父聽完沉默。
良久，他的手動了，他用手輕而慢地撫摸着她的發，嘆道：“我知道了。”
從此刻開始，他和秦家其他人将不會再做出撮合她和林越的事情來，可是——
“撇開林越不談，程家小子不行，他說過解除婚約就不會後悔，他這樣說過，可話還沒冷，他就反悔了。”
“我不放心這種出爾反爾的臭小子！”
秦晚：“……”
從書房出來，她迎着清晨的第一縷晨曦看到了開着車候在外面的林越，後者朝她笑：“好慢，道個別不至于這麽久，談別的了吧？”
他替她打開車門，躬身做出“請”的姿勢，擡起頭來時說：“談我了？”
他很不正經，他很睿智。
秦晚默。
林越似乎看透了一切，顧自拍了拍手：“好吧，我知道了。”
“游戲時間結束了。”他朝她笑得毫無芥蒂，“結束了。放心，秦晚寶寶，以後我将不會再接近你的家人，也不會以想和你發生點什麽這樣不純的動機靠近你，之前覺得困擾了吧，抱歉啊！”
他的笑容明晃晃，比晨曦耀眼：“上車吧，該走了。”
結束吧。
他本是個将游戲人間奉為人生信條的浪漫主義者，死纏爛打有違本心，太不浪漫了。
秦晚看着他朝自己笑，不知為何，覺得那個笑容有些寂寞。
她垂下眼眸，不敢去深思。
秦家本家之行，秦晚從祖父那裏帶走了她小時候最愛的童話本。她愛不釋手，将其反複翻閱，在午夜失眠的時候，它成了她最好的陪伴。
去“喵喵茶”上班的時候，她得知唐靈已經辭職走人了，領班抱怨說小姑娘沒個定性，以後不招收這種人了。秦晚靜靜聽着領班的抱怨，回想起唐靈，恍惚記起小姑娘一口一個“秦姐”。
她還能再聽到嗎？
秦晚讨厭變化，卻又不得不接受各種各樣的變化。
人生無常。
周二午後四點，影帝再臨“喵喵茶”，指名了秦晚服務。
兩人在包間裏大眼瞪小眼。
這是自秦家本家一別後兩人的首次見面，秦晚從影帝臉上看不到一絲失态，仿佛上一次影帝在秦家門外流露出的異常只是她的幻覺。
但她知道不是。
終是好奇，她問道：“上一次……你沒什麽事吧？”
影帝臉上帶着從容，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有事。”
“……”
程昱問她：“被吓到了？”
秦晚微微一頓，回道：“有一點。”
程昱拿iPad翻看“喵喵茶”的甜品名單，很沉迷似的。過了一會兒，他擡起頭，說：“我喜歡你。”
所以，我很不喜歡別的男人離你太近；如果你包容哪個男人靠近你，那更會讓我嫉妒得發狂。
後面的話他沒說，不好意思說。
秦晚完全怔住，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告白。
程昱又說：“我可能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喜歡你。”
也比他自己想象中的更要喜歡。
他感覺到了自己心中已經有了怪物在壯大，它以他的憤怒和嫉妒為食，已經變得那麽大了。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住多久。”他說。
秦晚沒懂他的意思，問：“堅持？”
“對，堅持。”堅持不讓心中的怪物出來作惡，他不知道還能挺多久。
秦晚仍然不懂，但能看出他為了與她修成正果而努力着，思索良久，她開口說道：“程昱，我有個提議。”
“什麽提議？”
“如果你能過秦家那關，我們就恢複婚約。”她說。
程昱猛然擡頭，她能看到他眼中迸發出的光輝，那比在男裝廣告中的他更為吸引人。
有那麽一瞬間，她也被他深深吸引着。
“真的？”他的心中有了一絲希望，脆弱的，他期待那能夠成為燎原之火。
“真的。”她承諾。
程昱暗暗喜悅。她的承諾其實并沒有使他的追妻之路坦順多少，也沒有改變秦家人仍将他拒之門外的現狀，但她的承諾意味着對他的肯定，那是給予他的最好的鼓勵。
他将有動力繼續下去，而不是在心中怪物的驅使之下，走上歧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