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出道
風雨只突襲了夜晚, 早上醒來, 金色光輝便不吝啬地灑了滿山滿野。
秦晚睜開眼時程昱正在扣袖扣, 她的目光沿着他的小臂線條上移,最終隐匿于他的衣服底下。
她懶懶地撐着上半身,心不在焉地問:“為什麽遮得這麽嚴實?”
為什麽呢?
程昱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但把自己嚴實地塞在衣服底下絕對算不上他的興趣。他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 半晌有了答案:“因為別人的視線太露骨了。”那種視線黏膩得讓他寧願包得嚴實一點。
這是外形過于優秀的族群才有的苦惱。
秦晚和他擁有相同的經歷,不同的是, 她比他粗線條得多, 并不在意別人的視線。
所以, 也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
她試着理解:“你這是在誇贊自己嗎?”
因為自負于自己的外形條件, 所以才有這樣的擔憂,也就是變相的誇贊自己。
影帝有點自戀呢。
以上就是她的全部理解, 其角度之刁鑽, 程昱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被噎了一下。
将袖扣扣上,他探手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打住,別這樣曲解我。”
“是曲解?”
“是。”語氣肯定。
“好吧。”
秦晚摸了下自己的額頭,然後以蝸牛的速度慢慢将自己從床上挪下來。她蹲在自己的行李箱前,猶豫該換上哪套衣服。
——李嬸為她準備的行頭太多, 幾乎要把她刺激成了選擇困難症患者。
好在程昱在旁為她提了點意見, 這才結束了她的猶豫。
兩人穿戴整齊後一起出門。
林越和孟言比他們起得早, 此時正在院子裏吃早飯,見兩人出來便招呼他們加入。
秦晚胃口不好,只端着小米粥将就将就, 程昱給她夾了只素包喂她,她勉強吃了,待要再喂,卻被她推開了。
這行為不可謂不親密,同桌的林越雙眼滴溜溜地盯着他們,好似要拿兩人下飯,坐在他旁邊的孟言卻目不斜視,只顧着解決自己面前的早點,反應完全不一樣。
飯後程昱提出離開,秦晚早有心理準備,不覺意外。
她送他出門,倚着院門看他将行李和摘來的楊梅一一搬上車,末了關上後備廂。
他回頭說:“走了。”
“嗯。”秦晚說,“走好。”
這個離別似乎顯得過于平淡,作為未婚夫的程大影帝有一點失望。
“這是這樣?”他問。
秦晚想了想,微微擡高了手:“那麽——再見?”
程昱心頭無奈,走近她,輕輕環住她的腰,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再見。”
說完,放開她,坐上駕駛座,發動了車。
在離開之前,他再一次放下車窗,露出他的臉:“回頭見。”
“嗯。”
秦晚沒和程昱同行,她要在紅楊山居小住兩天,然後等秦家的司機來接她回去。程昱卻沒有這樣自由的時間,他得回到片場去。
兩人就此分別。
孟言從院子裏走出來,看到她杵在門邊,便把一份自己做的烙餅遞給她,然後探頭往外望,嘴上随口問着:“已經走了?”
“嗯。”走了。
“真忙啊。”孟言道,然後蹲在院門口吃餅。
用油紙包着的糖餅夾着薄薄的一層芝麻紅糖,烤得香脆可口,逗來了幾只遠處徘徊的流浪貓,巴巴地望着。
孟言大概沒想到自己人氣這麽高,吓了一跳,捂着鼻口往後退了一步。
她平時表現得過于老成淡定,現在卻被吓得往後一蹦。
有點可愛。
說起來,孟言比秦晚還小了幾歲呢,平時完全看不出來。
秦晚看着她和貓,說:“它們真喜歡你。”同樣拿着糖餅,貓群們都不靠近她的。
孟言捂着鼻子“唔”了一聲,然後……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秦晚訝異:“你有過敏症?”
孟言吸吸鼻子,離流浪貓群遠了幾步,這才回了聲“嗯”。
秦晚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來,過了一會兒,她才啞着嗓子說:“我的朋友A也是。”
孟言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這并不是多罕見的症狀。”
“……嗯。”
也是。
孟言受貓群寵愛,吃了點小苦,一路打着噴嚏回到院子,傷殘人士林先生正躺在院子裏的躺椅上接受晨光的沐浴,要比賽享受,實乃翹楚。
秦晚望了眼前面空蕩蕩的山道,不知想了些什麽,不久也返身回到了院子裏。
“聽說今天有新客人到訪。”林越枕着小臂望着天空,一派悠然自得,“不知道是個怎樣的家夥?”
紅楊山居正處晚梅适采季,住宿十分緊俏,客人程昱這才剛走,就接了新的游客。
秦晚沒有林越那樣旺盛的好奇心,對即将到來的新住客不怎麽感興趣,所以沒有附和林越的話。
但林越顯然不是那種沒人理會就會安靜下來的人,他顧自自言自語:“希望是個美女,最好是個大美女!”說着看向秦晚,“有你一半就好了。”
秦晚面無表情。
她挺佩服林越。
不久前她的這位老師還以結婚為目的地追過她,更久之前,他還把孟言奉為初戀情人,現在同處一個院子,他卻一點不覺得不自在,反而對新的人生新的異性充滿了熱情。
這種輕拿輕放的人生态度真真厲害,就是不知道他把人生過成這樣,是否真的覺得有趣。
“誰家的阿妹多情啊……”
“袅袅炊煙鎖霧寨,稻香滿田随風擺……”(注:引自韋東明《山歌情》)
林越操着怪異的調子唱起了山歌,表情愉悅,唱到一半擡起頭,“小秦秦啊,你注視為師超過兩分鐘了,是對為師有什麽想法嗎?”
秦晚:“……”
她發現,似乎從林越表明自己不會再把她當成目标之後,林越就喜歡對她用“為師”自稱了,不知是想要劃分界限,還是興趣所致。
林越總是很難懂。
秦晚撇開頭,轉身去房間裏拿了筆記本出來,在林越旁邊坐下,伏案寫稿。
見此,林越正經了許多,專注看着她寫稿,時不時提一兩句。
上午只過去一半,院子外面就響起了車鳴聲。
新的住戶到了。
林越坐不住了,嚷着“有朋自遠方來”扶着傷腰就要出門迎接。
他的熱情在他出門後不久就沉為死灰了。
他又扶着傷腰回來,坐回到躺椅上,叼着截草根,深沉道:“小秦秦,我覺得你這部分的節奏嚴重崩壞,再思索思索?”
——他半點不談那位新朋友。
秦晚本對那位住客不感興趣,現在卻被勾起了一點興致,伸着脖子去看。
說來也巧,她這一看,恰好看到對方提着行李箱踏進院門。
兩人的視線對視上——
“啊!秦姐!”
拖着行李箱的唐靈驚喜不已,鳥兒一般飛奔過來,鳥兒一樣叽叽喳喳:“我回去‘喵喵茶’的時候你已經離職了,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了你,這是命運的指引嗎?”
她雙手合十作感恩狀,然後表情一收,目光在秦晚和林越之間打轉,意味深長地說:“你們怎麽一起旅行,是不是……”
林越屈起手指就往她的額頭上來了一下:“別玩兒了,現在她是我徒兒。”
說完看向秦晚,懶懶道,“介紹一下,這位是我表妹,之前去‘喵喵茶’胡鬧是為了幫我追你。”
秦晚:“……”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有點薄弱呢,合着演戲騙她呢?
唐靈見自己的身份拆穿,并不顯露歉意,嘿嘿笑着往後躲了躲,她掃一眼自家表哥,一臉恨鐵不成鋼:“表哥,你也太菜了吧,我這才退居後勤多久,你就敗落了?”
林越臉皮厚,不怕人說。
唐靈啧啧兩聲:“所以,你們現在是純潔的師生關系了?”
是的,很純潔。
唐靈得到答案有些失望,她還挺想讓秦晚做她嫂子呢。
但沒有勉強。
她搖頭晃腦地把行李箱搬到屋裏,然後換了一身運動裝出來。小姑娘精力無限,坐不住,提議來玩羽毛球。可響應的人一個沒有,林越的腰不方便,秦晚全身上下都不方便,孟言正在睡回籠覺,兩人還沒碰面。
但唐靈和她表哥一樣,也有點自娛自樂型人格,一個人也能玩起來。
她拿着球拍在牆角拍拍打打。
秦晚看了她一會兒後就開始改自己的稿子。
她剛把一個情節改得能看了,準備休息一會兒,擡頭時發現小姑娘正踮着腳往圍牆另一邊張望,不僅張望,還想爬一爬。圍牆的另一邊是另一個院子,秦晚沒明白小姑娘怎麽不玩兒球改成爬牆了。
正想着,一個頂着褐色粘稠物的腦袋從圍牆另一端冒出頭來。
秦晚:“……”
她這才想起,孟言無聊時做了醬豆曬在圍牆上,很顯然,唐靈玩球把曬醬給玩到圍牆另一端去了。
還鬧出了事故。
林越正躺在躺椅上昏昏欲睡,沒空為自己闖禍的表妹善後,唐靈也沒打算找自家表哥,她也是個成年人了,有自己的自尊,能夠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但不得不說處理得十分粗糙。
此時,她盯着牆那邊的“醬香獅子頭”,表情誠懇:“兄臺,你好香啊。”
秦晚懷疑她下一句會說,“我可以加點蔥嗎?”
好在,小姑娘理性健在,沒有亂說。
“抱歉啊,我手滑了一下下……你有沒有事啊?”
對面的“醬香獅子頭”醬放得有點多,以至于鼻子眼睛全都看不到,聽聞道歉,抹了一把臉,終于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張兇惡的、可憎的鬼面。
“唐。靈。”鬼面龇牙咧嘴,目光似要吃人,“你特麽故意的吧?”
唐靈被吓得後退一步,“嘶”了一聲:“是鐘易兄啊,好久不見。”
沒錯,對面被醬糊了一頭一臉的正是鐘易,這位也被楊梅吸引到了紅楊山居。
唐靈和鐘易只有一面之緣,初見面那會兒就相見恨晚,當下把酒言歡,結果兩人在“榴蓮是屎還是香饽饽”這個話題上産生了争執,繼而不歡而散。
這是兩人的第二次會面。
很“愉快和諧”的會面。
鐘易惡鬼上身,“和善”地盯着唐靈,深吸一口氣:“有兩個選擇,第一個,跪地認錯,第二個,自己跳到醬裏面泡會兒。”
唐靈吸吸鼻子,從石墩兒上跳了下來。
“喂!你別想逃跑!”鐘易疾呼,怕罪魁禍首跑了。
但沒有。
唐靈是個敢作敢當的正直的姑娘,她只是把腳下的石墩兒換成了更高的板凳,以便和對面的受害者平視。
當她重新站到他的對面,她猝不及防地伸出了雙手,一把抱住了他的醬香頭,使勁蹭蹭,蹭了自己一臉。
霎時,她也變成了同款的醬香頭。
“這樣可以了嗎?”她舔了舔嘴邊的醬,享受般眯了眯眼,“果然很香!”
鐘易:“……”
他的反射弧剛剛出走,這才從赤道另一端原路返回,當下吓得腳下不穩,翻倒在地。
唐靈雙手搭着圍牆,探頭在牆頭張望:“鐘易兄,你可還安好?”
鐘易怔怔躺倒在地,半天,翻了個身背對她。
他的臉有些熱。
豆醬還有活血作用呢?他敷個面膜,臉都熱了!
“卧槽!”他悶聲吼。
唐靈無辜臉。
秦晚看完整出好戲,撐着下巴思索。
林越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過來,摸着下巴沒頭沒腦地自言自語:“那顆醬香獅子頭得有二三十年年份了吧,老得崩牙了。”
他家表妹還是一根水嫩嫩的青蔥,他是不是該阻止一下這不搭的配菜呢?
秦晚沒時間關心別人的人生,她在紅楊山居小住幾天後回到了市裏,應程昱的願望,回去的第一天就去了劇組探班。
探完班回來,她的照片以馬賽克形式登上了娛樂周報。
#美女探班影帝,夜晚共宿酒店#
她以影帝的緋聞女友“出道”了,并迅速紅遍了全網。
秦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