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噩夢重現
噩夢重現
2479年9月27日,晚間10點15分。
曦曜會談召開期間,曦曜城區執行宵禁制度,晚間9點之後普通居民都不能離開住處,此時路上除了偶爾出現的巡邏小隊,已經沒有任何行人。
周大帥的晚宴結束,葉行言獨自回到曦曜議事廳,原本他可以回基地休息,但這會兒距離核彈爆炸只剩六十幾個小時,可不是睡覺的時機。
廣場周邊的路燈徹夜長明,但議事廳大樓卻漆黑一片,前門緊閉,出入只能通過東側的邊門。
東門口有一對士兵在執勤,見到葉行言後向他行禮。
“只有你們兩個人嗎?”
“葉隊,其他人在內部巡邏。”
葉行言點點頭,不再說話,徑自走了進去。
東門進去,裏面是議事廳大樓的側翼,這邊一樓有些房間開着燈,透過窗玻璃,可以看到有人在裏面活動。
休息室裏,幾個人圍着張小方桌正在打牌。
“你跟不跟?”
“不跟。”
“不跟你可別後悔啊。”
“媽的,跟,我不信你這次運氣還是這麽好!”
“嘿嘿,我運氣就是這麽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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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紙牌被大力掼在桌面上,四下散開,随之而來的是幾個人的哄笑。
嬉鬧間,一條手臂伸向桌面,撥開散亂的紙牌,抽出壓在下方的一張登記表。
打牌的幾人扭頭看向手臂主人,立時丢開賭具,紛紛慌慌張張起身立定。
葉行言展開那份登記表,不鹹不淡地問:“十點的巡邏還沒安排嗎?”
幾個人不敢吱聲,過了幾秒,其中一人開口:“報告葉隊,我們現在就去。”
葉行言扔下登記表,背手看着這幾個人,他們是李琦的手下,從軍銜和官職來說,他也可以管,雖然有點越界。
原本這種事他不會過問,但如今全城三十萬人命懸一線,自然顧不得事後李隊長會怎麽想。
“你們隊副呢?”
“在、在隔壁休息。”
“帶我去找他。”
躺在沙發上打盹的翊衛營第一中隊副隊長餘遇被手下士兵叫醒,剛想發火的他看到了杵在門口的葉行言,趕緊起身行禮,“葉隊。”
葉行言面色平靜地問:“你們現在有多少人在這裏?”
餘上尉回複:“我們隊晚間執勤一共八十人,其中廣場周邊巡邏四十人,東側門崗八人,大樓內部巡邏三十二人。”
葉行言略一思索,道:“廣場巡邏和門崗的人不要動,再派五個人留守值班室,其他人跟我一起開始內部巡邏。”
餘上尉略顯猶豫,“葉隊,我們原本就有巡邏計劃表的。”
葉行言嘴角微微一翹,“這次就當是我突擊檢查吧,明日會談何其重要,再謹慎也不為過。”
幾分鐘後,整個議事廳大樓的電源總閘被打開,所有公共區域的燈都亮了起來。
突擊檢查分為兩隊,一隊由餘遇帶領,主要檢查辦公區和配套服務區,另一隊由葉行言帶領,主要檢查主會場和附屬設施。
主會場位于議事廳穹頂之下,在曦曜作為雲漢陪都時,是朝中議政的地方。
為舉辦這次會談,主會場已經做了修繕,鋪了新的地毯。
葉行言沿着弧形臺階走到這個扇形空間的最高處,看着一層層向下彙聚的黑胡桃木座椅,以及圓心處那張會議桌。
會議桌主體呈環形,配了五把座椅,它們屬于內閣首相以及四大軍團代表,其他與會者都坐在外圍的階梯座椅上。
唯一例外的是皇儲。
環形桌後方有個臺子,上面放着把精美的高背椅,原本是朝會時雲漢皇帝的禦座,明天将供皇儲梁祯使用。
然而皇儲空有高位,在這場會議中卻是沒有發言權的。
這種情況下,葉行言想,雲漢皇室做出任何瘋狂的舉動都不令人意外……
士兵們很快檢查好了整個會場,有人彙報說:“報告,一切正常。”
葉行言擡手,指向會場前方那個不起眼的小門,“檢查地下區域。”
為方便皇帝及高官在緊急情況下避難,主會場內有個小門直通地下室,歷史上幾次宮廷政變,也有刀斧手埋伏在那扇門後的先例。
“葉隊,那裏上次徹查後就鎖了起來,一直沒人進去過。”
“沒事,檢查過了還能重新上鎖。”
上峰有令,士兵不敢有意見,只能派人去取來鑰匙,打開通往地下室的走廊。
葉行言一馬當先,徑直走進了這條狹長的通道。
通道內部的照明燈已經打開,亮度不錯,但不知怎麽總有點陰恻恻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這地方沾染了太多血腥的過往。
空氣裏帶着沉悶的黴味兒,昭示着陳舊的通風系統已不堪大用。
葉行言回憶着下午從圖紙上看到的地下區域平面圖,大步走向他覺得需要重點檢查的幾個位置。
2479年9月28日,午夜0點25分。
翊衛營營長蔣健康被手下勤務兵喚醒,“營長,葉少校來電,說有要事彙報。”
睜開惺忪的雙眼,好夢被擾的蔣營長剛想罵人,不過腦子裏“葉少校”幾個字發揮了作用,那句粗口沒有爆出來,而是坐起問:“發生了什麽事?”
在翊衛營,那位葉少校是有些特殊的存在。
雖然沒人明說,但蔣營長知道他們大帥留着這人是要派用場的,因而他平日裏對那人都客客氣氣,一副上下相宜、其樂融融的做派。
當然,那小子很會做人,識眼色、懂分寸,從不惹是生非,謊報軍情這種事更不會做。
葉行言說有要事,那必定真有要事。
蔣營長下床,披了件衣服到外間,桌子上有個電話機聽筒已經被放下來了。
拿起聽筒,他“喂”了一聲。
“營長。”聽筒那頭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議事廳地下區域有被人侵入的跡象。”
“不會吧。”蔣健康下意識就要否認,“哎,你怎麽突然就去地下了呢?”
對面道:“宴會結束後,屬下來了議事廳,也是一時心血來潮,帶人巡查了主會場,本想順便看看地下區域,誰知一查之下發現了問題——”
電話那頭的人頓了頓,聲音壓低:“上周我們接收議事廳之後,派人徹底打掃過那地方,還貼了很多封條,現在發現有些封條被破壞了,另外還有個更嚴重的問題,請營長親自過來看一下。”
十幾分鐘後,蔣營長的車開到了議事廳大樓的東門,葉行言就等在那裏。
兩人匆匆交談幾句,一起向主會場走去,進入那條密道,下階梯,在腳步回響中抵達地下區域北側的一條走廊。
原本放置在走廊盡頭的一個老舊厚重的木櫃被撬開,櫃門掉落在地上,可以看到櫃體另一頭并不是牆壁,而是一道密閉的鐵門。
“我聽人說過,議事廳地下原本有密道通往外面,只是後來被封死了。”葉行言指着地面道:“巡查時看到附近多了個腳印,我就留了個心,看來看去覺得這個櫃子位置突兀,讓人把櫃子撬開,果然發現了問題。”
他将手電筒對準門板,“營長請看,這裏有新鮮的擦痕,證明這櫃子最近被人開過。”
蔣健康的臉色凝重起來,他知道原本的密道通向哪裏,但又不願意事情變得複雜,“先不要聲張,這事需要謹慎調查。”
葉行言提議:“營長,我覺得應該告知大帥。”
“大帥當然要告知,不過這個點不合适。”蔣健康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手表,“起碼要到天亮再說,你先安排人守住這裏,對了,把李琦叫來吧,天亮你還得組織閱兵呢。”
蔣營長不覺得事情緊急到了壓倒一切的地步,就算皇室有暗道可以秘密抵達議事廳,只要他們這邊加派了足夠的人手,那邊也翻不起什麽浪。
葉行言理解蔣健康的想法,曦曜會談達成之前,雲漢皇室還不能動。
他沒有理由說服這位長官改變主意,好在距離核爆時點還有六十一個小時,既然有了線索,哪怕只有他們翊衛營層面介入,找到皇室意圖不軌的證據應該不難。
2479年9月28日,上午7點。
滋滋滋,滋滋滋——
可怕的鬧鈴聲響起,葉行言立即睜開了眼。
淩晨回到基地,因為心緒起伏,他一直沒多少睡意,只是躺了幾個鐘頭而已。
起床洗漱之後,他換上全套軍禮服,腦子因為缺覺有些暈乎,決定等下喝杯咖啡提神。
議事廳地下通道的事情,蔣健康讓他不要管,想來很快就會彙報給周延仲,他眼下最重要的任務是搞定上午的閱兵儀式。
議事廳廣場,一切準備就緒。
8點30分,潮水般的民衆被擋在廣場東側的栅欄之外,受邀賓客和媒體記者填滿了觀禮臺兩翼。
8點40分,住在行宮酒店的白岩、風淩、征原三大軍團代表相繼出現,他們被安置在觀禮臺中央的高臺上。
8點45分,根據翊衛營內部消息,內閣首相已從市長官邸動身,皇儲的座駕已經出了行宮,金翎軍督帥的車隊也已從曦曜基地出發。
但他們永遠也沒有機會抵達了。
所謂預感,如果存在的話,大概只有一秒鐘時間。
有上回的經驗,葉行言幾乎是在瞬息間就明白了接下來将會發生什麽。
死神揮動無形的鐮刀,攜帶詛咒的漣漪一圈圈擴散,以整個廣場為圓心,波濤所及之處,不管是軍官還是士兵,不管是富紳還是平民,不管良善邪惡,不管男女老幼,全都迎來了相同的結局。
血雨揮灑之時,天地陷入靜默,沒有一絲驚叫與哀嚎,猶如默片時代的電影畫面。
而葉行言看到了——
這次他視野更高,看得更遠。
他看到了大地在顫抖,他看到了天穹在坍縮,他看到了無數生命在消亡,他看到了整個曦曜淪為血色地獄。
成千上萬人瞬間死亡的景象如海嘯般席卷而至,無邊無際的血色淹沒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