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門親事我反對
這門親事我反對
葉行言十五歲喪父,當時他妹妹才七歲,再怎麽智商超群,終究還是個小孩子。
父親亡故後,他母親就一直纏綿病榻,少年葉行言不得不獨自擔起頂門立戶的責任,那責任并不輕松。
三年後,母親故去,他就徹底給葉初嘉又當爹又當媽了。
表妹邬心逸曾笑說他有妹控傾向,是以後見到葉初嘉帶男朋友回家會拔刀的那種,他聽了相當不以為然。
葉行言自诩不是那種封建老古板,也不認為他妹妹是那種沒腦子的小姑娘。
如果葉初嘉有結婚對象,他這個做哥哥的絕對會舉雙手歡迎。
當然,适當掂量男方輕重是必需的。
假若未來妹婿是征原軍少帥呢?
葉行言認真評估,仔細考量:地域差異、風俗習慣、年齡差距、個人條件……似乎都不是很合适啊。
看着眼前這位來自帝國西北荒原、年紀輕輕官至上校、高大英武的黃金單身漢,葉少校在心裏默默打了個叉。
想當我葉家的女婿?
抱歉,大舅子這關沒通過。
腦子裏無中生有地演了段“陸少帥上門求親,葉少校嚴詞拒絕”的戲碼,葉行言不自覺露出一絲微笑。
陸赫城輕咳一聲,目光側移,落到他左肩膀那裏,“今晚周帥的歡迎宴你會去嗎?”
“是的,下官有幸可以參加。”菜單都能背出來了,葉行言在心裏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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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就好。”陸赫城說,嘴角含笑,也不知道好在哪裏。
葉行言認為兩人話題聊盡,實在沒什麽好說的了,便擡手看了眼表:“時間不早,下官還要回曦曜基地一趟,陸上校,實在是抱歉。”
陸赫城顯然不喜歡這個劇情轉折,目光回轉,眉心微微蹙起:“你不用總是自稱下官,你我皆為帝國軍人,應屬同袍,不必有什麽上下之分。”
又是熟悉的臺詞。
葉行言知錯就改,老實點頭:“陸上校說的是。”
回到曦曜基地,葉行言先去了自己宿舍。
簡單沖過澡,他看着浴室鏡子裏的自己,額角的傷口挺顯眼,往下,眼窩深陷,眼底有些發青,難道是因為上個輪回沒睡好?
上個輪回,他一共度過了二十六個小時,加上這個輪回一開始就是早上起床時間,因此從精神上來說,他已經将近四十個小時沒有睡眠了。
如果還有下個輪回的話,他捏着面頰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為缺覺而猝死?
“死亡”這個詞彙,對于連續兩次親眼看着自己身體化為血沫的葉行言來說,早就褪去了那層神秘兇險的外衣,變得清湯寡水了起來。
無聊的想象過後,他從衣櫃裏拿出一套熨燙平整的制服穿好,對着鏡子更換額頭沾水的膠布,然後戴上軍帽,遮住那個人為制造的傷口,也遮住了自己眼眸中的情緒。
這一次,他一定要靜靜蟄伏、謀定而後動。
十分鐘後,葉行言拎着一個行軍包離開宿舍,去見了自己手下的官兵。
找來幾個人,他詢問他們今天排練情況如何、明天的流程是否記牢,最後強調要服從李少校的指揮。
衆人齊聲應是,他讓他們散了,臨了又把其中一個圓頭圓腦的叫了回去。
“莫非,你的工具箱在不在?”
“在的。”
“借我用用,臨時指揮室那邊有把鎖出問題了,我想修修看。”
“隊長,讓我去修吧。”
“不用,我晚上在那邊值夜,找點事情做而已,你顧好明天的閱兵式才是正經。”
“是。”
獲得一個小型工具箱,葉少校将其收進自己的行軍包,裏面已經裝了一些衣物和洗漱用品,顯然剛剛說的要去議事廳值夜并非虛言。
開車駛出曦曜基地,十幾分鐘後,抵達行宮酒店停車場。
進入酒店大堂,葉行言徑直走向通往花園餐廳的走廊,聽到身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停下腳步。
回頭看到二皇子梁祺和他的兩名扈從,他迎過去,鞠躬致意:“二殿下。”
“你也來參加晚宴嗎?”梁祺笑意盎然地問,說着擡手搭上他的肩,“走走走,一起進去。”
葉行言沒有推脫這位皇室活躍分子的親近,而是笑着道:“殿下心情很好的樣子。”
梁祺眉飛色舞,“我當然高興,這次曦曜會談,四大軍團督帥、哦、除了陸帥,另外三大軍團督帥齊聚也是相當難得了!”
葉行言心念一動,上個輪回他在市長官邸遇見梁祺的時候,對方還不知道陸靖忠沒來曦曜的消息。
這個輪回沒有他的提醒,這人依然知道了這個消息。
或許是某個住在市長官邸的人透露的?
“可惜陸帥沒來。”葉行言道:“不過征原軍代表是陸帥長子陸赫城上校。”
“我聽說過他,那位陸少帥年紀輕輕就立下不少軍功,想必也是個英雄人物。”
“是的,今日下官有幸見到陸上校了。”葉行言點頭附和,“确實一表人才、氣度非凡。”
此時兩人已經走上花園曲徑,二皇子收起搭在葉少校肩膀上的胳臂,拍拍這個便宜外甥的背,揶揄道:“你也是金翎軍的門面擔當,可不能輸了氣勢。”
葉行言直搖頭,“殿下不要拿我開玩笑。”
說笑間,他看到側方另一條路上過來幾個人,其中一位是胡子雪白的風淩軍督帥。
“哎呀,是馮大帥。”梁祺撇下葉行言,熱絡地迎過去,“多年不見,您老身體還是這麽硬朗啊。”
馮昕停下腳步,旁邊有人湊過去同他耳語,随後他發出蒼老而嘶啞的聲音:“二殿下,托您的福,某這把老骨頭還算挪得動。”
梁祺笑:“大帥老當益壯,實乃雲漢之福。”
馮昕擺擺手,“呵呵,不敢當,不敢當。”
雙方人馬彙聚在一起,沿着園中小路往前方燈火輝煌的餐廳走去,葉行言落在後面,默默觀察着前頭交談的兩人。
這位馮大帥已經多年未在帝畿政治圈現身,每隔兩年的回京述職均已邊民作亂或身體抱恙來推脫。
說起來,軍團劃地自治的做法就是從風淩軍開始的,後來陸靖忠有樣學樣,以致征原軍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這次曦曜會談其實就兩個主旨:
一是廢除帝制,即變更國體為君主立憲制;二是加強集權,即廢除軍團自治,将軍權收歸中央。
馮昕在雲漢西南當了幾十年土皇帝,原本應站在反對曦曜會談的陣營,之所以能被內閣說動,估計與最近幾年風淩軍境況不佳,以及馮家下一代的各種糟心事有關。
晚間6點45分。
行宮酒店的花園餐廳是棟兩層建築,一樓用以招待各軍團随行人員,二樓就是周大帥宴請各軍團代表的地方。
二樓餐廳帶着個大露臺,有造型別致的樓梯直接連通花園。
晚宴尚未開始,次第出現的賓客在露臺上三三兩兩彙聚,各種寒暄和應酬。
葉行言又一次見到了陸赫城,與上兩個輪回一樣,對方都是換了軍禮服出場的。
那張略帶淩厲的臉龐與那身板正森嚴的軍裝,都非常貼合他“征原軍繼承人”的标簽。
總而言之,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最近十幾年,征原軍與帝畿的關系比較疏遠,陸靖忠自己多年沒回過帝畿,也沒讓他兒子回去。
帝畿上層對于陸赫城了解甚少,只知道其幼時在帝畿住過一段時間,後來在瀚海高原長大。
十幾歲時,他就加入了征原軍青年營,後來又進入征原軍的特種空勤營,在幾次納靼人襲擾邊境的戰鬥中立功,甚至擒獲了幾名敵方高官,漸漸地,征原軍中就傳出了“少帥”的叫法。
很多人對“陸赫城在征原軍中威信極高,被官兵一致推崇為少帥”的說法嗤之以鼻,認為那不過是陸靖忠為了将來兒子接班而造的勢。
如今陸赫城正式在雲漢高層政治圈亮相,所有曾經低估他的人,都需要對自己的判斷作出修正。
在葉行言的印象裏,陸少帥是個人狠話不多的角色。
第一個輪回中,他跟這人首次見面就是在宴會開始前,對方表現得并不是很友好,兩人也沒有深入交流。
起初他看不出對方深淺,只覺得人有些沉默寡言,後來會談開始,才發現這是位狠角色。
所有與會大佬中,陸赫城是年紀最輕的,但在對上那些多一兩個輩分的老資格時,話不多,态度卻是一點都不怵。
他确實有資格,也有底氣。
瀚海高原上,引擎轟隆、日夜不息的礦場是他的後盾,財大氣粗、兵強馬壯的征原軍是他的底牌,所謂一力降十會,任何話術在絕對實力面前都是渣渣。
當葉行言在心裏給陸赫城打标簽的時候,那位底氣十足、誰的面子都可以不給的征原軍少帥也注意到了他。
葉行言微笑致意,卻沒有過去攀談的打算。
白岩軍督帥許丞和他的參謀肖信就在旁邊呢,他可不想表現出自己與陸赫城談得來,然後聽那位大嘴巴肖參謀說“陸葉兩家差點結為秦晉之好”的陳年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