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不能
你不能
曦曜總醫院急診樓,醫生值班室。
周令欽放下電話聽筒,轉身看向窗邊的沙發。
謝文傑正坐在那兒擦拭自己的眼鏡。
察覺周營長的凝視,這位內閣顧問處主管頭也沒擡,口中道:“周帥怎麽說?”
“說定了,明天早上8點,提前在議事廳大樓舉行秘密會審,只有四大軍團、內閣和皇室參加。”
“也算一個解決之道。”謝文傑戴上他的眼鏡,站起身道:“行了,就這樣吧,那我回去睡覺了。”
看着謝文傑打開值班室房門,周令欽突然問:“你好像一點都不急?”
謝文傑停步回身,“急有什麽用,”他聳聳肩,“既然沒用,那不如靜觀其變,反正天塌下來——”他做了個指天的手勢,“還有別人頂着呢。”
周令欽不再說話,只沉着臉看着謝文傑揚長而去,過了幾秒鐘,他走到門口,對站在門外的一個士兵揚了揚手。
這士兵是周營長的貼身警衛,是個有眼色的,見了自家長官的手勢,立馬麻利地掏出一個煙盒,手指輕敲,将一根卷煙彈出半截。
周令欽抽出那根煙叼在嘴裏,警衛把打火機湊了過去。
點上煙,狠狠吸了一口,周營長重新回到值班室,看看謝處長坐過的沙發,一邊吞吐着煙圈,一邊在室內踱起步。
外面起了一些喧嘩,沉浸于思緒的周令欽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直到他的警衛來敲門,說病房那邊有動靜。
等他趕到特護病房的時候,場面已經平靜下來了。
葉行言躺在床上,兩眼發直、呼吸起伏,醫生正在收拾聽診器,而征原軍少帥面無表情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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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周令欽問。
陸赫城瞟了病床一眼,抿了抿嘴角道:“他做噩夢了。”
周令欽将視線移到醫生臉上,頂着兩個黑眼圈的中年醫生趕緊道:“剛剛心率監測儀報警,應該是病人情緒太激動,不過現在已經平複了。”
周令欽點點頭,對陸赫城道:“陸上校,請借一步說話。”
到了走廊拐角,周營長傳達了明早8點會審的消息,又問:“這下陸少帥應該沒意見了吧?”
陸赫城冷着臉:“我不認為葉行言目前的狀态可以接受審訊。”
“不是那種正式的庭審。”周令欽擺擺手,“只是各方高層都需要親自詢問葉行言幾句話,時間不會太長,畢竟大家都希望9點的閱兵能夠順利進行。”
陸赫城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那現在就給葉行言一支鎮定劑,讓他好好睡一覺。”
周令欽擡手招了招,讓他的警衛把醫生叫出來。
“一支鎮定劑會讓人睡多久?”他問。
醫生斟酌着說:“小劑量的話,三個小時左右。”
周令欽看了眼手表,“那就給他用。”
“明白。”醫生點頭,“我讓護士把藥劑加進病人挂的點滴裏。”
這支鎮定劑見效很快,過了沒一會兒,幾人回到病房,醫生翻了翻葉行言的眼皮,确認後者已經睡熟。
“天快亮了,建議陸上校還是回酒店休整一番為好。”周令欽道。
陸少帥眉頭蹙起。
周令欽笑:“難道陸上校還是信不過我們?”
“金翎軍誠意滿滿,陸某當然是放心的。”陸赫城黑了一夜的臉上總算有了些和緩跡象,不過語氣還是很冷淡,“如此,醫院這邊就有勞周營長了。”
守了大半夜的陸少帥終于離開了那間特護病房,坐上姜副官駕駛的汽車,前往行宮酒店修整。
汽車發動之後,姜川彙報征原軍第十三特勤營已在九天坪基地待命的消息。
第十三特勤營是征原軍最強力的特種作戰部隊,最擅長執行各種危險的突擊任務,陸赫城曾在那裏服役四年,個人威望很高。
“讓他們即刻出發,天亮之前以傘降方式進入曦曜城區。”陸赫城吩咐:“另外我們在曦曜的人手全部動員起來,為明早的突擊行動做準備。”
聽了少帥的話,姜川愕然,他以為叫援軍只是以防萬一,沒想到形勢竟到了如此嚴峻的地步。
“少帥,不是說明早8點會審嗎?”
“會審之前,我們必須全員撤出曦曜城區。”陸赫城神色肅然,“我打算在金翎軍送葉行言去議事廳之前動手劫人,讓九天坪的戰機中隊也做好準備,屆時我們可能還需要空中支援。”
見自家少帥如此決絕,姜川立即道:“明白。”
他這個副官的主要職責是随扈,對于自家少帥做的決定,當然是以服從為第一要務。
征原軍為什麽要做出這種與內閣和其他軍團撕破臉的舉動?
姜川沒有問,陸赫城也沒有說。
陸靖忠有意培養長子獨當一面,這次征原軍代表團裏沒有其他有分量的高官,一切都由陸赫城獨自拍板。
少帥說要跟金翎軍杠上,那就杠了;少帥說要劫人,那就劫了;少帥說要離開曦曜,那就離開。
不會有任何人反對。
天際泛起一絲微光的時候,在特護病房走廊值守的幾名金翎軍官兵發現征原軍少帥去而複返。
陸少帥在軍服外面套了件長款野戰風衣,衣襟敞開,大步而來的氣勢頗有些殺氣騰騰。
現場軍銜最高的少尉站了出來,攔在病房門口。
陸少帥冷冷瞥了那少尉一眼:“周營長說了我不能回來?”
少尉猶豫了一下,最終選擇退讓。
陸少帥的副官上前推開房門,讓自家少帥進入病房,接着關門,自己留在了外面。
咔噠。
房門官攏的聲音響起,那少尉突然一個激靈,只覺對面那位姜副官眼中寒光閃爍,便對旁邊的士兵使了個眼色,道:“你們在這裏守着,我去上個廁所。”
所謂上廁所,當然只是個借口。
周營長已經回基地複命去了,如果沒什麽事,他不應該去打擾,但他覺得現在這事最好還是打電話彙報一下。
病房內。
陸赫城大步走到床邊,确認葉行言還在昏睡。
因為藥物的作用,這人睡得很沉,面容舒展、呼吸平穩,左手上挂點滴的針管已經取掉,只剩一截手腕露在被子外面。
白皙的皮膚下,青色血管隐約可見。
伸出手,他先是輕輕碰了碰床單,指尖上移,卻沒敢碰人家手腕,最後落在被子上。
被子掀開。
一具年輕挺拔的軀體袒露在微涼的空氣中。
不算壯碩,但該有的肌肉線條都有,看起來流暢而挺拔。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收回手,腳步也往後退了退,但視線沒有移開,身體的本能反饋和頭腦的潛意識發生了嚴重分歧。
過了幾秒鐘,他像是被烙鐵燙到了般反應了過來,飛快将被子放下,開始脫身上的野戰風衣。
脫好衣服,他重新走回床邊,扶起床上昏睡的青年,小心把對方的手臂穿過風衣袖口。
在人事不知的情境下,這人顯得異常脆弱,仿佛一碰就會碎掉,讓他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葉行言悠悠轉醒,看到的就是陸赫城無比嚴肅的側臉,後者因為太過專注于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沒有察覺他的蘇醒。
視線下移,他發現陸少帥正在為自己穿衣服。
話說在曦曜基地接受嚴凡生刑訊的時候,他就已經衣衫不整了,後來被送到醫院急診室,為了搶救方便,那點不整的衣衫也離他而去。
作為一名傷員,躺在病床上,蓋着被子,有沒有衣衫倒不是什麽大問題,然而身上溜光地倚在別人懷裏就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是另一方還穿着整齊的軍服,武裝帶上的金屬扣蹭到他背上的皮膚,觸感涼飕飕的。
剛剛睡醒,葉行言還有些混沌,除了身上的直觀感受,腦子裏沒有多少想法,只愣愣看着陸赫城将自己的一條手臂穿過衣袖,然後換個姿勢,穿另一條。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陸少帥堅毅的下颌線以及明顯有些充血的耳朵尖。
人在什麽情況下會耳紅?
緊張、尴尬,還是心慌?
衣袖穿好後,他被放在了床上,對方攏起衣襟,開始為他扣扣子。
葉行言将視線移到陸赫城臉上,後者正好也向他看過來。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他看到陸少帥的瞳孔驟然放大,似是受到了極大驚吓,手上動作僵在那裏,整個脖子根都是紅的。
“你做什麽?”葉行言問。
陸赫城垂下眼眸,啞着嗓子道:“幫你穿衣服。”
皺起眉頭,葉行言想不通為什麽會出現“陸赫城幫自己穿衣服”的場景,但他想起另外一件事,“你怎麽回來了?”
陸少帥沒有直視葉行言,一邊繼續為對方扣扣子,一邊低聲道:“我來帶你一起走。”
“等等。”葉行言擡起右手,因為沒什麽力氣,就在陸赫城臂膀上滑了一下,“我說了我不走。”
“嗯,我知道。”扣好最後一顆扣子,陸赫城看向葉行言,耳朵還是紅的,語氣卻已經變得異常堅定,“但我要帶你走。”
“你不能——”
“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