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招魂香

33、招魂香

33、招魂香

“子渡上仙您醒了?”她的耳邊有澄澈的男聲響起來。“從前的事情可都想起來了嗎?”

“啊。”她懶懶的的應了聲,打了個哈欠,看着面前竹青色布衣,布條蒙着眼睛的男人,他相當斯文儒雅的模樣,仿佛凡世間再平常不過的讀書人而已。

她慢慢坐起身來,此時幾輩子的記憶攪到了一塊兒,現在連她都有些糊塗自己是誰了,阿九?胥子渡?重歡或是顧然?

房間裏面很暗,只有面前幾根為她而設的幾根蠟燭,搖曳着微弱的光亮,畢竟這裏的主人原本就是個瞎子,根本不需要燈火。法事之後,屋內的招魂香因為燃了很久,未來得及散去,微甜的味道依舊十分的濃郁。

“都希望人生能重來一次,得意改變自己之前的決定,你在夢境裏頭的選擇倒還是一如既往的。”

男人不是很在意她一副愛搭不理的态度繼續道:“你對那小偶人倒是十分舍得。”

“你再說越兒一句試試?”顧然沉聲咬牙道,見她惱怒,那斯文男人擺起雙手有些示弱講和的意思。

她現在腦袋還是疼着,記憶到最後一段幾乎她活幾輩子最黑暗的,被魔族算計重傷,拔脈散魂,雖是身處夢境之中但疼痛卻沒有半點的虛假。

“于我而言,越兒他并不是什麽偶人。”

“當年你雖說重傷不至于不治,卻硬要我拔脈植到他身上,可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吧。”那男人微微彎起嘴角笑道。“那時候見你們過這兒時候還想做筆生意呢,莫不知上仙您什麽都不記得,那我便也只好等等了。”

“無名,你性情倒是百年間都沒有變過。”

顧然不會不記得那時候請他幫忙拔脈給胥越移植的時候被他狠狠的敲詐的那一筆。這個男人百年間都居于這委羽山之下的小鎮當中,表面上看着是個小茶樓當中的說書先生,實則極為擅長傀儡之術的地仙,那個茶樓之中的掌櫃跑堂廚娘看着是活生生的人,實則是全都是他做出來的傀儡。

“這個身體拿什麽做的?也是你慣用的紙片人?”顧然伸展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身體問道。

她将血肉真實的手伸到自己的面前,看着還真像是個活人。她想從原本躺着的床鋪上下來,卻發現自己身上穿得單薄,還光着腳。

原本一直侍立在床帏兩側目光有些呆滞的紅衣傀儡侍女走了過來,其中一個丫鬟體貼的将一雙紅色的絲綢繡鞋遞到她的腳邊,另一個給她披上一件外披。

“對于子渡上仙,我哪敢如此怠慢,您現今用的這個身子是芝草,還算得結實,尋常術法用起來不在話下只要您莫要再擅用那強橫的魔族之息便可。”

“你倒是周到,可我現今身無分文,可沒有報酬支付給你。”顧然穿上鞋站了起來。“據我了解的無名先生,可不是什麽樂善好施的濫好人,是從來不做賠本的生意的。”

“上仙這話說到哪裏去了,我倆認識幾百年了交情總是有的,您何必如此說?”無名輕笑着說着,他的聲音本就清澈如溪澗,此時笑着說話格外容易打動人,若不是她早認清他性情,真被他糊弄過去。

“在下只是有件事情還需上仙幫忙的。”

果然還是沒有白拿的好處,顧然看向面前的無名。這種人欠着他的人情便是天大的麻煩,如今也只能任他漫天要價了。

“還請上仙為我到三途河灘宿焉殿下的黃泉殿跑一趟,事成之後,我的回報必然讓您滿意。”無名聲音柔和,卻極為具有勸誘力。

“哦?先生不妨說來我聽聽?”顧然并不與無名客氣,自己在桌前坐下斟了茶喝了起來。

“在下能夠幫上仙魂歸于原體之中。”無名顯然握有足以使得顧然動搖的籌碼,嘴角含着一抹勝券在握的笑意。“這個報酬,上仙您覺得如何?”

聽到這話,顧然也不由得認真了起來了,緊緊盯着面前的笑吟吟的無名道:“這麽說來,偷偷刨走我棺椁的人便是先生您了?”

無名依舊笑着,沒有否認,轉身推開房門走入黑暗的通道之中,前方有兩個伺候女童提着燈籠為顧然照亮,在前邊帶路,顧然靜靜跟着轉過幾道通路。

在一扇足有三丈高的石門前,無名停住了腳步,兩個女童點亮了石門兩側的仙鶴雕像,然後開始推那石門。這足足有幾丈高的厚實石門竟然被這麽兩個看着十分羸弱的小女童輕而易舉的推動了,未入石室之中便可感覺到裏面透出的刺骨寒意。

是室內倒十分敞亮,冰冷兀自發出幽藍的冷光,比之浮游臺之上的寒池不遑多讓。石室大殿兩列有數十扇門,裏頭都是房間,看來存放着的不少。

“認識無名先生您百年,我也只知您傀儡之術精妙無雙,原不知您竟然還有收集他人屍身的興趣。”顧然跟在無名身後走過一道道門不由得嘲諷一句。

“讓上仙您見笑了。我坐困于這地處這麽些年,鎮日無聊在茶樓之中充當個說書先生。但同樣的故事說上一兩年倒也罷了,若是說上百年實在乏味,只好從些、先人身上借些來講了。”無名被顧然諷刺也渾不在意,似乎自己幹的并不是什麽缺德事情。

“再者說來,在下也不過一介文弱書生,只通些傀儡技藝,雖說草木符紙也可操縱成兵,畢竟比不上仙者們留下的遺體。”

“莫不是我的屍身,先生本也打算做了府中一具傀儡驅使?”顧然想着到底有些不舒服,皺着眉頭說道。

“那倒不是,畢竟人世間還有人牽挂,倒還有轉機。不過上仙的遺體得來也恰巧,之前一次我派出的傀儡正好走到極北之地,見有人往無盡雪海之中棄置棺椁,正好撿拾回來罷了。”

其實就連顧然也不知道無名到底活了多久,她記得第一次見無名還是小孩子時候爹的水鏡之中。那時候爹只将那小十雕琢出個雛形來,他說有個故交極為擅長此時需要請教他一番,便通過一面水鏡與一個用布條蒙着眼睛的男人說話。那時候的無名與現今她見到的無名沒有任何的分別,時間似乎在這個男人身上靜止了。

無名讓別人喚他無名,也不是真的沒有名姓,不過他不想與他人提起舊日名諱罷了。

無名容顏不改,百年依舊,與其他族類因天壽長或是修行駐顏不一樣,他的身體為詛咒所束縛,只能在委羽山這麽個方寸之地,無法離開,時間也在他身上徹底的凝固,不存在流動,連死亡都做不到。

在無名的引導之下,最終拐入到一間房內,兩個傀儡侍女将帷幔拉起來,裏頭平靜的躺着一個身着紅衣的女子,顧然從前在重雲那兒看着這張臉只覺熟悉,現在前塵盡知之後,這麽看着自己前世的遺體,反而覺得十分別扭。

“保管得倒是完好無缺的。”顧然說完之後扭頭不再看自己從前的軀體,這麽大的恩惠可不是好拿的,這回要她做的事情怕是不那麽好辦。

“三年前,還虧得你這遺體忽有異兆,我便稍稍占了一卦,得知你快回來了,這才擺上招魂之陣,就守着遺體這麽也足足耗費了千日的時光才找齊你的魂。”

顧然心底一瞬詫異,原來距離那日在胥國神殿之後的事情,已經過了三年多的時間了。

道過謝之後,顧然便單刀直入正題,她向來分明,還是說清楚了條件的好。“先生,您現在可以跟我說說,您讓我這趟到三途河灘,那鳳族宿焉殿下的地盤去做什麽?”

宿焉是前任鳳族之主,現今鳳君宿熙的親姐,卸任鳳君之職十方之內已經良久沒有聽聞過這位人物的消息,就是顧然的前世這個名字也只是出現在各類仙界逸聞之中,再無聽過她的行蹤。

傳說這位前鳳族之主生在洪荒時代,冥界尚未建府立制之前,便在三途河岸那塊占了地盤,因而講究輩分高下,先來後到,即使是如今冥界之中十殿閻王見其都得俯首稱禮。

無名竟然與那樣存在于傳說之中的人物扯上關系,顧然覺得無名本身的身份就很值得深思,可能根本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是個寂寂無名的小地仙。

就在顧然還在思索着無名與前任鳳族之主的牽扯時,無名已經拿出一樣物件,一枚十分絢麗的羽符,兩面一面為赤紅一面為鎏金,下邊綴着裝飾的穗子,即使如今用着不大敏銳的草木之身,也能感覺得到這枚羽符靈氣逼人。

羽符本靜靜浮在無名的掌心之中,他手掌一托便飄到了顧然的面前,顧然接過那枚赤金二色十分炫目的羽符。

“你持這羽符,鳳族的地盤必然能夠通行無阻,你替我入冥界,到那三途岸上那宿焉的府上,見到她時候,你替我問她一句。”

說到這裏無名的神情已經變了,不再如平日常見那雲淡風輕的平和模樣,連清澈的嗓音也低沉下來了,有強烈的情緒積壓着。“她還打算把我囚禁在此地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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