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神”的低語(1)
第14章 “神”的低語(1)
獨自出來後,雲溯并沒有走遠。
他從側門進入花園,沿着一條鵝卵石鋪就的窄道往前走,一直走到盡頭。
路的末端是一道白色的拱門,門後空空蕩蕩,透過它可以看見波光粼粼的明鏡湖。在外人看來,這道拱門就像是一個無用的裝飾品,因為它并不通往任何地方。
只有諾因的歷代君主知道它到底通向何方。
雲溯在拱門前停留了幾秒鐘,而後擡腳,穿門而過。
空氣中泛起透明的波浪,他的身影如同鏡花水月一般消失無蹤。
神使的居所,叫做永生花園。
它并不屬于諾因帝星,亦不屬于這個宇宙,是存在于另一個次元的地方。那道白色的拱門只是通向它的入口,并且只有諾因的君主可以進入。
永生花園只有白晝和晴日,并且恒溫。雖然被叫做花園,但實際上是一片無垠的花海。
整個空間裏只有兩個部分,一是蔚藍到如同油畫色彩一般的無雲天空,一是鋪滿整片大地的金魚草花海,盛放的花朵嬌豔奪目。
花海裏有一座白色石制涼亭,亭裏睡着一個身着白色繡金衣袍的男人。
雲溯漸漸走近後,那人便像有所感應似的坐起了身,扭過頭來笑意盈盈地喊了一聲:“雲溯。”
他有着一頭長至腰際的銀發,瞳孔是極為罕見的湛藍色,冷白的皮膚如玉一般光潔無暇。
異于常人的樣貌象征着此人不同尋常的身份。
他并沒有一個具體的名字,知道他存在的人都叫他神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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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使,顧名思義就是“神的使者”。他自诩神在此世的代言人,而并非神明本尊。
真正的神居住在宇宙之外的超越之地,那并不是普通人類能夠抵達的地方。
神使沒有性別,是神從自身分離出來的一團意識,只不過他一直習慣以男性的姿态現身,容貌和聲音則都是随機生成的。
神使多眠,雲溯每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他幾乎都是睡着的。永生花園就是神使為自己能夠好好休息而創造出來的寝室。
雖然雲溯一直不能理解,在這樣一個只有白晝并且連床都沒有的地方,要怎樣才能安睡。
或許這也是神明區別于人類的一點吧。
雲溯雖然不認可這裏能作為寝室,但是承認永生花園的确很适合作為一個放松身心的地方。不知為什麽,每次他進入此處,都能感覺到身體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包裹着,能夠撫平他躁動不安的心。
所以雲溯偶爾會來這裏坐坐,尤其是在遇到煩心事的時候。
神使并不覺得打擾,反而很歡迎他,甚至會主動和雲溯聊天。
“你要結婚了吧。”神使擡頭望向站在花海裏的雲溯,說,“恭喜。”
雲溯只對家人親近,不太愛和外人說關于自己的事,也從來未曾告訴過神使他已和褚與昭訂婚。
“是。”雲溯點了點頭,臉上還是那副沒有波瀾的表情。
但神使卻仿佛能讀透他的內心似的,笑着說:“沒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或許是讀心術,又或許是神的全知全能。不過雲溯并不在乎這些,他只是單純地過來平靜一下心情。
雲頤的事,雲灼的事,都令他有點難以靜心。
聯姻的事,雲溯暫時還未和雲灼開口,但已預料到對方的反應,他其實也不舍得雲灼離開諾因,可聯姻若能成功,确實對諾因很有利。雲溯本以為自己已經下定決心,可經由父親一提,他竟又有點猶豫了,私情和君主的責任在心裏不斷地做着鬥争。
他總覺得,父親其實是傾向于讓雲灼去聯姻的。
是不希望他和倫荷的君主交惡嗎?
而雲頤這邊,則是因為……
今天在發布會上提了安排外的問題,導致褚與昭憤而離開的那個記者。
若要說反對他和褚與昭的婚事,又有能力在皇室召開的發布會中做手腳的,也就只有雲頤一個人了。雲灼雖然也強烈地反對,但這孩子大多數時候都只是說說而已,不會真的阻撓他已經定下的事情。
所以人只能是雲頤安排的。
這是一個不需要調查就能得出的結論,想必雲頤也不怕被他發現。
是在用這場小小的“惡作劇”表達不滿嗎?
雲頤是他的大哥。雖然他們不是同一個父親的孩子,但是在雲溯還小時,雲頤就對他非常照顧了。同母異父這件事并未成為他們兄弟二人間的隔閡,雲溯對這位性格溫柔的大哥,有些心存愧疚,也十分感激。
但偶爾,雲溯會有點不太明白大哥的想法。
随着年齡的增長,這種感覺好像變得越來越分明了。
“你現在不太冷靜。”神使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
雲溯垂眸道:“最近事多,所以心裏有點亂而已。”
他話音剛落,銀發男人的手掌便貼上他的前額。
以眉心為起點,一股溫熱的力量鑽入身體。
“看來我給你的禁制還不夠。”神使收回手,若有所思。
雲溯皺起眉:“你的意思是,禁制快要解除了嗎?”
“那倒不是。”神使把雙手揣進寬大的衣袖裏,笑着說,“要是神力這麽容易就解除,那還算什麽神力。”
雲溯點點頭:“也是。”
“放心吧,暫時不會有什麽影響。”神使道,“等你認為禁制需要修補的時候再來找我吧,前提是它還沒有完全解除。”
“當禁制完全解除時,我們之間的契約就會徹底失效。”他意有所指,“如果你還想重新締結神契,就要再拿別的東西來交換。”
“別的東西?”雲溯望向神使的臉。男人分明是笑着的,眼裏卻絲毫不見笑意。
“你還想要什麽。”
“如果真的有禁制完全解除的那一天,不就說明,你對這世上某個人的愛已經足以沖破神力了嗎?”神使并不隐瞞,很直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他又向雲溯湊近了些,用食指指尖輕輕抵住對方的左胸口。
“所以,接下來我就會要你喂飽了感情的心。”
雲溯愣了一下:“……什麽意思?”
他當然知道神使所說的不是生理意義上的“剜心”,但也想不到神使要以怎樣的方式奪走他的心。
“就是——”神使湊到雲溯耳邊,嗓音極盡溫柔缱绻,“我不會奪走你的任何東西,但是我要你……”
最後幾個字,淹沒在了輕輕拂過的暖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