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愛是利劍(2)
第73章 愛是利劍(2)
這是個很神奇的夢,因為褚與昭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做夢。
夢境裏,他再度來到了永生花園。
這裏看起來和他上次來時沒什麽變化,依舊只有無垠的花海,孤零零的白色石亭。
後來褚與昭去查過了,知道了這些花原來叫做金魚草。金魚草的花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詞——繁榮,欺騙。
永不掉落的花朵似乎本身就帶着一些邪性,此時此刻在夢中看到這些盛放的金魚草,褚與昭不覺得美,只覺得詭異。
新婚之夜時,他在明鏡宮外看到的神使一閃而過的身影,說不定不是幻覺。
褚與昭一邊思索着,一邊憑着記憶往往事鏡的方向走。難得來一趟,他想再用一用這面鏡子。褚與昭還記得神使說的,觸碰到往事鏡的人可以看到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現在他心中正好有一個疑問,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雲溯到底為什麽不許他去宇宙軍。
然而這次,褚與昭在花海裏找了半天,卻怎麽都找不到往事鏡的所在了。
這裏到處都是一樣的,難道這次他進入永生花園所在的初始坐标和上次不一樣,所以才找不到往事鏡嗎?
神使又不在,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褚與昭擡頭望了望蔚藍的天幕。這片天空藍得太完美了,像潑墨而成的,顏色十分純淨,沒有一點瑕疵。美,但美得十分虛假。
褚與昭有點不寒而栗,他努力地想要清醒,但怎麽也醒不過來,只好繼續像只沒頭蒼蠅似的在花海裏亂撞。
不知過了多久,神使的身影終于出現在石亭之中。褚與昭遙遙地看到那道純白的身影,立刻朝着神使沖過去,生怕人跑了。
他還有事沒有問清楚,他還沒有放棄。
“喂——等等——!!”
褚與昭扯着嗓子大喊一聲,下一秒,神使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吓得他一個急剎車,差點栽進花叢裏摔個狗吃屎。
“吵死了。”神使神色淡淡,“你怎麽又進來了。”
褚與昭感覺神使好像很嫌棄他,不知道為什麽。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褚與昭瞪着神使,“不是你把我弄進來的嗎?”
“我确實設置了一個入口,可以通過夢境進入,但這個入口不是留給你的。”神使嘆了一聲,“算了,你就你吧。”
……什麽叫“你就你吧”?
“你是給雲溯留的入口?”褚與昭狐疑地望着神使。
“當然。”神使說,“我在等待他再次選擇和我做交易。”
褚與昭皺起眉:“什麽?”
神使彎起唇,慷慨地說:“告訴你也無妨。”
“只要是我認可的人,都可以獲得和我交易的機會,但是每一次交易需要付出的代價都會不斷增加。”神使回過身,銀色的長發帶過一陣微微的風。他在花海之中來回地踱步。
“雲溯和我的第一次交易,付出了他全部的感情。我為他設下了一個禁制,但這個禁制并非牢不可破的,你應該已經發現了。”神使語氣輕快地說,“如若雲溯自行破開了禁制,卻又後悔了,想再和我進行一次交易,我就會從他身上拿走更多的東西。”
神使長生不死,已經只身度過了難以計量的歲月,這看不到盡頭的時間長河,對他而言枯燥到了極致,是一種折磨。但這些年他發現了一個新樂趣,就是品嘗人類的感情。
越是經歷過無數波折、跌宕起伏的感情,就越是美味。
“後悔?怎麽會後悔!”褚與昭冷哼一聲,“那禁制又不是什麽好東西。”
神使微笑道:“人在遇到真正令自己後悔的時刻之前,都覺得自己不會後悔。”
褚與昭聽了也只覺得他屁話連篇。
“上次我問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褚與昭盯着神使的臉,“神契的禁制到底要怎樣才能破除?”
神使瞥他一眼:“除非雲溯對某個人的感情已經到了足以突破禁制的程度。”
褚與昭聽神使這樣說,心間越發覺得寒涼。
果然,他在雲溯的心裏還什麽都不是。
褚與昭不由地嘆了口氣。他原來不是個愛嘆氣的人,可是自從對雲溯動心以後,好像總是在嘆氣。
“不過,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如果你真的那麽想要解開雲溯的禁制的話。”
神使話鋒一轉,褚與昭立刻便擡起臉期待地望着他:“什麽辦法?!”
神使蔥白的指點了點褚與昭,眼眸彎彎:“你也和我做一筆交易,就可以了。”
褚與昭呆了呆:“什麽意思?”
“你付出一定的代價,從我這裏交換一個願望。交易成立後,你的願望自然就會實現了。”神使道,“比如,你可以許願破除雲溯的禁制。”
……也就是說,用交易來打破交易?
褚與昭覺得這個方法是可行的,但是他不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如果是用他失去感情作為代價來讓雲溯恢複感情,那就太可笑了,等于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
于是褚與昭有些猶疑地問:“你想讓我付出什麽代價?”
“命運。”神使的笑容顯得意味深長,“代價是失去你與雲溯之間的‘命運’。”
褚與昭瞬間驚醒了,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他摸了一把額角,冷汗涔涔。
神使說話時分明是溫聲細語的,可是他聽在耳裏卻覺得驚懼不已。
失去“命運”意味着什麽呢?意味着,連結他和雲溯的最初、也是最為牢固的一根紐帶會斷裂。
十八歲時的他,除了“褚衛的兒子”這個身份以外,沒有哪裏值得入雲溯的眼。雲溯之所以選擇他做未來皇夫,完全就是因為他們之間的信息素匹配度,也就是所謂的“命運”。
“命運”不存在了,雲溯便沒有理由要繼續和他在一起。
褚與昭不由地扪心自問。如果這根紐帶真的斷了,恢複了感情的雲溯會愛上他嗎?
他不知道,也不敢賭。
褚與昭死死攥緊五指,一拳砸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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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蜚語一旦傳開,就沒有那麽容易平息下去。這次的冷戰,也不止一周那麽短。
雲溯遲遲沒有找過他,讓褚與昭心中焦躁不已。可是他也不想再輕易低頭了,便也沒有回白橋。兩人就這樣僵持着,整整一個月不曾見面。
褚與昭期待了很久的新婚,還是毀掉了,毀于新婚之夜他那句不合時宜的話。
但褚與昭其實明白,走到這一步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只要橫亘在他和雲溯之間那個巨大的矛盾沒有解決,他們總有一天會決裂。
他這些年付出的努力,并不是為了要成為一位合格的皇夫,而是為了将來能成為超越哥哥、超越父親的優秀将領。
這一個月來,褚與昭幾乎是住在地面軍軍部了,只偶爾回一次家,他不是不想念親人,只是怕聽柳詩芸的唠叨,怕聽到她再勸自己先低頭。
傳言越傳越離譜,褚與昭每天待在軍部,即便無意去聽,也被迫聽到了無數個版本。有人說,他已經徹底把雲溯惹惱了,雲溯肯定會休夫。
褚與昭聽到了也不去争辯,任憑其他人用好奇和探尋的目光打量着他。
他和雲溯之間的确前路未知,這樣冷戰下去,也不是沒有被休夫的可能。
褚與昭想,他肯定是頭一個敢給雲溯這麽大委屈受的人吧。
褚與昭練完了槍,回到休息室裏,門一關,将外面的說話聲全都阻隔開來。
情報司的休息室環境還不錯,還配備了洗漱淋浴的地方。褚與昭去洗了個澡,還沒到十一點就早早地睡下了。
只是今天這一覺睡得不甚安穩,淩晨半睡不醒時,他忽然接到了明青打來的電話。
手機鈴聲吵人得很,褚與昭迷迷糊糊地從床頭摸到手機,把電話接了。
“喂,青哥……”褚與昭腦子還糊着,說話也糊,“森麽事啊……”
“你還睡呢?你起來!”明青催促道,“快看我給你發的消息!”
褚與昭一看時間,淩晨五點。
這個時間是個正常人都在睡覺啊!!
褚與昭嘀咕道:“你咋這個時間還醒着啊?睡不着還是值夜班?”
明青着急得很:“有人要搞你!”
啥?
褚與昭摸不着頭腦,然後打開明青發給他的消息一看,才明白怎麽回事。
明青發了一張截圖給他,截的是雲溯後援會群裏的聊天記錄,內容是有個成員在群裏暴言說他對雲溯不好要把他宰了,時間是淩晨一點多的時候。
這幾個月來網上對他懷有惡意的人和言論褚與昭都見得多了,這種充其量不過是鍵盤俠的口嗨罷了。
而且他好歹曾在軍校裏打遍天下無敵手,一個普通人難道還能奈他何嗎?怎麽也得是白複那種級別的才能對他産生實質性的威脅。
褚與昭不以為意,還随口吐槽明青道:“你怎麽還在後援會裏卧底啊,這都半年了吧。”
“你別不當回事,這群人搞事很厲害的!”明青嚴肅道,“總之你給我小心點,之前被人堵過都還不長記性!”
“知道啦——”褚與昭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挂了電話抱着枕頭繼續睡,睡到六點鐘起床晨跑。
最近他每天早上六點鐘左右都會出來鍛煉,圍着軍部大樓後的小公園跑個五六圈,發發汗,也發散一下坐辦公室太久無處發洩的精力。
褚與昭從大門出來,發現本該守在軍部大門口的兩個警衛都不見了人影。
好家夥,摸魚摸得這麽明目張膽啊!
地面軍向來松散得很,他們摸魚已經是常态了,褚與昭見怪不怪,小跑向小公園。附近有居民區,每天清晨來公園裏鍛煉的老人不少,褚與昭跟他們混了個臉熟,見面都會停下來打打招呼,閑聊幾句。
今天褚與昭也照舊和碰上面的老人閑聊。對方是個晚年喪子的老太太,見褚與昭和她過世的兒子年紀相仿,便總是給褚與昭帶點自己做的小點心吃。
“這是綠豆酥,這是豆沙餅。”老太太和藹地笑着,把手裏的兩只塑料袋遞過去,“你拿去當早飯吃吧,小褚。”
褚與昭連忙道謝,剛要伸手接過,就看見不遠處的小樹林裏忽然竄出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