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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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知道,千千不是在叫自己,順着千千的視線,印塵扭頭看從樓梯上慢慢走上來的男人,正是千千的爸爸杜牧也。

盯着印塵的輪椅,再看看女兒和他緊緊拉着的手,杜牧也心裏的疑問太多了。

“他是誰?”聲音不大,可卻比天氣還要寒冷。

“是印塵。”

“伯父好。”

看到輪椅,肯定是覺得意外的,但聽到印塵的名字,杜牧也心中的疑惑便有了答案,女兒這段時間以來的所有改變和遭遇,原來都是拜這個人所賜。即便是殘疾人,他也可以是罪犯、流氓,這一點是不容質疑的。

“好什麽?居然這麽快找到家裏來了?現在罪犯還可以這麽嚣張了?”大約是顧忌鄰居們,杜牧也聲音并不大,可他語氣裏厭惡、憤怒的情緒,是完全暴露在外的。

來不及說話,更來不及做任何解釋。

大步越過輪椅,杜牧也走到女兒身邊,看到印塵一直握着千千的手,千千還站在他輪椅前,竟然還有些護着他的意思,作為一個“被迫害”女孩父親的滔天怒火再也壓不下去了。

他欲伸手拉回女兒,還不忘低聲呵斥,“把你的手給我放開,”杜牧也心裏挂念千千流産才幾天,怎麽站在這麽涼的走廊裏?

如果沒有失去,她還沒機會知道失去骨肉的痛苦。

如果沒有流産這件事,千千是懼怕爸爸的怒氣的,可那天她經歷了肚子劇痛,血流不止,到了醫院後醫生很快宣布她流産,再沒任何希望挽留腹中胎兒後,她再也不怕爸爸了。

她那樣心心念念,想要給印塵生的寶寶,在爸爸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後,離開了。

“爸,你放開我。”千千推爸爸,她不要和印塵分開,一分一秒也不想。

“還不回家?”杜牧也沒松手,乖巧聰明的女兒變化太大了,他這個做父親的,到現在,還是沒辦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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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先進去吧。”

松開了和印塵握着的手,千千用力去推父親,再順勢想掙開被他死死拉住的手。

印塵是想開口勸的,在他看來,千千是小女孩任性,父親有誤解,大家好好談談,慢慢解開誤會才好。可一兩秒鐘的時間,來不及了。

千千奮力把手從杜牧也手裏掙出來,自己因為重心不穩,向後退了一步,只這一步,她小腿碰到了印塵的輪椅踏板。

印塵的輪椅高級又輕巧,使用也方便簡單。打開手剎後,很好推,平時無論是使用者自己推輪圈,或是別人在背後推輪椅,微微用力,皆可以輕松移動。

樓道老舊,只有那麽大的地方,感覺到輪椅被外力撞了一下,印塵來不及穩住輪椅,輪椅已經快速向後移動,一側的輪子一下子掉下了樓梯臺階。

如果是前面小輪子先掉下去,是不是還來得及扶住整個輪椅?

這個假設沒時間來論證了,因為一側大的輪子掉下樓梯臺階,輪椅帶着印塵掉下了樓梯,七八階水泥臺階,他就那樣頭朝下跌了下去。

千裏追妻,印塵想過過程中會有挫折,身體會不舒服、生病,甚至會付出別的什麽代價,但他并不在意這些,覺得沒什麽難題是不能克服的。

直到身體從樓梯摔下去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原來他跟千千的這一段關系,是必須見血才會明朗的麽?如果必須有血光之災,請都讓他來承受吧,千千還太小。

因為下肢無力,大部分時候印塵坐在輪椅裏,都是系着固定帶的。尤其今天,他身體病痛疲憊,全身力氣都很小,單純依靠腰和上肢力量更難坐的平穩端正,固定帶是護工、保镖習慣性必然會幫他弄好的,連同小腿那裏的帶子都系的完整。

所以,印塵側身頭朝下滾樓梯的時候,輪椅還牢牢綁在身上,輪椅不重,但在這個重力加速度往下掉的時刻,無異于雪上加霜。

人掉下樓梯,印塵只發出了不大的悶哼聲,輪椅碰撞到水泥臺階,卻發出了好多種輕重不同不和諧的乒乓聲。

人頭朝下摔在最下面,輪椅綁着腿和腰,還拖在最後兩節臺階上。

“塵塵!”千千吓傻了,聲音不是巨大,而是已經吓到破音扭曲了。

杜牧也撥開女兒,幾步奔下樓梯,他十分冷靜,沒有莽撞的去拉印塵,而是先尋找固定帶的點,一個一個想辦法打開。

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下的幾級樓梯,千千直接跪在地上查看印塵的傷勢。

“別拉他!別動脖子!”杜牧也大聲提醒,有文化的人,終是很有素質和更多常識的。

“哦,哦……”千千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大聲哭出來,怕會影響到印塵,“塵塵,塵塵,我馬上叫救護車,你忍一下。”她的手,摸到了印塵的左手,印塵疼的發出“嘶”聲,仍是在努力忍受,手被她拉着,手指輕輕動了動,并沒說出話來。

兩個人手拉手在一起的時候,杜牧也才打開印塵小腿的固定帶,正要繼續去解其他固定帶,因為驚叫聲引來了本就不放心,一直守在單元門口的保镖們,已經沖了上來。

“印塵!”

“印塵,我們來了。”

還算客氣的攔開杜牧也和千千,身高腿長訓練有素的保镖已經迅速掌握了印塵的傷情。

“頭摔倒了?能聽到我說話麽?印塵。”保镖看到,摔倒時他右手臂自然反應去抓、想扶住什麽,所以被壓在最下,手臂可能剛好護到了頭,頭部也有傷,因為印塵額角有擦傷,而且流血了。手臂流血,已經透過了衣服,現在看起來最為嚴重。

“嗯,手……”他覺得手一定是斷了,因為太疼的鑽心。頭,反倒不覺得疼了。

大腿小腿都摔傷了,但傷情如何,誰也判斷不了,只能去醫院檢查。

保镖們不同意任何人碰他,杜牧也和聞聲出來的蘇晴只能看着,千千也不能,保镖請她冷靜,他們要馬上去醫院。

失去意識前,印塵還囑咐保镖,“不要,怪其他人,是意外。”

手臂被簡單固定,說得輕巧,還沒被抱出單元門,印塵已經疼的全身抖動昏了過去。千千一直跟在他身邊,一步也不肯離開,其實印塵身邊的保镖都認得她,自然不會多加為難,反而都特別照顧她。

A市的醫院裏,看到一群黑衣酷男訓練有素的自己取推車,抱病人,急診醫生護士們起初都傻了,以為什麽幫派打架火拼,結果鬧到醫院裏來。

戰戰兢兢來看病人,才發覺酷男們只是穿的酷,人都特別好,很有禮貌。

“腦震蕩不嚴重,右手臂是最大問題,骨折了好幾處,需要手術治療,我們的醫生可以做。”醫生很盡職盡責,在做詳細的說明。

“我們馬上回家那邊做,幫我把病人情況穩定住,讓他不那麽痛苦,也讓我們可以安全移動他,為了不造成二次傷害,做一些先期處置吧,謝謝醫生。”保镖不敢做主,早早請示了趙管家,聯絡了華子卿,做出了馬上回家的決定。

“好好,你們家也不在這邊,要回去也是常理。不過,傷者的腿,問題很複雜,一定要小心。”

“是,所以麻煩也請幫我們做好防護,讓我們至少可以安全移動他。”

“一定一定,對了,他的膝蓋裏有一個高科技的鋼絲網摔壞了,記得要取出來,我在醫囑裏記錄了。對了,那個網,是在哪裏做的?我們這邊是做不了的,首都可以做了麽?如果是我們處理,只能置換膝蓋。”越說越多,醫生居然能化身好奇寶寶。

“不是國內,好多年前的傷了,在法國做的,微創處理,不需要換膝蓋骨。”保镖如實回答解惑了。

交代病情,交代交代着,就變成了秉承着一個好學專研的态度在提問,對先進醫學很有興趣探讨,醫生真的相當好奇啊。

躺在病床上,因為腦震蕩,更因為各種止疼的藥都用上了,印塵迷迷糊糊醒不過來,意識也不甚清晰。只聽得到千千一直在耳邊說話,卻聽不清他的寶貝說了什麽,他睜不開眼,仍舊勉強說出,“我沒事,千千,我沒事的,不要,哭了,你……又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怕他聽到會心煩,千千不敢哭出聲,在拼命忍着眼淚,更不知道杜牧也和蘇晴已經趕來,想跟他道歉。

“醫生,他發燒了!”傷口血止不住,沒辦法馬上啓程回家,印塵卻發起了燒。

“別急別急,已經用藥了,馬上會退燒的,不過,他之前肺炎都還沒好,才是發燒的真正原因。”傷口怎麽會這麽快引起發燒?

心愛的人舊病沒好,又添新傷,傷重昏迷;她自己冒然回家,什麽有意義的事也沒做,卻導致失去孩子。沒有一個瞬間,抵得上現在無比後悔的心情,杜千千沖動之下,做了回家這個決定,導致兩個人傷痕累累,錯誤已經無法挽回。

千千心疼,哭成了淚人,哭着說他是音樂家,他的手要彈琴作曲的。

看不到未來的路,因為年輕沖動,她犯下的錯誤卻要印塵買單,自責到想去死的杜千千,已經崩潰了。

明天不更新,30日會繼續更新。久未出行,我已經在家呆傻了,準備給書臣寫一點番外,讓這一對替我出門旅行去。謝謝我的小天使們喜歡華先生,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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