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天
第六天
回家的路上還算平靜,除了十六夜葵突發奇想試了一下低空飄行然後被抓了回來之外,一切都很順利。
而且拜她的不安分所賜,兩人又得到了一個新的發現——離開工藤宅後,她不能和工藤新一離得太遠,極限距離大概在十五米左右,否則又會出現那種阻擋她腳步的透明屏障,讓她沒辦法穿過。
十六夜葵倒不太在意這一點,但她覺得這很影響工藤新一的生活,苦着臉說道:“以後我出門都要找新一了,如果新一感到麻煩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噢!”
“不會。”
到了家門口,工藤新一抓着她的手腕把懸在半空的她往下拽了一點,然後示意她拿頭發試試能不能直接進門。
最近為了出門被燒掉了不少頭發,十六夜葵覺得自己得省着點用。
她精挑細選出兩根頭發往敞開的門裏塞,和出門時候各種阻礙不同,回去的時候半點滞澀感都沒有,如同她的家一樣對她敞開了懷抱,歡迎着她的回來。
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些,她一個跨步就飄了進去,配合地等着工藤新一關門換鞋洗手,然後跟着他去開闊的會客廳。
在工藤新一的幫助下,超大尺寸的電視正在播放着她最近沉迷的綜藝節目,打包回來的蛋糕們被依次排列在長條形的茶幾上面,還有一瓶從冰箱裏剛拿出來的橙汁也被開好放在旁邊,十六夜葵覺得她已經過上了最幸福的生活,直到穿過叉子的手指提醒了她——現在的她根本沒辦法進行任何品嘗的行為。
“新一……”
她回過頭,朝身後的少年發動眼神攻勢。
畢竟是特意給她買的蛋糕,所以新一肯定會負責到底,讓她能夠把蛋糕們吃進嘴巴裏面的!
十六夜葵篤定地想到。
工藤新一的确打算幫助她,他把沙發上的靠枕推到一邊,坐好之後對她說道:“上來。”
“啊?”
十六夜葵盯着換上居家服的少年看了一會,覺得和自己想的有些出入,朝他确認道:“不是把我的嘴巴實體化嗎?”
“然後食物掉在地板上等我拖地嗎?”工藤新一沒有催她,陳述道,“先讓你的身體都恢複。”
十六夜葵想了想,認為他說得很對,飛快地飄到他跟前,試圖挑選出一個合适的姿勢,讓兩個人的接觸面積最大,而且還不能影響她吃蛋糕。
在比劃過後,她選擇窩進少年的懷裏,讓自己的背部和他的胸膛貼在一起,這種将她環起來的姿勢可以讓她的軀幹都凝實,至于四肢——
他的兩條腿是岔開的,所以留了一塊沙發區域讓她坐下,但這樣會導致她的雙腿也被他的腿攏住,就像整個把自己包裹了起來。
十六夜葵試着挪了挪,想要再稍微調整一下角度,但肩膀卻被身後的少年按住,他的聲音也随之響起:“別亂動了。”
并沒有意識到自己造成了怎樣的摩擦,十六夜葵沒有反抗,只是思考了一會,看着自己不得動彈的雙腿極具探索精神地出聲問道:“吃東西應該用不到腿吧?”
只要讓食物能夠從她的食管經過滑到胃裏就好。
工藤新一平靜地回答她:“上半身都恢複正常了,只有腿還是透明的樣子會很奇怪。”
說的也對,雖然她自己已經習慣了這副靈魂體的狀态,但是也得考慮其他人的視覺感受。
十六夜葵很快地接受了這個說辭,還配合地和他靠得更近,免得因為距離的緣故導致四肢若隐若現——物理意義上的若隐若現。
但緊接着又有了新的問題,她沒辦法憑借自己的力量去端住蛋糕碟子。
如果要讓她的手掌具現化,只能讓工藤新一握着自己的手去拿叉子,可這樣子很像是在教小朋友使用餐具,十六夜葵認為還不如讓他喂自己吃——在對方沒有意見的情況下。
工藤新一在打包蛋糕的時候就做好了喂她的準備,他的手很長,去夠茶幾上的蛋糕毫不費力,朝懷裏的少女問道:“先吃哪塊?”
十六夜葵早就做出了決定:“草莓的!”
那塊草莓蛋糕是她剛進咖啡廳就一眼看到的,切角的正中心是一顆飽滿欲滴的草莓,為了提高觀賞性,草莓蒂上面的綠色葉子還沒有被摘下,顯得更加新鮮。
工藤新一讀懂了她的表情,直接将蛋糕頂端的那顆草莓叉起來,将葉子摘掉之後遞到了她的唇邊。
感覺從有記憶以來就沒有被這麽喂食過了,十六夜葵原本有些不自在,但她又很快為兩人的情形找到合适的類比。
就像醫生看待自己的病人只是骨骼和皮肉一樣,估計她在工藤新一眼裏也只是需要被幫助的對象,而抱住她是幫忙的方式。
說服了自己,十六夜葵更加心安理得起來,她張口把草莓整個吃了進去,嘗到的味道是與外表不完全相符的酸澀,讓她忍不住皺了皺臉,但還是把它吃完了。
既草莓之後,叉子上又被無縫銜接了綿軟的蛋糕,淡粉色的奶油和淺黃色的蛋糕胚散發出黏膩的香味,對擁有了嗅覺的她具有超乎尋常的誘惑力。
蛋糕甜度适中,口感十分細膩,夾層還有細碎的草莓果肉,十六夜葵吃了一口就沒辦法停下來,而且對方喂食的速度和她的咀嚼速度幾乎保持一致,偶爾還會換上插好吸管的橙汁避免她吃得太幹,真的貼心到她想要就這樣待一輩子。
還是工藤新一率先停止了動作,和她商量道:“換一塊吧?”
十六夜葵看一眼還剩下半塊的草莓蛋糕:“還沒吃完啊。”
“別的不嘗嘗嗎?”工藤新一端起另一塊蛋糕,“不是為了冰淇淩蛋糕才趕回來的嗎?”
“好吧。”十六夜葵很快被他說服,短暫的對話間隙又被喂了兩口蛋糕,但還是堅持道,“先把會融化的吃完,最後再把草莓蛋糕吃掉。”
從她要求自己打包檸檬派和咖啡這點就能推測出她對于食物的珍惜,工藤新一估計她真的會做出把八塊蛋糕都吃完的事情,開口道:“剩下的我會吃掉。”
“欸?”
十六夜葵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新一喜歡吃這些蛋糕嗎?我以為你會覺得太甜了。”
工藤新一反問她道:“我只可以喜歡吃檸檬派嗎?”
他的語調平和,甚至還摻了幾分笑意,但十六夜葵直覺這句話是帶有攻擊意味的,只是并非對她而來。
她也因為這個問題而陷入了深刻的反思之中,她對工藤新一的了解似乎僅限于那些人造的資料,而一個人本來就不可能只喜歡一種食物,她也并不知道對方除了檸檬派之外還偏好什麽,又厭惡什麽。
可沒有人是被局限在一紙資料之內的。
想到這裏,十六夜葵更加自責,轉過頭去看他,愧疚道:“對不起,是我不夠了解新一,我以後會更加注意新一的喜好的!”
她道歉的時候也滿臉真誠,是令人完全無法責怪的模樣,眼眸還是通透明亮的,卻又很柔軟,仿佛只要他表露出一點失落就會為他染上更加強烈的情緒,會絞盡腦汁安慰他,想方設法得到他的諒解。
像不谙世事的小動物一樣做些笨拙又惹人心軟的舉動,不斷地示好,不斷地釋放善意,卻會忽視潛在的危險,渾然不覺地踩進刷着一層蜜糖的黑暗陷阱裏,或許連求救對象都會弄錯。
工藤新一的語氣溫和:“那就從現在開始了解我吧。”
他注視着少女瞬間變得感動的表情,将手中的叉子換個方向握住,空出來的拇指指腹自然地從她的唇角擦過,殘留的滑膩奶油沾在了他的手指上面,接着又被送到了她的嘴邊。
像剛才喂她吃的每一口蛋糕一樣,形成了肌肉記憶的嘴巴下意識地張開,舌頭也在上面舔了一下,做完一系列動作之後,十六夜葵才察覺到有哪裏不對。
等等,他怎麽沒用叉子?
所以她舔到的是他的手指嗎?
十六夜葵驚得睜大了眼睛,奶油的甜味不顧她心情地在口腔裏面化開,那根被碰到的手指也重新拿好叉子,讓她一時間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反應太大,把對方眼裏簡單的喂食動作賦予了太多的含義。
沒等她想明白,開始發熱的身體就打斷了她的思緒。
十六夜葵起初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又或者是因為剛才的接觸而導致的情緒起伏,但逐漸的,她感覺到一股看不見的能量從口腔沿着食管進入了體內,和吃掉的蛋糕一起分解成了無數光點散開,就像把她浸泡在溫暖的泉水裏面,舒适而惬意。
難道身為靈魂體的她其實是需要保持進食的嗎?需要及時補充能量才能夠繼續存活?
震驚之下,十六夜葵的心裏升起這個念頭。
她看向茶幾上的蛋糕,都吃了快一半了,但身體發生的變化卻是在某個瞬間出現的。
“新一。”
十六夜葵有了猜測,抓住少年拿着叉子的手,提出連自己都覺得奇怪的請求:“我可以再碰一下你的手指嗎?用嘴巴。”
她的反應和預料之中的害羞實在相差甚遠,工藤新一放棄推理她的想法,直接問道:“為什麽?”
少女眨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地看着他,用單純的語氣說出了更加了不得的話,音調甚至有些驚喜:“新一,我剛才好像被補魔了耶!”
即便是自覺面對過許多風浪的工藤新一,這時也被她一句話弄得啞然:“……嗯?”
十六夜葵以為他是沒聽懂這個詞,詳細解釋了一遍:“就是我舔到你的手指之後,忽然覺得身體多了好多能量,連吃掉的蛋糕都被轉化了,所以和新一接觸說不定可以補充我的靈魂體能量!”
她緊緊抓着他的手指不放,仰視着他的澄澈瞳孔一絲雜念都沒有,眼巴巴的樣子可愛到讓工藤新一根本沒辦法說出拒絕的話。
他只能慶幸自己是認真洗過手的,妥協道:“你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