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很多年以後，林蘇回想起這一天，都會忍不住心裏發慌。因為從這一天開始，她才真正體會到末世天災的殘酷。

“吃飯了，吃飯了。吃完這頓飯咱就出發……”

破敗宿舍裏，林蘇給大家一人發了一個紅燒肉盒飯。招呼着大家快點吃飯，吃完了好出發。

今天在這裏停留發現腳印後，林蘇讓無人機巡邏了好多次，但最終沒能把腳印的主人找到。之後大家就很警醒地等到下午五點鐘。

這個時候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們準備吃個飯馬上就出發。

接下來的吃飯、收拾都很順利。船只也沒有丢，好好地綁在陽臺欄杆上。

大家開始一一排隊上船。林蘇為了回收無人機走在隊伍的最後面。

“按照線路咱下一站去隔壁林市。林市那山也多，也不知道那裏是個啥情況。”

溫父跟溫時雲走在前頭，邊走邊說着話。接着就是林爸、林媽。最後是林蘇。

大家就着這樣的位置一一進了觀光艇，走在最後的林蘇剛一只腳踩進觀光艇，擡起另外一只腳的時候。水下忽然伸出一只手，直接抓住了的鞋子。

林蘇被這個意外吓了一跳。

抓着她鞋子的手上面布滿了水泡，這些水泡擠擠挨挨到一塊兒，連膚色都看不清楚了。

“蘇蘇……”

林蘇前頭坐下的林爸，看到這個情況立刻伸手去拉林蘇。而林蘇也在反應過來後，擡腳就把那只手狠狠踩了幾下。估計是吃痛，這個詭異的手這才放開。

“趕緊開船，時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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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蘇甩脫那只手後，立刻跳上船。催溫時雲開船。

那頭的溫時雲早就在林蘇遇到危險的時候，就做好準備。一聽林蘇號令，立刻把油門一踩，船就跟弦的箭一般快速離開。也是因為這樣，他們沒有看到身後一道奇怪的身影從水裏冒了出來。

這身影正是剛剛抓住林蘇鞋子的那個主人。這人全身赤果果，所有皮膚上都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水泡。要不是他的手腳、腦袋、眼睛能看出人形。怕是沒人能夠認出這東西居然是個人。

這人還開口說出一句人話：“MD……”

另一頭，離開的觀光艇在行駛了大概十分鐘，速度終于慢了下來。

“蘇蘇，這鞋子扔了吧！”

船的速度慢下來後，林爸終于注意到林蘇腳上的鞋子，其中被抓過的那一只，上面布滿了黏糊糊的水跡。

因為擔心水有病毒，大家出行穿的都是隔離服。腳上套的是經過改良的輕便雨靴。

這會兒雨靴上沾着的東西看起來有點惡心。林爸立刻讓女兒把鞋子丢掉。主要是怕那只手的主人是不是有病。

林爸想到那只布滿水泡的手，就覺得惡心。

“好。”

林蘇也覺得腳上的感覺挺惡心人的。當初買隔離服的時候，鞋子不限購買了不少。現在丢掉鞋子也不心疼。

重新換了一雙新鞋子後，一直開船的溫時雲終于問道：“剛剛那是啥玩意兒？”

林蘇搖頭：“看起來應該是人的手。但那手上密密麻麻都是水泡。有點像之前高溫時期的水泡病人。但這人手上的水泡比水泡病人的還要多。”

水泡病出現的那會兒，網絡還是很暢通的。林蘇當時就看到不少水泡病人的照片。可以很明顯地看出兩者之間的差異。

“也不知道是什麽病？看着怪吓人的。”林媽媽這個時候也感慨了兩句。世道變了，什麽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林爸接上話茬：“怕什麽。咱都好好的。”

這句話很快就被打臉了。

晚上9點鐘，經歷了三個小時的行駛路程。目前已經離開了安市，大家終于松了口氣。

林蘇剛準備消毒手喝水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驚呼聲。

她轉頭一看，吓得立刻轉身，整個人跪在座位上，身體朝後。

“爸……”

林媽坐在林爸隔壁位置，立刻發現對方異樣。跟林蘇一樣，她也慌忙把快要倒在座位上的林爸給扶了起來。

大家都穿着隔離服，天黑視線不太好。林蘇喊了幾聲爸爸，但都沒能聽到對方的回應。

她咬咬牙，直接從空間掏出一把手電筒，對着林爸照顧去。

隔離服下，林爸的臉蛋上起了密密麻麻一層水泡。這些水泡透過隔離面罩，視覺上看起來更加大。

“啊啊啊！”

林媽小聲驚呼，而林蘇的心則是往下沉了沉。

“時雲，先找個地方停下來。”

溫時雲在聽到身後有動靜傳過來後，就已經第一時間放慢了速度。聽到林蘇的話，他想了想，最後稍微轉了轉方向盤，前往他記憶中比較近的建築物。

這一折騰，差不多一個小時過去了。

而林爸的情況并沒有好轉。穿着隔離服看不到對方衣服下的情況。但林蘇用帶着手套的碰了碰林爸的手臂。能夠感覺到手臂皮膚的凹凸不平。顯然，手臂跟臉有着同樣的遭遇。

好不容易找到一座只剩天臺沒有被水淹的建築物。大家一窩蜂把林爸擡出來放到地面上。

露天這種情況下，開着燈目标有點大。但這會兒大家都顧不上這一點。溫時雲直接上去幫忙，把林爸身上穿着的隔離服消毒一遍過後脫了下來。

“嘶……”

耳邊聽到林媽跟溫父的抽氣聲，林蘇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爸身上露出來的手腳臉蛋皮膚，統統都被水泡給占據了。如果不是她爸一直在身邊，林蘇怕都要認不出來。

“這該怎麽辦？”

水泡來得突然，大家都不是醫生，束手無策。

“要不消消毒？”

林蘇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藥。但看她爸全身都是水泡，而且看神智不太清明的樣子。就忍不住擔憂起來。

一大玻璃瓶的碘伏拿出來，林蘇剛想動作，就被溫時雲接了過去：“我來。你拿酒精壺出來。把我們幾個人的隔離服都消毒一遍。”

沒有無緣無故的疾病。特別是這些水泡看起來更加像是傳染性疾病。溫時雲雖然不是醫生。但也覺得肯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林蘇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可能。

她努力回想他們這一天的行程。從出發開始，他們吃喝跟接觸的都是空間裏面的物品。這些肯定是安全的。行駛過程中，雖然穿着隔離服，但大家偶爾都會接觸到船只行駛帶來的水花。

之後到了宿舍，那個宿舍他們也是消毒後才停留的。

仔細想想，難不成真的是這水有問題？

想到這裏，林蘇又搖頭否認。如果水有問題，他們為什麽都沒有症狀，就她爸有。

更加有可能的，是離開宿舍前，那只抓着自己的手。

那只手上是水泡跟她爸身上的一模一樣。這簡直不用懷疑。

可是，就算知道是在那裏感染，他們也沒轍。

“我傾向于只是傳染病。而且是我們在宿舍的時候染上的。”

溫時雲把林爸全身上下，裏裏外外的水泡都消毒了一遍。能夠看出林爸痛苦的表情舒緩了不少後。他終于有時間走過來跟林蘇聊起這個話題。

“我們五個人同進同出，吃的東西又是一模一樣的。所以，如果要感染，我們幾個人都逃不掉。但是，為什麽我們四個人都沒事？”

這個問題很好，林蘇忍不住開始一一排除。

要說年紀，溫父比她爸還要大兩歲。要說性別，隊伍裏男的也有三位。他們五個人唯一的區別，就是他爸沒有空間。

沒錯，沒有空間。

想到這裏，林蘇瞪大雙眼看向溫時雲。

對方點點頭：“對，我們五個人，就只有溫伯父沒有空間。這是綜合所有因素過後最為合理的猜測。”

想到林爸一直想要空間，但一直沒有。現在又是這個狀況，林蘇忍不住傷心起來。

“我們要回去嗎？何家人都是醫生。回去找他們，可以治好我爸爸吧！”

溫時雲想了想，說道：“現在回去一路上不休息，也要一天左右的時間。而且，這病太多不确定性了。我怕不止伯父這樣，其他地方也有這種情況。而且，這裏距離林城更進。回去還不如直接去林城看看。”

沒錯，溫時雲的猜測沒有一丁點兒錯誤。

安市的家和小區。

從昨天林家、溫家一起離開後，何榮軒就一直覺得心裏不舒服。他們一家搬進了18樓的房子裏面。剛把東西收拾好，何榮軒就覺得很不對勁。

那種感覺他也說不上來。加上要去隔壁樓棟幫忙整理安置臨時醫院。然後何榮軒也就暫時沒有理會這種感覺。

哪成想等到下午臨時醫院安置妥當，開始接收病人後。何榮軒就被送過來的病人吓了一跳。

無他，這些病人一個個全身皮膚布滿水泡。這些水泡裏面蘊含着濃濃的膿水，看起來不止吓人更加惡心。

有點像之前的水泡病，但又比水泡病要嚴重得多。

而且，這樣的病人還在源源不斷地送過來。

這麽突然的大面積疾病爆發是相當吓人的。每個醫生在處理病人身上水泡的同時，都在疑惑到底發生什麽事情。

一整個下午過去，何榮軒終于有時間喝口水。然後開始擔心已經離開的林家、溫家人，到底有沒有染上這種奇怪的水泡病。

這病不知道發病機理，但是何榮軒确定是具備傳染性的。因為他眼睜睜看到一個正常女人攙扶着已經患病的丈夫過來。結果，這頭丈夫的病沒有處理完，那頭當妻子的就發病了。

這樣兇險的疾病，肯定具備傳染性無疑。

但是，也有個地方很奇怪。那就是一開始有些護衛隊去接病人的時候，并沒有進行嚴格的隔離消毒。但是，這些護衛隊成員一直好好的沒有發病。

而發病沒發病的區別，可能就跟空間有關。

這個結論不單單是何榮軒推測的。而是這些病人被送進來的時候，醫院做過病情問詢。

這個時候，很多人不知道空間的秘密。有空間很多人都會炫耀出來。所以，病人既然說沒有空間。那麽十有八九就是沒有。

想清楚裏頭的關節後，何榮軒吓得站起身來。

這個時候，他老爹也從化驗室那跑了過來：“趕緊回去。讓你爺奶兩個人穿上隔離服。家裏要搞個無菌區。”

何家一家六口，只有兩位老人還沒有空間。這病絕對跟空間有關。

可惜，這話說得太晚了些。

即使何榮軒拼命往家裏趕，回到家裏，依然發現兩位老人都已經全身遍布水泡。

因為家裏其他人都在臨時醫院幫忙。這裏甚至沒有其他人可以減輕他們的痛苦。

這種怪異的水泡病，一開始發病的人是相當難受的。人會發高燒，之後身上的水泡就一個個發起來無法自然消退。

目前，醫院采用的治療手段比較偏向于外科方面。就是直接把水泡裏面的膿液用針頭抽取出來。接着用上藥物，讓癟下來的水泡加速愈合。但是實驗室分析膿液的數據并不容樂觀。

平時治療病人，何榮軒覺得自己很厲害。但當自己的爺奶變成病人的時候，他還是慌了手腳。

兩位老人家雖然雙雙中招十分難受。但還是努力地用随身帶着的針灸針，給自己進行一些簡單的穴位針刺。看到孫子回來後，兩人也都松了口氣。

關于家和小區發生的事情，林蘇他們暫時是不知道的。

在林爸挺過最艱難的高燒階段後，時間已經到了第二天早上八九點。

林爸清醒過來後，察覺到自己全身都是水泡，就覺得挺惡心的。但當他接觸到妻子、女兒擔憂的目光後。努力扯出一個笑容：“我沒事。就是有點難受，肚子也餓了。”

知道餓就好。

林蘇也不敢給她爸吃油膩的東西。只給他弄了一碗小米粥出來。

林媽接過就要為喂自家男人。

“都一晚上過去了，我們幾個都沒事。我覺得這病确實跟空間有關。有空間的人不會得病。”

在這裏短暫停留過後，大家都對這個病的由來再次進行了讨論。最後能夠得出的結論就是這個。

“那個抓着我鞋子的人，肯定也得了這個病。我們估計那個宿舍樓，就是對方的巢穴。”

他們在宿舍裏面停留的時候，并沒有穿着隔離服。哪成想就這樣中招呢！

“這病看着很遭罪。我剛看了老林的情況。他身上的水泡都破了些。水泡裏面的膿液味兒特別臭。我覺得這病肯定不簡單。”

林蘇聽到這話想了想，直接走到已經喝完一碗小米粥，喊着還餓的老爹跟前：“爸，你身上的水泡破了有什麽感覺？”

頂着一張被水泡弄得大了一圈的臉，林爸真的沒什麽感覺。可能是身上的水泡太多了。直接把他的觸覺給弄掉了。

林爸搖頭：“沒感覺。”

林蘇：“那我把你的水泡挑破，讓膿液流出來可以吧！”

這病很詭異，女兒的要求林爸覺得可行。

于是，之後的兩個多小時裏。他們四個健康的人開始輪流圍着林爸轉悠起來。主要的工作就是用針頭把水泡的膿液抽走。接着就是水泡進行消毒上藥。

這種治療手段聽着很簡單，但其實無論對病人還是操作者來說，都是相當遭罪的。

膿液的臭味就不說了，抽取過程的惡心程度十分驚人。而林爸的水泡接二連三被這樣治療，他也覺得疼痛起來。

但他自覺一個大老粗，并不怕這樣的疼痛。

最後還是林蘇覺得看不過去，直接往她爸嘴裏丢了止痛藥。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病着實詭異。因為林爸全身表皮都長了水泡。但是，口腔、鼻腔、眼睛黏膜這些地方都是正常的。看他能吃能喝，體內肯定也沒有問題。

這樣詭異的病毒，讓幾個不是學醫的人覺得毛骨悚然。

因為這病毒就好像專門為了折磨人而存在的。

得病的人首先是變成怪物一般的醜陋。接着是具備傳染性的讓人恐慌。再次則是這病治療起來又惡心又痛苦。

反正，折騰好幾個小時候，林爸身上的水泡才徹底被處理完成。

這個時候的林爸看起來體型就正常多了。忽略他皮膚上一個個破口水泡皮的話。

“如果那個該死的東西出現在我跟前。我鐵定要把他給弄死。”

林爸看着自己全身上下的水泡皮，除了惡心就是憤怒。

放狠話的時候，林爸完全沒有想到。那個傳染水泡給他的惡心玩意兒，正帶着其他幾個同樣惡心的玩意兒，朝着他們這裏游了過來。

安市跟林城交界區域，這裏被水完全侵占，如同一片汪洋大海。

幾個全身水泡又赤果果的人，正朝着林蘇他們這裏游了過來。

這些人身上帶着水泡，奇異地讓他們在水裏的阻力減輕了不少。而且，這些人身上是水泡，裏面并沒有膿液。而是看着空蕩蕩的一個水泡。

反正，硬要形容的話，這些水泡更加像是一個個充滿空氣的肉色氣球。

就是這樣奇奇怪怪的人，嘴巴說着的卻是人類的語言。

“那些人裏面肯定有空間人。我聞到了他們吃紅燒肉、鹹魚茄子、酸菜魚的味道。”

一個個大菜名字念出來，讓這一行人各個都流口水。

自從高溫爆發後，他們這些人都沒吃過正經飯。現在，好不容易找到有正經飯的人。他們肯定得過去把東西搶過來。

雖然他們這些人都沒有空間。但是，好東西能吃一頓是一頓。說不得等他們找到那夥兒的時候，還能多幾個同伴呢！

想到這裏，幾個人就嘎嘎笑了起來。

如果林蘇在這裏的話，就會發現。這些滿身水泡的人當中，正好就有那個抓過她鞋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