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重逢

四十、重逢

小唐學聰敏機靈,孫佳敏對他的教育也抓得很嚴格。

每天一早醒來,就打開客廳的音響,放各種詩歌朗誦,名言故事,偶爾還有二十六個英文字母歌。用孫佳敏的講法,這是在培養預警。

唐家二老都覺得非常有道理,唐慧駿那點兒微弱的抗議自然就被忽略了。慧曉關了門躺在床上,聽着外面的童聲奶聲奶氣的念着“一寸光陰一寸金”,把腦袋埋進被子裏滾動了一下。

一寸光陰一寸金,她也已經不小了,正是嫁人的大好年華,再不抓緊,就要落後了。

蘇宏最近又新談了個男朋友,條件沒有那個副行長好,但好在是本地人,有房子,父母也都有退休金。

孫佳敏說得不錯,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感情就不可能太純粹,要如刀切蓮藕,藕斷絲連,瞻前顧後,才能長長久久。

慧曉閉着眼睛想起那天夜裏的徐緒,又想起那日從山坡上滾下來,心裏也覺得千絲萬縷,但瞻前顧後是沒有的。

往前,已經沒路了;往後,徐緒也只給了她一個冷漠的背影。

至于那日的偶遇,唐慧曉翻了個身,外頭的女童音又開始抒情了,“我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哭我沒有新鞋子穿。直到有一天……”

慧曉伸手捂住自己的一只眼睛,看了會天花板,自顧自笑了一下,關了床頭燈,縮進被子裏。

新年的時候,徐爸爸還是來拜了個年。

唐家人有些尴尬,也有些愧疚,徐爸爸倒是很自然熟:“做不了親家,咱們做朋友嘛。”

唐媽媽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聯系到了一句老話,買賣不成仁義在。

慧曉有心想問問徐緒近況,當着這麽多人面,又不好開口,臨出門,才磕磕碰碰地問出口。

徐爸爸擺手示意她不用再送,笑笑說:“徐緒啊,我請他朋友來家裏玩,開導開導他,最近開朗多了。”看了她一眼,繼續說:“曉曉有空,也來家裏玩,就當來看看叔叔阿姨嘛。”

慧曉想不出開朗的徐緒是什麽樣子,到底還是不踏實——他的朋友,是那個徐緒口中沒品味沒思想的皇甫廚師?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什麽朋友,徐緒很少和她提及自己的朋友,只有那個皇甫,還算常挂在嘴邊上。

只是從他嘴裏說出來,也不怎麽好聽倒是真的。

慧曉不止一次看到他對人家擺臉色挂電話——對方雖然看不到他臉色,聲音語調也是能聽得出的。

這種脾氣,是人都忍受不久吧。

年假才到初八,慧曉跟着父母走了一圈親戚,便開始安心窩在家裏享受最後幾天安逸日子了。

唐媽媽看不過眼,跟隔壁的阿姨商量,要給女兒相相親。

隔壁阿姨一臉的暧昧“曉曉還要相親啊,曉曉男朋友老帥的,我都看到過了。”

唐媽媽有些尴尬:“已經分手了。”

隔壁阿姨有些不相信:“前幾天親家公不是還上門來了?分手了,分手了人家還大包小包拎進來,小青年互相鬧脾氣吧?”

唐媽媽心氣高,不願意往下說,只好含含糊糊的說自己覺得不相配。隔壁阿姨提高嗓門:“哦喲,是唐媽媽你在棒打鴛鴦啊!怪不得人小夥子不敢上來,我昨天還看到他在小區外面晃悠,打招呼也不理我……”

唐媽媽咦了一聲,屋子裏正聽着兩人唠嗑的慧曉也猛地豎起耳朵。

小區外面?那個小區?

他?哪個他?

隔壁阿姨的聲音低了下去,慧曉裹着厚睡衣往門口靠。

“我真的瞧見了,就在小區門衛那邊,還開那個藍色車子來的。”慧曉咽了下口水,蹭回屋子裏,照了照鏡子,發了會呆,心跳卻快起來。

莫非,是要來跟自己道歉?

慧曉在屋子裏轉圈走。

唐慧曉,要争氣!唐慧曉,好馬不吃回頭草!

她狠狠地握緊拳頭,很有氣勢的坐下來,心裏卻憋不住發甜,憋不住得意,憋不住期待。

她畢竟喜歡他,被喜歡的人追求,哪怕那追求來晚了,終究有種勝利者的姿态在那裏。惡毒點的,往往會想要看一看狠心人吃癟的樣子,不算惡毒的——如唐慧曉這樣的,也會産生這種迫不及待的試探心理。

她在心裏安慰自己,只是想要看看是否真有其事而已。

唐媽媽回來的時候,正看到女兒穿戴得整整齊齊,在那邊套靴子。唐媽媽警覺地盯住她:“穿成這樣,幹嘛去?”還化妝了,眼影塗這麽濃!

慧曉很自然地擡起頭:“去下超市。”說罷,小包甩甩,高跟靴子咚咚咚下去了。

外頭陽光正好,慧曉昂首挺胸往前走去,目不斜視,看起來十分的正經。門口傳達室那空蕩蕩的,小區綠化帶邊空蕩蕩的,小區外面也空蕩蕩的。

慧曉一直走到公車站,也沒看到那熟悉的人影。

她一時有點兒洩氣,到了超市,胡亂買了些東西,又踏上了戰戰兢兢的回家之旅。

還是沒有,就撞上正解着圍裙下樓的隔壁阿姨而已。

一連幾天,她都堅持出來走那麽一圈。短短的幾百米路,每一步都充滿了甜蜜和心酸。冬天的風吹起來特別的濕冷,慧曉走在路上,只要想到徐緒可能在下一秒出現,她就憋不住昂着頭姿勢拘謹。

俗話說,一鼓作氣,再鼓而衰,三鼓而竭。

徐緒那一聲“慧曉”終于從小區外的的街邊泊車位傳過來的時候,慧曉已經自然而然地将這聲音當成了自己的美好幻想。

真是太沒出息了,又幻聽了,又幻聽了!

唐姑娘甩甩頭,拎着包繼續往前。徐緒一只腳已經邁出了車門,眉頭一皺,那神色也不是很好看了。

車子駕駛座的人卻急起來:“追上去呀!追呀!”緊接着,汽車喇叭就響了,是那種惡意的,粗魯的,非常沒禮貌的響法。

這才是早晨,小區邊的行人不多,那就那些目光,也足夠叫徐緒縮回去的。

他縮回到車子裏,不肯走了,這麽多人,要他在這麽多人的眼皮底下去追個女人!

駕駛座的人幹脆重新發動車子,調頭準備往小區裏面開。徐緒實在經不住他的這種熱情,急匆匆拉開車門,飛也似地下來了。

他裹着外套,沿着馬路就往回走,滿臉鐵青——肯定被看到了!肯定被嘲笑了!

這麽大動靜,慧曉自然覺察了。她驚訝地轉過頭,正看到徐緒裹得嚴嚴實實,迅捷地從車子上下來,也不看自己,競走似地貼着牆根走,沒一會就消失了。

她張口結舌了一會,眼淚流下來,有心想往前邁一步,女孩子的自尊和前幾個月的教訓阻止了她。

又不是嫁不出去,這麽上趕着幹什麽?

人家又不稀罕你,這麽賤兮兮地做什麽?

慧曉轉過身,大步往樓道方向走去。

車喇叭聲不絕于耳,一男一女兩個人,卻一個往北一個往西,頭也不回的走得飛快。車上的年輕男子穿了一身熱鬧的紅色羽絨衣,鼻子上還裝模作樣地夾着墨鏡,很是驚奇地搖搖頭:這都在折騰什麽啊?

好歹天随人願,徐緒沒走兩步,就撞上人了。沒頭沒腦的,惡狠狠地和人撞在一起。紅羽絨衣男子立馬抓住機會,重重地按了下喇叭,用不大标準的普通話大喊起來:“徐緒,小心——”

令人驚奇的事情出現了。還沒過幾分鐘,那進了樓道陰影裏的人影就退了出來,跟個小炮彈似的,驚惶地沖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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