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相
真相
蘇茜回到房間,闵敏還沒回來,就見Cindy重複她之前的狀态,躺在床上不停地折磨遙控器。
“你也才回來,去哪兒玩了?”Cindy看似不經意地問。
蘇茜心想與其說謊被對方拆穿,不如說實話,便說:“我睡不着,去游樂園那邊閑逛了。”
Cindy也不避嫌,問:“那邊好黑的,你有沒有看到童拓?”
這次蘇茜沒有說實話,她們還有兩個白天一個黑天要一起度過,可不想招惹是非。“我沒注意,那邊一個人都沒有,他也許去海邊了吧?”
“可能吧。”Cindy自然不會對她說自己在海灘走了好幾個來回都沒有找到他。
閑聊了幾句,蘇茜和她互道了晚安便上床睡覺。Cindy獨自吹了大半夜海風,正精神得要死,随手按下遙控換到電影臺,正上演張曼玉和鄭裕玲主演的喜劇《神勇雙妹唛》,雖然無聊卻合适打發時間,便看了起來。
蘇茜則躺在被窩裏回想剛才發生的事情,回憶起童拓說自己是為了父親才給侄子做嬰兒床,覺得他不是沒有感情,只是藏得很深,令旁人難以發覺罷了。有的人如滿山的花朵,感情擺在明面,有人卻如砂石中的鑽石,需要耐心發掘。到底何種更好,她不敢妄下定論,只能說自己有些事可能看錯他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蘇茜心情大好。闵敏打着哈欠,不知道昨夜什麽時候回來的。
三個人洗漱完畢,提着行李出了房間,待會兒要去樓下辦理退房。海邊之行暫時結束,他們計劃下一站去天津的塘沽。在走廊裏,她們遇到隔壁屋正要出門的另外兩人。
先出來的是湯迪,他依然神采奕奕,在看到闵敏時被蘇茜撲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喜悅和一切其他自己難以解讀的情緒。
跟着是童拓,他鎖好房門,轉身面對衆人。
蘇茜望向他,心中有些許期待,然而童拓早已褪去昨晚的感性,又恢複成平日的模樣。更令她失望的是,他沖她禮貌地點頭示意,完全沒有那種分享完只屬于兩個人的秘密之後的默契感,甚至連一句閑聊都沒有。
她只得安慰自己那種微妙的感覺或許只存在于情侶之間。
一行人開車在附近逛了逛,大家一致認為其他的地方甚至連停車下去看一眼的必要都沒有,決定吃完午飯就一路開到塘沽,晚上去他們熟悉的一家飯店再吃一頓海鮮。
一路上闵敏和湯迪旁若無人地嬉戲,Cindy也和童拓聊着公司裏有趣的轶事,蘇茜發覺自己依然在這裏格格不入。為了調節情緒和讓自己與其他人隔絕,她決定聽聽相聲,讓她洩氣的是,那些平日聽來頗搞笑的段子,現在突然變得不那麽可樂了。改聽時下的流行歌曲,我愛你你不愛我那麽誰愛我的那類歌詞讓她更覺郁悶。
努力壓抑下內心的不快,蘇茜想不明白,為何昨日童拓還和自己相談甚歡,今日卻冷若冰霜,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他了?
正郁悶着呢,一旁的闵敏突然捅自己。她摘下耳機,發現幾乎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除了童拓。
“怎麽了?”她不明白。
“茜茜你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呀,”闵敏嗔怪道:“原來你和童拓早就認識,幹嗎連我也不告訴?”
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闵敏怎麽會突然知道這件事?
“想不到你倆的哥哥居然是哥們兒,真是太巧了,要不是剛才Cindy說起,我還蒙在鼓裏呢,你可真行。”
原來如此,蘇茜一咧嘴,不怪闵敏埋怨,當初她為了掩蓋自己和童拓相親過的事,連帶着否認了和他的全部關系,現在一提,反而顯得很不自然。不知道童拓會怎麽說?她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前排座,卻無意中與坐在副駕駛座上的Cindy對視。
Cindy沒想到自己一句無心的話竟讓闵敏這麽關注,“我也是昨兒聽他倆閑聊的時候說起的,成誰想你倆也都不知道。”
湯迪搭腔道:“可不是嗎,Jason你怎麽也不提,幹嗎搞這麽神秘?”
蘇茜坐在童拓後面,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得見他的聲音,“抱歉各位,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們來着,但忙着開車,總忘了說。而且這次出來玩主角畢竟不是我倆,說不說我覺得沒什麽關系。”
“那茜茜你起碼也得告訴我吧。”闵敏繼續“責怪”她道。
還沒等蘇茜開口,童拓接茬道:“你們別怪蘇茜,要責怪就沖我來好了,是我一拖再拖,搞得人家最後也不好開口。”
“呦呵,沒看出來你還挺憐香惜玉,”湯迪笑道:“那好,晚上跟我來瓶白的,我們就原諒你。”
“沒問題。”他一口答應。
“茜茜你也得喝,你居然連我都不告訴,我太生氣了。”闵敏沖她擠擠眼,瞅準了這是撮合兩人的好機會。
“蘇茜是女生,就別讓她喝了,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幹嗎找理由灌人家酒?”Cindy勸道。
“不行,一定得喝,你別看她這樣,其實可能喝了,啤酒一次都能喝個三四瓶,白酒算什麽。”闵敏死活不肯答應。
“瞎說,我哪能喝那麽多?”蘇茜連忙辯解,心想之所以喝那麽多還不是每次為了陪你。不過自己的酒量可能的确不錯,不然每次不會只有闵敏自己一個人吐得半死。
“不管,不管,你不能喝就讓他喝,反正今晚是跑不了。你們是不是以前就特熟呀?這次出來都沒見你們怎麽說話,該不是都熟的沒得說了吧。”闵敏眼神暧昧。
蘇茜讪笑,又習慣性地想等童拓解圍,但這次他不說話了,她只好自己處理,“我們平日不常見面,算不上很熟,自然也沒什麽好聊的。”她不管童拓怎麽想,反正事實就是如此。
湯迪唯恐天下不亂似的,插話道:“那正好嘛,大家利用這次出行熟悉熟悉。就這麽定了,晚上你倆是主角,大家好好喝一杯,最後熱鬧一下,怎麽樣Jason?”
“沒問題。”他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仍然是剛才那句。
大家又都一齊看向蘇茜,她看到闵敏偷偷對她作出勝利手勢,明白闵敏想幫她拉近兩人的關系,心裏卻一點也不高興。
“無所謂。”才怪。
※ ※ ※ ※ ※
傍晚一行人趕到塘沽市區,在旅店落腳之後便出來覓食。主打自然還是海鮮,四個人找到一個酒家,點了一桌子酒菜。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桌子上一片狼藉,都是吃剩的空盤和海鮮殼皮。湯迪最能喝,喝到最後仍舊面不改色心不跳;童拓不勝酒力,也怕被湯迪灌酒,幹脆趴在桌子上裝死。
蘇茜看了一眼旁邊的闵敏,闵敏照例是飯後一根煙,獨自抽得悠哉悠哉,只把耳朵留給衆人,一言不發地聽湯迪,Cindy和童拓閑聊。她又偷瞄童拓,一下午他都和自己保持距離,沒有主動說過一句話,更別指望現在會拉她入話題。
兩個熟人又都不理自己,她越發越覺得沒勁。
“對了,聽說你是網上開店的?”意想不到的是,湯迪突然跟她說話了。
“是。”蘇茜答應道。
“我們辦公室很多人都從網上買東西,這個好做嗎?我有朋友想開店,賣點保健品什麽的,但是他工作忙,總沒時間開。”湯迪又轉頭對Cindy說:“王姐是不是開過?我記得她從別人那裏批了一堆韓國化妝品,沒賣出去幾個,最後都分給辦公室的人了。”
“似乎是有這麽一回事,”Cindy點點頭,“她也有給我呢。”
童拓的手機響了。湯迪笑道:“親子時間到了。”童拓看了他一眼,對大家說:”我出去接個電話。”
“什麽親子時間?”待他走後,蘇茜問。
“就是童媽媽固定打給兒子電話的時間。”湯迪看了一眼身後,說:“說到淘寶,我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正好他不在,說給你們聽聽。”
“什麽事?”蘇茜問,Cindy也一臉地好奇。
湯迪一喝酒就愛說話,尤其是說故事,“我也是才想起來的。以前我們在總公司的時候,有個女同事相貌酷似日本電影女演員吉澤明步,所以我們幾個私下都稱她為吉澤。”
“那個日本電影女演員演過什麽?”
“別聽他胡說,什麽電影女演員,你說的電影是AV片吧!”Cindy一幅不齒的模樣。
湯迪沖她一豎大拇指,“聰明,不愧是Cindy,太聰明了。你不會也看過她的片子吧?”
Cindy拿用過的紙巾丢他,他一躲,跟着笑嘻嘻地說:“再欺負我我就不說了。”
像是怕他後悔,Cindy趕忙說:“你說我就不打你。”
湯迪繼續說道:“這位吉澤一直對童拓情有獨鐘,得知他還是單身,就打算主動出擊,妄圖借工作往來之便将我們公司最有前途的單身漢一舉拿下。”
“她追上了嗎?”蘇茜對童拓的情史完全不感興趣,倒是一旁的闵敏在追問。
蘇茜看了闵敏一眼,闵敏暧昧地眨了眨眼,她頓時明白了好友的意圖,原來是在替自己打聽。可她現在完全不想聽這種事,又不能讓湯迪住嘴,只能硬着頭皮聽下去。
“她非但沒成功,某些做法還讓童拓極度反感。她試圖補救,于是買了一個禮物送給他,天真地以為這樣就可以解決問題。童拓猜到是她買的,退還給了她,告訴她以後大家保持普通的同事關系就好。吉澤知道這下徹底沒戲了,午休的時候躲在衛生間裏哭了一個中午,我們在走廊裏都聽得到。她已經夠倒黴的了,偏偏這時候賣她東西的人又一個勁地找她。”
“為什麽找她?賣東西的人怎麽知道她在哪裏上班?”Cindy問。
“不是登門找她,是挂電話。吉澤給童拓的禮物是在網上買的,”湯迪看了一眼蘇茜,“可能就是你們那個淘寶網,據說是她給了人家什麽評價,不太好的樣子,人家讓她改過來。”
聽了他的話,蘇茜心裏不由得一緊。
“她剛被打擊,沒有心情去理那人的要求,對方就反複給她挂電話,沒完沒了地挂。吉澤正苦于失戀的憋悶無處發洩,又不敢再糾纏童拓。那賣家還每天都挂電話給她,把她煩到不能行。這時有個閨蜜給她支招,說既然賣東西的人這麽在意這個評價,那讓他給童拓挂,求童拓幫忙解決好了。童拓若心腸夠軟肯定會幫忙,就算是不幫,為了不被人騷擾也會來找你。”
“難道她還指望借此機會跟J和好?”Cindy一臉鄙夷。
“當然不是,有些人的想法就是奇怪,搞不懂她們為何這麽無聊。那賣東西的人也夠傻的,居然聽她們的話,開始挂電話給童拓,他這才知道之後還出了這麽一檔事。”
“我要是他也不會去找那個吉澤。”
“你錯了,童拓還真去了。他認為吉澤無理取鬧,本來不想管,又禁不住人家挂長途電話哀求,就去找她要她改過來,別遷怒于第三方。吉澤這時卻來勁了,趁機敲他竹杠,可能是要他陪她約會吧,還是看電影來着,反正挺喪權辱國的。童拓徹底惱了,決定不再摻和。代價則是之後被那個賣東西的騷擾了一個月,并因此丢了個手機,外帶裏面的全部通訊錄和重要記事。”
“那女的有病。”Cindy的評論言簡意赅,更多的時候是在微蹙眉頭,似乎在掂量自己主動追求童拓會有幾成勝算。
“你們說什麽呢?”正在這時,童拓回來了。
“怎麽才回來?彙報得可真細致啊。”湯迪打趣道。
“什麽嘛,我順便去了趟洗手間。你們說什麽這麽熱鬧?”
湯迪笑得像個陰謀家,“你還記得吉澤嗎?”
童拓表情怪異地問:“你怎麽想起她了?”
“我為何不能想起她?咱們從上海過來還不到一年,你不會把人家忘了吧?剛才趁着你不在,我就把她跟你因為淘寶結緣,不,是結怨的事說給大家聽了。”
童拓正一臉陰郁,很想把湯迪拖出去捆上大石頭扔到海裏去喂螃蟹,“揭人傷疤可沒意思,我說你喝多了吧,下次想說八卦記得要說自己的事,別拿別人開玩笑。”
被他一說,湯迪也有點醒悟,但還是嘴硬道:“所以說你這人沒勁,這不是大家難得一起出來吃頓飯,說點有意思的事情助助興嘛。你放心,我已經說完了,不會再提了。”
童拓沒好氣地瞪了湯迪一眼,他趕忙看向別處。
“你那同事太極品了,”闵敏對蘇茜說:“茜茜,你遇到過這麽無聊的買家嗎?”
蘇茜沒有回答,将視線從桌上的玻璃杯移至兩個男人,問:“那個吉澤本名叫什麽?我是說公司裏的英文名字。”
“她叫Sara。”湯迪無視童拓可以殺死人的眼神,回答道。
蘇茜點點頭,“那她買的是不是一個黑色的名片夾?這麽大。”說着,她伸出兩只手在空中比劃出一個小長方形,“外面有個透明的塑料盒子,上面印着金色的英文。”
“我不知道那禮物詳細是什麽東西,這你得問他了。”湯迪詫異地笑道。
“是,你怎麽知道?”這次換童拓說話,他皺着眉頭打量蘇茜。另外兩人也都看着她,不知道她怎麽會如此神通,連這類小細節都知道。
“因為,”蘇茜一臉的無辜,“我就是那個糾纏你的賣家。”
“哇!不會吧,這麽巧!是你?”湯迪坐直身子。
“你不是賣頭飾的嗎?”Cindy也很吃驚,“怎麽也賣名片夾?”
蘇茜解釋說:“我最早是賣過一陣辦公用品,不過生意不太好,後來就改成頭飾和小玩意了。”
“我想起來了!”闵敏突然說:“我記得以前聽你說過一個買家特差勁,東西沒問題卻給你差評,挂電話求人家人家也不理,難道就是湯迪說的這件事?這可太巧了!”
蘇茜聳聳肩,她看向童拓,其實有點期待他的反應。果然不出所料,他仍舊陰沉着臉打量着她,不知在想什麽。
她壓根兒沒想到這件事最後會說到自己頭上,到了後來才覺得這經歷似曾相識,根本就是一件事。回想起那次,收貨人叫Jason,童拓的英文名字也叫Jason,東宇哥說他是從上海調過來的,這些細節完全對的上,可誰能有本事從這些旁枝末節推斷出此Jason就是彼Jason?這個英文名實在太常見了。
“……你倆之前到底認不認識呀?”Cindy表情怪異地看着他倆。
蘇茜無奈地笑了笑,現在,她自己都不知道兩人的相識應該從哪一次算起。